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兄弟反水

眼见两家江湖海底火锅店的生意都不错，窦天权寻思着，现在需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不如找个合适地方再开家分店。这些日子，为找到合适的铺子，他带着谭老四满城乱转，江北和沙坪坝都去了好几回。中午的时候，两人专程绕道去了临江门的江湖海底火锅店，一是想了解那边买卖的近况，顺便嘛，再关心一下翠姑和李二好事的进展。

用窦天权的话说，这些日子诸事不顺，同庆社该办件喜事冲冲喜了。他也想过和白杏把婚事办了，父亲走了，也不会再有人能阻止他们的婚事了。可想来想去，心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在他看来，这个时候娶白杏，太委屈她了。

两人到火锅店的时候，翠姑正倚着柜台发呆。当窦天权出现在门口那一瞬间，翠姑原本灰暗空洞的眼睛瞬间光亮起来：“少爷，你来了？”说话间，她已兔子般蹦到了窦天权跟前。

李二原本在厨房查看菜品，听翠姑在叫少爷，心里咯噔一下，就跟了出来。谭老四见了他，就笑着迎上前去：“李掌柜，你俩还好吧？”

李二抬起眼皮，看了看门口那个正满心欢喜的翠姑，心中升腾起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说话的声音也显得硬邦邦的：“好个啥哦，人家有喜欢的人。”

刚开始，听说翠姑答应过来帮他，李二还很高兴。在他看来，翠姑对他估计多少还是有点好感的，否则不会答应过来。哪晓得，翠姑到了这边之后，成天没个笑脸也就罢了，还总是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他以为是翠姑到了新地方不习惯，就嘘寒问暖的照顾她，时不时的还给她开小灶，弄点好吃的。

有天半夜，在送走最后一桌客人后，翠姑竟主动约李二出去走走。那会儿，李二激动得啊，感觉那小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为平复心情，他还躲在厨房捏起拳头嗷嗷喊了好几嗓子。他暗想，哈哈，我李二的春天，也终于来了。

两人顺着火锅店门前阶梯一路往下，走了大概几百米，翠姑就停下脚步等着李二跟上来。说实话，李二长这么大，还没有和任何一个姑娘单独呆过，尤其还是自己心仪的女孩。看到翠姑站在那里，他紧张得要命，感觉手和脚都不是自己的了。离翠姑还有一级台阶的距离时，他捻着衣角停下了脚步，那脸红得像是连喝了五个梅咂酒。

“李二，”两人沉默了好一阵，最终还是翠姑先开口说了话。

“诶，”李二忙不迭地应了一声。

“今天约你出来，”翠姑抬眼看了一下李二：“我是有话想给你说。”

“嗯。”

“李二，”翠姑心里也矛盾得很。李二喜欢她，她早就看出来了。李二是个好人，她也感受到了。如果不是心里已经有了少爷，她说不定会嫁给他的。感情这东西就是这么怪，一旦心里有了人，其他的，无论是谁也进不了。其实她也知道，窦天权并不喜欢她，更没可能娶她，可她就是放不下，就算他不会娶自己，她现在也不愿意嫁给别人。在知道夏姨的一些故事之后，她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和夏姨一样，一辈子在他身边做个下人，只要能经常看到他，这辈子也就知足了。再说，凡事都有万一，夏姨不是已经等到了她的万一吗？翠姑转过头，望着雾蒙蒙的远处，轻声道：“我不想耽误你。”

付出这么多的努力，还是没能让她改变心意。这会儿的李二就像是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冰水，整个心都凉透了。翠姑喜欢少爷，在懿友社的时候他已经看出来了。他也知道，少爷并不喜欢翠姑，所以，他依旧抱有幻想：只要好好待她，不定某天就改变心意了。这些年，他一直等，一直等，就是在等她改变心意的那天。等来等去，等来的却是这个结果。李二心里很难过，可依旧不肯死心，他盯着翠姑的眼睛，决定把残酷的真相告诉她：“少爷，他，是不会娶你的！”

“他不娶我，我就做第二个夏姨。”翠姑态度决绝，眼神坚定。心里的话终于说出来了，她顿时觉得轻松了不少。

李二觉得那心啊，像是被人连戳了好几刀，疼得喔，那人都站不住喽。他双手护住腹部，在梯坎上缩成一团，过了好一阵，才有气无力道：“翠姑，你那么喜欢他，就因为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吗？”

李二的话，让翠姑想起当年在王家沱与少爷初次见面的场景。那时他还是个青涩的少年，当时，他晃着脚丫，就坐在码头边的大石头上举根竹竿钓鱼，时不时的，还偷偷瞟她一眼。当时她还觉得这小子不怀好意，就拿眼睛瞪他。说来好笑，他那脸唰就红了，还心虚地把屁股往另一边挪动，一个不小心，坐歪了就差点掉江里边了。这样一来，反倒把她给乐得前仰后合。她都没注意到，那两个醉醺醺的日本水兵竟然已经到了跟前，还有一个人的手已经揪住了她的衣襟在喊花姑娘。当时把她给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就呆在那了。

在她缓过神的那一瞬间，她就看到那男孩把手中的鱼竿往边上一扔，顺手捡了快碗大的鹅卵石就冲了过来。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那撕扯她衣服的水兵脑门上就破了个血窟窿。另外那个水兵嗷地嚎了一声，手里的枪已抵在他的太阳穴上。

她哪见过这阵仗，想喊喊不出，想走走不了，那双腿抖得跟筛糠似的。紧要关头，还是窦天权用力推了她一把：“跑啊你！”至今她都还记得，当时他那脸，着急得都变了形。

翠姑扯着嘴会心的笑了，说：“不是。”

翠姑此时绽放的笑容，就像是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砍在李二脆弱的心房。他盯着翠姑看了半天，却并不肯相信她说的话。这个时候还笑成那个死样子，肯定是以为窦家还有花不完的钱。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念头像条虫子似的慢慢从阴暗处爬出来——如果我比他有钱，她会不会就愿意嫁给我呢？

这念头一起，就像一颗种子落了地，不光生了根发了芽，还开了花结了果。在后来的日子里，李老大的话反复在脑子里回响——火锅技术是李家的，当初开店的钱也是李家的，凭什么赚来的钱是他窦天权的？凭什么，凭什么……

念头刚起的时候，他也觉得这不好，想要拼命赶走它。没成想，它就像是近了身的毒蛇，你越是驱赶，它越是与你纠缠得更紧。渐渐的，李二在心里开始认同大哥说的话，也觉得江湖海底就该属于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