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拉拉酒吧。阳光四溢的拱门犹如一道闸口,瞬间把阳光切在外面,再拐一道弯,就仿佛斗转星移,立刻进入暮色时分。
夏天坐在吧台边,一边喝一边和凑上去的妖娆女人逗趣,灯光黯淡,女人灼热的身体靠过来,他的手一边在她的肩头揉捏,一边顾自大口喝着酒,身体冰凉。
女人识趣地讪讪坐直,也要了一杯酒。
许放进来时并没有走向吧台,而是捡了一处隐蔽的桌子坐上,要了一瓶酒。服务生端着酒,在夏天耳边低语两声。
夏天提起酒瓶向许放走去。
“晚了半个小时。”夏天不在意地坐下,随手为自己斟满,碰碰许放的空酒杯。
“今天真是走不开。”许放说,“顾董病了。”
“该病,我以为他是个油盐不进的人。”他斜睨过去。
“今天……找我做什么……你说的话我该说能说的都对他说了,结果我无法左右。”许放谨慎地一字一顿。
“结果不用你负责。”他仰头麻利地又灌下一杯,“你只需传话就行。”
“好。”许放低下头,“您说吧,我一定认真传达。”
“顾肖黎明的公司已经被起诉到美国法院,第一项罪名是违规操作资金,俗称洗黑钱,第二项是挪用客户资金不还,俗称贪污,这两种罪名的区别很大,想必他一听就会明白。”夏天把酒杯当陀螺,玩得不亦乐乎。
“董事长夫人肖总已经把情况告诉董事长了,这个……昨晚就来电话了。”她微抬眼皮,语气有些冷淡,“这是您要我传达的话么。”
“当然不是。”酒杯在桌面疯狂地旋转,几乎成了一道闪烁的影子。“今天是周四,下周一九龙壁复牌,顾家投在九龙壁里的资金就得撤出,不管多少,全部打到这个帐户上。”
他推过来一张杏黄的信笺,在许放的手犹犹豫豫地去取时,他突然又把纸笺拉了过来,“周一我自然会告诉你。”
“我会传达的。”看不出许放的情绪,但她皮肤干涩青黄,眼角皱纹十分明显。
“想知道顾门清风的消息么?”他突然说。
许放眼睛骤然一亮,随即黯淡下去,“有的话就说说吧。”
“估计很难生还,我劝你还是更择良人。”他又倒了一杯。
“为什么?难道真是死罪。”许放压低嗓子,声音却如尖利的刀刃。
“他做了什么你应该知道,这样的人你还祈求他能一生平顺么?!”他哈哈大笑。酒吧里有一种低频的嗡嗡声,他的笑声仿佛海面上飞翔的海鸟,嘎嘎得,恣意自在。
许放抬眼睃他一眼,嘴角微微翘起,“你也相信这个呀,我以为你们这种人是鬼神不侵的。”
“哼。”他没正面回答她,“你的小心思也少动些,小心步了顾门清风的后尘。”
“我知道。”许放双肩下垂,把头埋在双臂间。
“夏大人。”适才那个妖娆的女人又转到他面前,看看许放,撇撇嘴。“人家根本不打算理你,你还在这里浪费口舌。”看夏天不动声色的样子。“今天我带了个小妹妹,叫阿茹,保管你喜欢。”
“阿茹。”女人冲着远处招手。
一位身着白裙,长发及腰,素面朝天的女人拿着小提琴过来,拘谨地站在他面前。
“阿茹家境不好,母亲生病住院,她还在上学,不愿干我们这一行,想拉小提琴赚点钱,你赏个面子捧个场。”女人笑嘻嘻地恭维着,“是我的邻居,托到我面前。”
许放也抬起头,阿茹头垂到胸前,几乎看不到脸。
“你拉吧,我想听。”许放突然说。
阿茹飞快地看她一眼,“想听什么?”声音像蚊子一样。
“你随便吧,你最拿手的就行。”许放和蔼可亲。
一首熟悉的梁山伯与祝英台一泻而出,夏天面无表情的脸也生动起来,他一招手又要了一瓶酒,不用酒杯一气灌了小半瓶。音乐声吸引着酒吧的其它客人围过来,有座位就坐下,没座位就站着。小茹拉得并不是特别熟练,天赋更是谈不上,可流淌在身边的音乐真实得让人陶醉,呜呜咽咽得让人心进而发软。夏天又灌下一大口。
