第九十七章：情深义重

翠姑拎着她的蓝花布包，下了渡船没一会儿，远远就看到江湖海底火锅店门前围了许多的人。她一路奔跑过去，就看白杏被众人围在中间。

只见白杏拱了拱手说：“兄弟们，我知道，你们这么做是想为舵把头抱不平，我代表他先谢谢各位。”她深深鞠了躬又道：“但是，把火锅店给李家，是舵把头自己的意思。在这里，我希望兄弟们能遵从他的本意。”

“要我们吃哑巴亏吗，那不行！”显然白杏没能说服柳逵，他又把扁担举了起来：“人家还以为咱同庆社没人。”

“三爷说得对！”

“对，先砸了再说！”

柳逵这一煽动，人群又喧闹起来。谭老四赶紧站到前面，大声道：“兄弟们，白姑娘的意思不是不收拾李家，她是说，等当家的身体好点了，让他亲自带我们来！”

谭老四转换了一下概念，效果不错。现场的兄弟们都认可了这一提议，也都陆陆续续离开了现场。

白杏舒了口气，正要走，就看翠姑从看热闹的人群里挤了出来。

“姐，”翠姑见了她，那眼泪就下来了：“少爷呢，他没事吧？”

白杏暗自叹了一口气。这一回，她对窦天权真的有些失望了。遭朋友背叛，心情不好她理解。可堂堂一个大男人，难道出这点事就一蹶不振了吗？再说了，既然他存心背叛，就不是真朋友，既然不是朋友，那还有啥难过的。要换她处理这事，要么根本不可能把火锅店拱手给李家。既然给都给了，那就去他奶奶的熊，老子东山再起，开家更好的。天天瘫在家什么都不做，算个什么事？男人嘛，就该拿得起放得下。有钱活得潇洒，没钱也要活出个人样。

“姐，李家到底是怎么骗走火锅店的？”翠姑语气里多少有点怪罪的意思：“你也不劝劝少爷。”

“当时我不在场。”白杏听出来了翠姑的意思，也多少有些恼怒。意识到语气有点生硬，她使劲咬了咬嘴唇，这才又解释道：“少爷太耿直了，又没有防备之心，这回是被人利用了。”

“他现在没事吧？”白杏一直没回这问题，翠姑心里急得很。

“床上躺着呢，都一个月了。”

“一直躺着？也没叫先生来看看？”

“能不叫吗？可他这是心病，叫神仙都没用。”这些日子白杏愁得很，火锅店没了，等于说窦家没有了收入来源，可是窦家那么多张嘴巴，还得吃饭。就这段时间，夏姨去城里都两回了，是去当铺典当首饰。窦万臣去世之后，窦家老小的吃穿住行都是由夏姨负责操持。平日里，到了月底窦天权会从江湖海底的盈余里拿出一笔钱交给她做家用。

这次出事，恰逢月底，虽然谭老四也送了一笔钱过去救急。可是窦家七八口人，那点钱能管什么用。更何况，过惯了富日子少爷小姐们，好像并不清楚家里已经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还纷纷向夏姨提一些非分要求，有要买燕窝，有要吃羊肉的，还有要求买新餐具的。

夏姨有多少首饰，白杏还是清楚的。前段时间，两人在房里聊天，突然就聊到她和窦万臣过去的事情来，夏姨就从卧室里捧出了那个红木首饰盒给她看，里边的东西不多，也就七八样。她说，玉镯和玉坠是窦万臣当年买了准备和她结婚用的。另外几样金饰品，是窦万臣临走前从身上取下来给她的。

夏姨逼着让她挑个玉镯，说是她代万臣送给未来儿媳的礼物。要说白杏和窦天权在一起也有几年了，因为老爷子不同意，两人也没见过面。第一回见她，还是在老爷子死后，一来就忙前忙后的，一点没见外。窦家都一无所有了，她还能巴心巴肠跑前跑后，仅凭这一点，足以说明她是个好姑娘。内心里，她已经把这个儿媳妇认下了。

