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矫诏发兵

西域诸国接到都护府派人送来的大汉天子诏书，一个个不敢怠慢，赶紧点齐兵马，向乌垒城进发。

傅东带领五百多人率先赶到乌垒城。傅东所在的小敦煌屯垦点距离乌垒城不是最近，也不是最远，他却能在第一时间赶到集合地点。而且他带来了一百多斛的新麦。陈汤早就对傅东这个小伙有所耳闻。但一直没有机会相见。这一次见到傅东，他打心眼里觉得喜欢。

只见傅东穿着黑色窄袖的紧身上衣。头发挽成一团发髻，用一根麻布扎着。腰挎短剑，身后的箭囊里还有一根长弓。浑身透着一股干净利落的劲头。陈汤到达他的营地时，傅东正在指挥大家搬卸粮食。

薄信招呼道：“傅东！快过来！陈将军来看你们来了！”

傅东见到陈汤，满脸绯红。他面朝陈汤，双脚并拢，有点紧张地大声说：“陈将军！小敦煌屯垦点千户长傅东，率部前来报到！”

陈汤拍着傅东的肩膀，说：“千户长！好啊！给你记下首功！你是最先报到，还主动给都护府带来军粮的部队！不错！有前途！”

说着，陈汤前往查看小麦的成色。

傅东受到夸奖，脸色更加红晕。他有点傻乎乎地问薄信道：“长官，陈将军是不是攻灭车渠国的陈将军呀？”

薄信点头道：“正是！”

陈汤听到了傅东的问话，扭头问道：“怎么？觉得我不像！”

傅东紧张地小声回答道：“报告陈将军！陈将军有点不像将军！”

薄信笑道：“陈将军是儒将！现在匈奴人最怕的就是陈将军！”

陈汤笑着说：“怎么？觉得跟着我心里不踏实？”

傅东道：“不敢！傅东愿意跟着陈将军杀匈奴，建功立业！”别看傅东不认识几个字，他还是很有学习精神的。小敦煌屯垦点有几个士卒上过几年私塾，学过《孝经》、《论语》《篇章》等课。冬天农闲的时候，傅东总会让他们教教自己识字读书。现在已经能认识五百多字了。所以，有时候还会冒出个别成语。

陈汤有点惊讶，说：“我听说你在屯垦点长大，应该没读过书吧？”

傅东回答说：“我们小敦煌有几个士卒上过私塾，我跟着他们学习过《孝经》《论语》，认识几个字！”

陈汤更加惊讶。他问：“你们屯垦点有多少孩子呀？”

“大小十几个！农闲不忙的时候，我们就安排人叫他们识字读书！”

陈汤有点感动。他有点自责地说：“我们都护府对你们屯垦点太不关心了！等打完郅支城，我一定去你们小敦煌看看！儒学教育首先也该给我们自己的子弟开展呀！傅东，好样的！你带了一个好头！”

傅东部队到达的第二天，姑墨的军队也到了。随后是莎车国，接着疏勒国，龟兹国，尉犁国等，凡是接到诏令的国家，都陆陆续续地带领军队按时赶到了乌垒。

吃了薄信开的几副汤药，甘延寿的病情有了很大好转。发烧畏寒的间隔期越来越长。

这一天早上，甘延寿忽听得都护府外人喊马嘶，鼓声阵阵。他觉得很是惊异。他让杜勋出门前去查问。只见陈汤顶盔贯甲，腰悬宝剑，一身戎装。他满面肃杀地推门进来。

甘延寿见到陈汤，强忍着身上的不适，高声喝问：“子公，外面何故喧哗？”

陈汤回答说：“我已将轮台、小敦煌两地的屯田将士与各国军队调集到了乌垒城，准备今天出发前往攻打郅支城！”

甘延寿着急地问道：“陛下的诏书不是还没有到吗？”

陈汤回答说：“事情紧急，无法等待！”