许放看见夏天捏在手上的纸签被他随手塞进口袋,妖娆的女人娇嗔地挤进他的沙发,半搂着他的腰,手很快探到衬衣下,似诱惑又似抚慰,香艳得让人不敢看。
她的心突突乱跳,不敢再留,拿出两百元钱拍在桌了,连招呼也没打就匆忙离开。
门口,两名又高又瘦的男人拦住她,贴着头皮剃上去的头发看得见深浅不一的疤痕,他们用夹着烟的手擦着她的脸划过,她站得笔直不敢动弹。“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别说,小心祸从口出。”又阴测测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手一抬放她离开。
许放仓惶地往外走,不敢跑,只能跌跌撞撞地往前扑腾。走上大街,看到人来人往川流不息的街景,她的心才慢慢安定下来。她掏出手机翻到许功的电话,迫不及待地拨过去。
“不是让你尽量少打电话么?”许功不耐烦。
“再不打就没命了。”她怒不可遏,却只装作有点不虞的样子。
“什么意思?”许功收起散漫的腔调。
“我问你,那个夏大人到底什么背景,我看他自身难保。”许放越说越慌。
“怎么回事?!”许功沉吟片刻问。
许放刚想张口,倏地想起适才门口那两个瘦高男人的警告,哼哼唧唧地含糊其词。“一种感觉,他就是个酒鬼,能成什么事,对了,他说顾门清风有去无回,难道他……”
“你别惦记他了,成事不足。”许功没好气。
“他到底怎么样了?”许放惊恐万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你倒成了贞洁烈女了?!我怎么不知道,好了好了,挂了,还有事。”
手机哗地没了声息,许放呆呆地看着暗下去却再也亮不起来的手机屏幕,一咬牙,拨通了尤缈然的电话。
阿义把从夏天那里拍得的纸条像片传到顾门清杨的手机上。浙江的一个帐户,专用于洗钱,信誉很好,钱到帐后三十分钟在美国就能提现。
“交给警方吧。”顾门清杨说,“怎么样,那个夏天有什么特殊之处。”
“嗯,看着像个文化人,愤青,一听曲子不用喝酒就醉了,一看见穿白衣服留长头发的女人就痴了。”阿义嘿嘿。
顾门清杨思忖片刻,一挥手,“还是小心些,能单枪匹马在栾明功成名就,一定不那么简单,再盯着看看,讲究点,这种外松的人,心里必定紧。”
“明白,董事长。”
笃笃两声敲门,尤缈然走进来,冲阿义笑笑。“完了么,许放一会儿就到。”
“这么快。”顾门清杨笑起来,惬意地摸摸下巴。“看样子那个夏天给了她什么指点。”下巴处微微有些疼,早上尤缈然亲自下刀为他剃须,有几处险些破皮,可这若有若无的疼却像一根羽毛轻轻地挠着他的心,酥麻冷冽,他忍不住嗔怪地瞥了她一眼。
尤缈然立刻接收到他别有意味的一眼,脸皮发热。
阿义忙退出去。
尤缈然跳脚,“你什么意思,阿义都看见了。”
“我怎么了?!我摸摸下巴不行?!”顾门清杨心情愉悦,昨天那个忧郁地沉迷在母亲的影子里伤心欲绝的男人又一次远去,她心里微滞,笑容却更加灿烂。
许放比前几次见面都显得拘谨,盘起的头发被风吹落了几缕,挂在鬓边。“清风到底怎么样了。”她茫然地看着他们,问。
“你可以问的人很多,却不是我,不是么。”顾门清杨鼓起腮帮子还在摸下巴,漫不经心。
许放低下头,“他们说他有去无回。”
顾门清杨脸色微变,皮肤下隐约闪过几道气流,“谁说呢?!”