白杏感动得不行，但没忍心要她的礼物，推脱说等结婚的时候再选。

靠典当东西过日子，毕竟不是长久之计。这个时候天权又一蹶不振，她得想办法帮窦家，无论如何得把这个风雨飘摇的家给撑起来。她寻思着，想要召集全家人开个会，得让每个人都知道家里面临什么样的困境。她坚信，如果所有人肯同舟共济，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头天午饭的时候，夏姨应窦璇的要求，做了一条糖醋鱼。鱼刚端上桌，赵明艳就嚷开了：“这是喂猫呢，这么小点？”。早前白杏替她找了个老中医，病情稳定得多了，乍看和正常人没两样。

窦璇也撅着嘴巴撒娇：“就是，还不够我一个人吃呢。”

“去晚了，就剩这条，下次我去早点。”夏姨掩饰道。

“夏姨，您坐。”白杏拉了夏姨旁边坐下：“都安静一下，我有话要说。”

夏姨用力扯白杏的衣服，想要阻止她后面的话。白杏没理会继续道：“江湖海底火锅店，变更给李家的事，你们想必都知道吧？自从昌泰盘出去之后，窦家的吃穿住行靠的都是火锅店的盈利。李家弄走江湖海底之后，我们吃的用的，都是夏姨典当首饰的钱。”她看了看窦璇，又扭头看着赵明艳：“夏姨有多少首饰，你们应该比我清楚。”

窦璇和赵明艳面面相觑，转而又同时向夏姨确认：“夏姨，我们家真有这么糟糕吗？鱼都吃不上了？”她们都知道窦家实力不如从前，但从未想过会到吃不起饭的地步。

“不至于，倒不至于吃不上饭，这个……”夏姨期期艾艾的，她还寻思着要把这事蒙混过去。

“夏姨，您应该让大家知道真相，”白杏说：“卖昌泰的钱，在大少爷出事之后，也都花出去了。现在，我们必须开源节流，同舟共济，才能把日子过下去。”白杏两天前已经去剧院那边联系了，她准备回去继续唱戏，多少能赚些钱回来。同时，她也希望女校毕业的窦璇出去找个事做，怎么着也得为家里出点力。

窦璇没料到家里情况会这么糟糕，垂着脑袋沉默了好半天，说：“夏姨，白姑娘，我明天就让同学帮忙找个事做”。

一直闷不吭声的环芳也说：“小姐，我也要去！”

“环芳你要去哪？”就在这个时候，窦天枢回来了。今儿个他穿的是一身得体的西服，风流倜傥的模样又回来了。他一把抱起窦家程，环顾了众人一眼：“你们一个个愁眉苦脸的，难不成又出啥事了？”

“爸，白姨说家里都没钱吃饭了。”窦家程说。

“啥情况？”这段时间，窦天枢被赵探长接连派了两趟公差，都快两个月没着家了，家里的情况自然不清楚。窦璇把家里的情况大致说了一遍，还没说完，窦天枢就乐了：“哈哈，我当多大点事呢。得了，这个家还是我来养吧。”他从口袋里扯了张银票递给夏姨，又摇头晃脑道：“还是那么冲动，自家的火锅店，别人一要就给了？这不一傻子吗？”

窦天枢这天兴致很好，嘚啵嘚啵的还想说些嘲讽窦天权的话，先是夏姨起身走了，紧接着白杏也离开了饭厅。他捻起那张夏姨没拿走的银票冷笑道：“嗬，都有骨气呢，我就不信，靠一戏子能有本事把这家撑起来。”

“哥，你的钱哪来的？”窦璇依稀听到传言，说窦天枢现在不仅抽大烟，还和涂德胜等人裹在一起贩卖鸦片。她问这话，是希望能从他本人口中得到确认。

“做生意赚的，还能从哪来？”

“啥生意？”窦璇追问了一句。

“嘿，你这丫头，哥能养活你们就是了。生意上的事你又不懂，问那么多干嘛？”窦天枢当然不想让家人知道他干的是那种买卖。为了不让窦璇继续逼问，他假装哄窦家程开心，也离开了饭厅。

“哥，有些事爸是不让做的！”窦璇的话，窦天枢听到了，但他没应声。今时今日，窦家已不同往昔喽，哪还由得让做或是不让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