甘延寿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他对陈汤说：“你为何如此胆大？敢矫诏发兵？你犯了朝廷大忌！赶紧命他们回撤！行动取消！”

陈汤左手抓住剑鞘，右手将剑拔出一半，说：“君况！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难道想以一己之力，阻拦我们大家建功立业之路吗？”

甘延寿见陈汤怒目而视，似乎要跟他拼命的样子，说话的声音立即小了下来。他说：“子公，我们俩是一根藤上的瓜，你有这个打算为什么不跟我商议再说呢？你想建功，难道我甘君况不想吗？如果你意已决，请让我和你一道去攻打郅支城！活捉胡图乌斯！”

陈汤将剑收回道剑鞘。他说：“君况此言甚好！我们两人一起来到西域这块绝远之地，本来就应该齐心协力，为大汉疆域奋勇拼杀！如果各怀二心，与牲畜何异？”

甘延寿赶紧起床，在杜勋的帮助下，开始穿戴铠甲。

陈汤进一步问道：“君况兄，身体如何？不可勉强呀！”

甘延寿已经彻底想通：不管自己参不参加这个活动，因为自己是主官，事后追究起来，自己仍然脱不了干系。还不如与陈汤一道，赌上一把。如果大功告成，陛下开恩，说不定赐爵封侯也未可知！

甘延寿说：“还有一点头晕，大体上已经无碍！没事，好多年没有纵马驰骋了！我就陪你在西域拉开架势与匈奴大战一场！”

陈汤听了甘延寿的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紧紧地握住甘延寿的手，感激地说：“君况兄！好大哥！有了你的参与，我们必胜无疑！”

陈汤将出兵计划详细地给甘延寿做了汇报。

汉胡联军共计有六万人马。共分为扬威、白虎、合骑三支队伍。陈汤为主帅，薄信为副将，领扬威军，共计一万八千人。走南道，翻越葱岭，从小道经大宛，从西面，截断郅支城匈奴人向西逃窜的通道。白虎军由甘延寿为主帅，杜勋为副将，领军两万两千人，从温宿国，经北道，越过乌孙与康居边界，到达郅支城东边。与陈汤形成东西夹击之势。同时，准备迎击侯吉斯与哈什剌的部队。合骑军由戊己校尉张胜为主帅，张琦为副将，率两万人，直插乌孙境内，在乌孙与郅支城之间设伏，准备围歼昆多所率领的增援部队。三支大军在宰杀三牲祭旗之后，在各自主帅带领下，按照预定路线出发。

陈汤所率领部队由傅东作为前锋。行进到康居与乌孙两个边境，忽然，从山梁上冲下来一队人马。傅东赶紧通知大家成散兵队形，借着身边的地形掩护，拉开硬弓，对马队实施射击。汉军的硬弩杀伤力十分骇人。只要是在汉军弓箭的射程之内，不管是人是马，凡中箭者，非死即伤。但毕竟傅东的兵力有限，敌人的人数占有完全的优势。眼看傅东部队的阵脚开始松动。有的敌人冲过了傅东部队的防线，砍翻了好些个士卒。

什长冉强大喊道：“千户长，我们顶不住了！”

傅东一边射击，一边喊道：“注意隐蔽，等待援军！”

就在这个危险的时刻。陈汤率领后续人马赶到。在汉军密集的箭雨打击下，敌人纷纷后撤。傅东亲手抓获了一个受伤的敌兵。他将俘虏带到陈汤面前。经审问，才知道原来是康居王萨利派出的军队。率队的是康居副王抱阗。他遵照萨利的指令，带领两千多人，趁匈奴军队围困赤谷城之际，在乌孙国境内大肆抢掠。抱阗的军队已经抢劫得手。正准备回返康居国。见到汉军，他们想趁机占一点便宜，没想到汉军还有后续部队。闻听这一情况，陈汤命令姑墨王成泽率领本国军队，追击抱阗军队。