“孩子的事情还算么?”她倏地抬起头。
“孩子什么事情?!”顾门清杨冷淡地别过脸。
“我的孩子许茛也是顾门清风的孩子,如果你能做主让许茛和顾门如鑫同样作为子女继承他的遗产,我有你要的东西。”她向前挪了一下,急切地说。
“啪。”顾门清杨把手里的茶杯甩在桌上,“大哥还真是有眼光呀,你这就给他判了死刑了?!”
许放脸如蜡纸,手瑟瑟发抖,她扶起茶杯,抽出纸把桌上的水擦干净。
“你是不是把关系弄反了。”尤缈然扯扯顾门清杨的衣袖,蹙眉瞪他一眼,把垃圾框递到许放的面前示意她扔掉手上团成泥的纸巾,“是你把你知道的告诉我们,我们才考虑帮你做什么,而不是我们先答应你的条件,我们没什么需要答应你的,说不说都在你。现在的情形你还看没透么,许功……能成么?“她斜斜地望过去,似笑非笑。
“许功……“许放嚅嚅两声,陡地抬头瞟了一眼尤缈然。
“许功和顾门清风是什么关系,夏天和顾肖黎明又是什么关系,你不会装糊涂吧。”尤缈然笑得无邪,“有些事,我不说,你们也别装糊涂呀,所以,你根本没有资格讲条件。”
许放嘴角痉挛着。
“不过,你也就是个传递消息的……”尤缈然抢过顾门清杨霸在手里的保温杯,顾自喝起来。
许放心思转了三圈才明白这是该自己表态了。
“我……”顾门清杨的眼角斜过一道凌厉,眉头跳了跳。“不是,黎明的公司弄丢了别人一笔钱,被人起诉,肖总,不,肖黎在美国被扣为人质,他们让立刻还钱……”她急切地看看顾门清杨,又看看尤缈然,他们动作一致地盯着窗外,似乎连听都没听她的话。“他们……是董事长,不,是顾浩然逼着清风动手的,他说清风当年曾害过他外公,还对你动过手脚,他只要在你面前说出清风做的事,你绝不会放过他。”
顾门清杨的脸色异常难看,尤缈然回过头。“你在中间是什么角色?”
“我……”许放干涩地吞咽了几下,“我……”
“你是顾浩然安排在顾门清杨身边的人吧?!恐怕到现在顾门清风都以为你是他在顾氏顾浩然身边安插的一枚钉子。我只问你,你是顾浩然安排在顾门清风身边的,清杨身边,他必定也安排了人,是谁?“
“这个我真不知道,”许放抬起无辜的眼睛,“顾氏和杨风没有直接业务关系,我真想不出,但有一点我敢肯定,顾董,不,顾浩然对他们两兄弟的事从不假手于人,当初把我安排到清风身边,是因为……因为我们私下……所以我想他不可能安排一个毫无瓜葛的人。”
“有关联的人?!”尤缈然的眼前倏地闪过况晴的身影,她摇摇头,直觉不太可能,如果况晴被顾浩然抓在手里,就不会有后来况晴和顾家锣鼓叮铛的合作关系,更不可能有那一纸合作协议。“纪思白?!”她心里噗通一声。
“顾门清风和纪思白的关系到底怎么样?!”她问。
许放眼神纠结,含糊道,“清风挺念旧的,又有个女儿,不想闹得太凶。”
“你不想?”尤缈然斜睨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嘲讽。
“我……当然想,他答应过几年……”
“行,说正事吧。”尤缈然放下水瓶。
“正事?!”放多诧异。
“许助理。”尤缈然冷冷的眼见横过来,“这里没人可以逼你,你随时可以起身离开,现在真相已经大半浮出水面,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事情一旦露出峥嵘,离大白于天下就不会太远,到时候你的话还有几分价值?!”
