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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仅为符篆
风势愈加猛烈,直吹得人几欲摔倒,正六品上随军参议温咏言虽然在常人中算得上体态匀称强健,但放在此地却怎么也是不够看。婀娜身段的姜虞地奇紧紧按住温咏言的左膀,同时脚下用力,以此来稳住状元郎的身体。好在修为较低的各派弟子都被派在了尔是山北部拦缴败退的魔教弟子,场中修为最低的也有旋照期修为,还能稳住身形。刘余逸将展子江插入地面,眯着眼望见整个狮背峰上好似漩涡一般搅动的泯亡阵,像是要把这大地钻个窟窿一般。身边到处都是飞沙走石,慕容容容不知什么时候抓住了刘余逸的手臂,随即趁势搂住,低着头动也不动。
慕三容应当便是修为最低的那波人。
地奇锦红衣相靠在一起,人人手挽手,还算没有大碍,各派领头弟子也各施手段,火云府行使万山泉头顶所悬金色小伞扶摇直上,于半空中抖开,形成一片金色幕障,笼盖住了场中众人,这才使得众人不必为狂风所迫。
万山泉扶着张敦卢寻了个石头坐下,转过身朝姜伯约问道:“祁阳真人有没有交代过什么?”
姜伯约拱了拱手,“家师并未交托破解之法,只道事已不可为。”
“事已不可为吗……”万山泉望着血色漩涡深思。这边慕容容容也放开了刘余逸,之前在一起的散修倪欣铎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身边,刘余逸朝他点点头,“倪兄是否知晓这泯亡阵?”
总是淡然处于众人之中的倪欣铎难得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微笑,他拍拍身上的土屑,“泯亡阵自古以来便是南派魔道执牛耳血崖的不传之秘,此阵即非困阵也非杀阵,而是专为破阵。在传说中脱胎于魔道之祖罗睺之手,用此阵破了须弥山地脉,放出了世间第一杀阵,诛仙四剑与诛仙阵图。”
“说来也不算什么隐秘。”倪欣铎注意到了刘余逸身边的慕容容容,眼神悄然一亮,回过神继续说道:“世间有大劫一说,魔祖罗睺于第二场量劫中算计走兽、鳞甲、飞禽三类生灵攻伐大战,以三类生灵亿万精血为引,拢于一十八层天魔塔中,再用三大族类精血生魂坏了西方地脉之祖须弥山,从中取出了盘古大神封印的诛仙剑阵。”
倪欣铎见慕容容容没什么兴趣,低着头自顾自的整理被狂风吹皱的裙杉,也就不再往深了说,转口说道:“这次那个瘦弱书生模样的魔教显然深得血崖秘传,并且已经在此地逗留许久,将整个狮驼寨都化作了阵图。”倪欣铎小心的看了万山泉一眼,凑过来附身说道:“火云府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据我所知,这伙魔教徒最起码已经在尔是山经营了三年往上,只是一直行动隐秘。而且我觉得,这伙人很像是故意放出了消息,以此来收拢大量的精血生魂,又或者说,他们已经等不及了,需要在特定的时间破除尔是山狮背峰的地脉封篆。”
刘余逸消化了一下倪欣铎的话,问道:“这狮背峰下封印着什么?”
倪欣铎耸耸肩,“我如何得知。”双臂搂到脖子后,正对泯亡阵的倪欣铎眼色一变,“阵变了。”
状如闷雷撕天,金色小伞笼罩外的尔是山大地起伏不止,声声轰鸣直好似雷响,比之汤学真手中的《乙卯雨中雷》更甚。以正中血茧为中心,倾泻而下,将整个原狮驼寨方圆内的土地都凿了个窟窿。数不清的土石飞屑有些砸在金色小伞的幕障上,顷刻化为齑粉;有些散落四周,本就枯败的枝干哪能经受的住,纷纷被连根拔起,推倒在地。
剧烈的动作使得血水不断的被卷入天空,随即垂直落下,配以漫天的红云。
尔是山下了一场血雨。
无数从寒冬中蛰伏的野兽四散而逃,只恨为何不多长几条腿,只恨尔是山山路作何多崎岖?
“九头狮子遗骸为什么会有阵法封篆?”万山泉凝思,“火云府卷宗上记载的,确实写明了新河州尔是山降九头狮子遗骸一具,胎鼎碎散,并无天元。”
“天元!”万山泉抬头看去,泯亡阵下,明晃晃正统道家封篆金光大作,正与五千亡魂精血铸成的泯亡阵相互征伐,红衣女子黎烟馥悬于泯亡阵正上,旁边被黎烟馥托起的王总管,活脱脱像是一个耄耋之年的老者一般,身形枯槁。
脚踩在黎烟馥为其撑起的一方方帕上,王总管看向黎烟馥,“别忘了你承诺的。”
“先生权可安心。”黎烟馥眯着眼,眼看着王总管按下胸口,从口中喷出一口心尖血,融入血茧中,立时整个泯亡阵好似沸腾了一般,攻势愈盛,封篆金光急剧消退,眼看便不敌了。
黎烟馥将已经没了知觉的王总管包裹在方帕中悬于身后,看着金色小伞帐幕中的万山泉,娇笑道:“世人所传、包括你们火云府卷宗中记载的都只是一只九头狮子残躯由天而落,化就狮背峰。可哪里清楚为什么这九头狮子会坠落于此?又是为何而落?”
“这九头狮子才是封篆。”黎烟馥咯咯笑道:“这九头狮子只是一道封篆啊!”
血茧得了王总管心口血,宛如沧江入海滚滚而过,倏忽胀大又收缩,终于在半空中动了位置,轰然砸下。
不知存留了多少岁月的九头狮子封篆不堪重负,发出一道道撕裂声,狮驼寨倚靠的狮背峰自上而下一分为二,像极了传说中杨二郎与刘沉香都做过的事迹一般。
劈山。
狮背峰裂缝轰然而下,直达泯亡阵中心,漫天血水仿佛海水倒灌,一股股精血混杂着生魂汹涌而入。鲜红裙摆仍旧扎起,露出白皙小腿的黎烟馥难得正襟拱手,落在地上,朝着一分为二的深渊拜了一拜。
“黄天教黎烟馥拜见。”
“呼。”空气中传来一声浓重的喘气声,去而复返的血茧缓缓从深渊升起。黎烟馥转过头,朝一众人笑道:“少陪了。”
万山泉放开金色幕障,正欲出手,由远及近掠来一道虹光,罩住黎烟馥、王总管与血茧,刹那远去。
尔是山静匿无声,若不是地面上巨大的沟壑,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很难让人看出什么。
火云府深阁,弱冠模样的青年执笔的手顿了顿,眉头皱起。
江都府久不为外人所知的小村子里,倚在笔直桂树下的而立中年人袒露着衣襟微微睁开眼,复又睡去,身旁滚躺的酒坛上沾着几片桂花。
一座三面环绕着山峰的山谷里,看上去正当不惑之年的瘦小中年正在似模似样的翻看书籍,忽然朝北方看去,砸吧砸吧嘴,嘿嘿笑道:“干我甚事,让师妹头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