成泽得令，带领本国三千多人马，顺着抱阗逃跑的方向追击而去。

第三天，成泽率部返回。他们斩获抱阗军队首级四百六十多人，缴获牛、马、羊等共计两千多匹（头），解救乌孙百姓四百七十多人。俘虏了康居国监国侯伊奴毒。

一路上，陈汤与伊奴毒并辔而行。陈汤不断和他交流看法。引导他将匈奴和大汉相比较，回顾历史上两国友好交往的历史。伊奴毒对汉人的敌视有了很大的转变。陈汤在关键的时刻，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他问伊奴毒道：“你们大王有个女儿叫乌娜吧？”

伊奴毒回答说：“是呀！就是嫁给郅支单于的那个！”

陈汤故意问道：“乌娜现在怎么样呀？”

伊奴毒说：“匈奴人说她得病死啦！”

陈汤笑道：“病死？你们大王也太好骗了！乌娜是被匈奴人杀害的！而且还被剁成了好几块，丢到了都赖水河里面喂鱼去了！”

伊奴毒不相信地说道：“不会吧？郅支单于与我家大王情同兄弟。再说，郅支单于有两个公主一起都嫁给我们大王了。他不怕我们的报复吗？”

陈汤又问道：“匈奴人的公主是不是早就接回郅支城了？你们大王派人接了几回，她们也不肯回康居，是不是？”

伊奴毒想了想，说：“就是！听说接了几次，也没有接到人！”

“那是害怕你们大王的报复！”

“陈将军是如何知道的？”

“我们在郅支城有人，他们会随时将郅支城的情况报告给我们都护府！我告诉你吧！郅支单于准备攻打你们康居国。计划不慎被乌娜听到，乌娜就要求回康居国省亲，顺便将这一计划告诉父王。郅支单于阻止不成，恼羞成怒，杀害了乌娜！匈奴人害怕你们报复，就编了一个瞎话，说是乌娜病重去世！你只要动脑子想一想，乌娜要是生病，为啥不派人告诉你家大王，非得等人不在了，再说是病重死了的？于情于理不合嘛！”

陈汤一席分析的话，让伊奴毒恍然大悟。他说：“我家大王是有怀疑，但是没有证据，一直不能肯定！听陈将军这么一说，我终于明白了！”

陈汤不失时机地对伊奴毒说：“康居曾经遣使到长安朝贡。哪一次我们天子赏赐的金银财宝少于你们的贡品？我们大汉什么时候以势欺人，强迫过你们接受不平等的条款？我们天子甚至还将公主嫁给你们的国王！可是匈奴人呢？他们不仅抢夺你们的女人，还要索取大量的珍宝。匈奴人在你们国家好像太上皇，恨不得骑在你们康居人头上拉屎拉尿！远的不说，就说都赖水岸边，你们康居人好不容易从坚昆人手上得到的一块牧场，匈奴人找机会夺了过去。你们康居牧民迁移得迟了一步，居然就被杀害了几十人！有没有这样的事？”

伊奴毒回答说：“陈将军知道的真清楚！”

陈汤说：“我没说假话吧？”

“就是！匈奴人是有些欺人太甚！”

陈汤再次强调匈奴人的罪恶。他说：“匈奴人灭了坚昆、丁零，占领了呼揭。又杀害了大宛国王，抢夺了你们康居好几座城池，现在居然将乌孙国都城赤谷城围困。他们就是想做西域霸主。想让全西域人民都成为他们的奴隶！”

伊奴毒半信半疑地问道：“要是我们康居归附了大汉，你们不会像匈奴人那样欺负我们吧？”

陈汤斩钉截铁地说：“绝对不会！我们与西域三十六国打了几十年交道，你们何曾听说过我们欺负他们的例子？我们的世仇就是匈奴，只要消灭了匈奴国，我们大家都有太平日子过！”伊奴毒完全被陈汤说服。

有伊奴毒作为向导，陈汤率领大部队加速朝目的地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