许放两手揉搓着衣角,脸上冷汗陡地顺着脸颊往下淌。
“也罢,别让你为难,你走吧。”尤缈然叹口气。
“我……尤小姐,许功……”她试探道,看尤缈然又端起茶,眉头一扬,再不抬头,忙说,“许功是为美国FAB投资工作的,FAB在美国专做上市,他为他们在中国寻找原始股东。”
“有成功案例么?”顾门清杨挑起眉头。
“这个我不清楚,应该有吧,他与栾明三森集团的董事长很熟,我曾听三森的人说过他们即将在美国上市,不知道是不是一回事,手里还有几个项目。”
“从你手里给他介绍过什么客户?”
“我手上的资源有限,也就是顾浩然,清风。”她低着头。
顾门清杨转向窗口,一动不动地看着窗外浩瀚杳渺的天空。
“行了,你走吧。”尤缈然起身送客。
“那……”许放巴巴地望着她。
“放心吧,既是顾家的血脉,清杨自会为他考虑,不用担心,不过我提醒你一句话。”尤缈然和蔼可亲,“记得适才酒吧那两人的话么,谨防祸从口出。”
许放瑟缩着踉跄两步,眼露惊恐。
“就是你以为的那样。”尤缈然为她打开门。
冬天的阳光带着耀眼的金色,洒在顾门清杨的身上,虚化了他的轮廓。“FAB是怎么回事。”尤缈然摸摸他被阳光照得滚热的脸,“是不是困了。”
“没有。”顾门清杨扯下她的手,握在手心里。“FAB我没听说过,但我知道有专做这种空壳公司的上市机构,他们把原始股卖给投资人,然后如期上市,可由于业绩不佳,最后沦为垃圾股或最终退市,手里的原始股一钱不值,看样子许功就是专门钓鱼的。”
顾门清杨脸色凝重,依着尤缈然对他的了解,许功的事情根本不足以让他费心,轻重缓急他分得尤为清楚,这种事他只怕会甩给警方处理。
“还有……什么事么?”尤缈然狐疑地问。
“杨流不也在搞上市么,我在想杨流是不是也在做这件事情,”顾门清杨闭上眼睛,“以医院为切入点结交富人权贵,连你父母都被他哄得团团转……要是这个目的,很多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释。如果况晴的计策得逞,肯定会大伤元气,铤而走险也许我真会入了他的蛊,因为股市来钱最快,我又恰好对自己有这方面的自信;他看中了杰彬,就利用肖恪挑起杰彬的股权之争,利用姚家的家族病把你父母往他的袋口拉,我甚至怀疑顾氏是不是也在他的算计之内。否则同期出现在盘面的三家公司,怎么可能独独少了它。”
尤缈然眼神黯然下来。
“夏天要求他们把九龙壁出来的资金下周全部汇往境外,这几乎是顾氏全部的净资产,堵住黎明的窟窿,顾氏就完了。”
“这两亿资金不是你给他们担保的么?!”尤缈然轻声问,虽然知道顾氏以全部资产抵押在杨风。
“我就是拿顾氏做的保。”顾门清杨喃喃道。
“好在一切都好,杨风很安全,杰彬的话语权最终在我手上,我看我爸也有些动摇,顾氏,”尤缈然露出厌恶的表情,“咎由自取,也是活该。”
一直以来混沌不清的局面突然清晰无比地显现出来,两人均是心潮起伏。
“说起来,杰彬能在悬崖上勒住马,全靠你。”尤缈然拽住他,“亏你那时候还说是相信我,害我激动好几天。”
“说实话。”顾门清杨拍拍她的脸蛋,“九重天项目来得蹊跷,你想想,它让我迅速拿到栾明红山院地块,也使栾明建设格局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项目一来就被赋予了许多政治意义,根本不可能停下来,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这个道理我怎么可能不懂。安置零点实验室是真,制约杰彬也是真。”
“拿我制约!”尤缈然玩笑着,眼里却不由自主地闪过一丝悻悻,“其实我最合适,你也算以其人之道还彼之身,大家都痛快。”
“我……”顾门清杨一窒。
“我没别的意思呀,”尤缈然忙贴上前,“佩服你而已。”
“可你心里还是不舒服!”
“没有,”尤缈然讪讪道,“下面怎么做?”
“下面就看吴冕他们的。流川医院以康复预防为主,结交的都是达官显贵,杨流这个饼画得肯定不小,我们也不过是他的冰山一角。真要落实还得看警察。”顾门清杨皱着眉头,有些愣神。
“怎么了?”尤缈然问。
“我在想,这盘棋现在已经脉络清晰,虽然很多地方尚需要落实,可我怎么没看见你的位置。”
尤缈然的心猛地哆嗦。
“如果他只是把你当根引线,通过你,把九重天项目引到我面前,再顺便把你父母引到流川医院,根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我看中九重天项目也不仅仅是因为你,只是觉得合适。”
“这话我以前常问,”尤缈然讪讪地抢过话头,虽然好整以暇地笑着,眼里不免有些恍惚,她低下头,避开他的注视,“你不是劝我真相大白那天自然会水落石出么。”
“找不到你的位置就不知道如何防范,”顾门清杨长呼一口气,捏捏尤缈然的脸蛋,“人就怕睁眼瞎一抹黑。”
“你这个问题只怕阿正都能回答。”
“噢?!”顾门清杨一愣,转头认真地看着她。
“因为你没有把我放在这盘棋里呀,我的行事做法都与你不同步,你特批我可以任意妄为,你从不插手,你……现在后悔了么?”尤缈然眼睛里突然盈满了泪。
恍惚一瞬间闪过,顾门清杨抓住她的手,“也是,我自己的安排我都忘了,这叫关心则乱。”
“要不,你还是让人去查查我吧。”尤缈然摩挲着他中指上虽淡了些却依然清晰可见的戒指印,“你对我的不确定均来自对我的不了解,你了解了……自然什么都想通了。”
他搂紧她,抚摸着她盈盈一握的腰肢,声音甘冽,又带了些自责,“对不起,突然急躁起来。你忘了,原本就想让你的不安定来打破这个的僵局,调查了你就失去了初衷。再说,你低估了我顾门清杨,他爱上一个人一定是心与心的碰撞交汇,外在的东西,他根本不会在乎。你对我意味着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么?”
“是么?!”尤缈然缓缓抬起头,顾门清杨眼里萦绕的情愫中有一丝不安,他左右巡睃着她的眼睛。“你去查吧,看你能查出什么,再说你股权都转给我了,后悔也没用。”她赌气地拍掉他的手,闷闷不乐道。
顾门清杨心里感动,尤缈然的大度他一直甘之若饴,只要他稍有不安,她就立刻转头来安慰他,而将自己的情绪抛之脑后。“你不用这样。”他把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如果生气就骂我,打我也行,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认了。”
尤缈然没说话,过了半晌说,“杨流很不简单。”
“对,如果他安心在商场上打滚不见得混不出来,有头脑有力度有手段,看看你们一家子这一路走来的架势,真是拦都拦不住呀,还有九重天这个项目,他竟然能够算准这个项目对于栾明的重要意义,一步步把我也算计其中,果然是高明。”顾门清杨似笑非笑。
“要我说清杨董事长也不简单。”尤缈然斜睨着他,“假痴不颠顺水推舟这招你用得不是挺熟练的么?!”
顾门清杨看她彻底放下心怀,放了心,“他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送上门的好处我焉有不接的道理。”
不怕他有后招呀。”尤缈然嗔怪道。
“知道有人要对付你,你该怎么办?”顾门清杨挑眉,她是聪慧的,根本无需他来解惑。
“当然是静观其变,按兵不动。”如果当时顾门清杨推却这个项目,杨流只怕还有后招,他暗我明,事情更难控制。“怪不得,你做了那么多安排,连我都看不明白。”尤缈然暗自叹息。
“说起来当时的安排并没有章法,因为不知道背后主使者的目的,越是这样越不能走寻常路线,否则就会失了先机。”
门外响起敲门声,尤缈然撇撇嘴走过去开了门,秘书轻快地说,“尤小姐,纪思白女士想见董事长。”
尤缈然回头望去,顾门清杨已埋首于一堆文件之中,适才漫不经心地开导她,实在是……浪费了他的时间。“我去见吧。”她说。
纪思白坐卧不安,妆画得浮皮潦草,底妆过厚,眼影过浓,像台上的戏子。
“大嫂?!”尤缈然端着一杯沏好的茶,“怎么这么早,如鑫还好么?”
“缈然。”纪思白一把抓住她的手,泪水盈满眼眶,“你们可不能那么做。”
“怎么了?!”尤缈然已经猜到七八分,却隐忍不发,同时眉头微蹙,杨风的不安定看来并非空穴来风,他们与许放见面不过半个小时,纪思白就火速赶来,想到这里,她的心又跳了一下,抬眼看看顾门清杨办公室的方向,眨眨眼,又笑起来,她不正想见纪思白么?!
“许放是不是来了?”说完,泪水就落了下来,“缈然,”她咬着嘴唇,脸扭曲着,“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我……二十一年,二十一年,我和清风二十一年,那时候我才十五岁,就这样不离不弃地跟着他,你们不能这样。”
“哎。”尤缈然暗自神伤,纪思白一定是觉得不值,如果再没了钱,这二十一年怕就是一场真正的笑谈。“大嫂,先别哭,清杨总是你的弟弟,最不济他是如鑫的亲叔叔。”
“你们也知道他是如鑫的亲叔叔。”纪思白大手在脸上一抹,眼影糊了眼睛,“那许放弄出个野孩子你们也敢认。”
“谁认了,大哥还在,清杨也没这权利。”尤缈然装糊涂。
“你……”纪思白心口犹如堵了块石头,搬不开推不动,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大嫂,我明白你的意思。”尤缈然替她捋着后背,“只是许放适才过来把顾浩然安排她卧底在大哥身边监视他的事抖了个干净。”
“监视?!”纪思白神色有些怔忡,“美人计?!”瞬间反应过来,“这个老匹夫,连自己的儿子也算计,清杨他……“她突然住了嘴。
“她说为了保护大哥,她得罪了顾浩然,还有很多其它的,清杨听着多少有些动容,心思难免……”
“她的话你们也能信?!”纪思白抱着茶盅不撒手,余光在尤缈然脸上瞟来瞟去。
“是不能全信,有些话却不能不信,”尤缈然站起来,取过水壶为纪思白斟满了水同,“她说当初顾浩然把她安排大哥身边,清杨身边也安排了个女人。”
“那不是况晴么?”纪思白脱口而出。
“也许。”尤缈然不置可否,“我当初也以为是况晴,可许放说不是况晴。”
“她的话你怎么能信?!”纪思白喊起来。
“她说她曾给顾浩然建议过况晴,考察了一段时间感觉不行,一是人不够机灵,二是对清杨一门心思,于是他们另选择了一位。”
“谁?”纪思白舔舔嘴角。
“她没说,”尤缈然垂着眼,不以为意,“只说顾肖黎明出事后,顾浩然曾让大哥,也就是顾门清风在清杨身上试过身手,就在香港维多利亚大酒店。”说完,她抬起眼,轻飘飘地望向纪思白,纪思白骤然一惊,垂眸躲开,“可惜顾门清风掌握的手段在清杨身上已经失效,有人提到了况晴,顾浩然把说服况晴的任务交给了她。”
纪思白猛地跳起来,“不,”话一出口,浑身一个寒噤,“清风……清风……”她握紧拳头。
“如鑫很乖巧,清杨喜欢得不得了,还说如鑫的眉眼很像他。”尤缈然仿佛没看见纪思白的失态。
“我……知道刘姨在哪里。”纪思白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可话已出口,她看见尤缈然眼里燃起一簇越来越旺的火苗,压都压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