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杨风投资的办公室主任高明坐在炫目的灯光下，肿涨的眼泡犹如鼓出的鱼眼泛着呆滞的惊惧。他是从床上被叫起来的，仓促间毛衫穿反了，头发也没顾得上整理，一脸丧气。

老强很轻松，身后跟着小彦小齐，对他一脸崇拜。

时间紧迫，老强顾不上让他们再试手，也懒得给高明立规矩，姓氏名谁简单报上后，“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把你叫来么。”老强直接问，在高明面前，他自信用不着上审讯技巧和手段。

“是不是为了小瑶的死。”他怔怔地看过来，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说呢？”老强漫不经心地问。

“小瑶很年轻，如果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很可惜，你们问吧，我肯定知无不言。”高明很诚恳。

“的确是关于小瑶的事情，但她的事情已经很清楚，我们问的是你的事情。”老强笑眯眯地，手不由地在口袋里摸了两下，又颓然放弃，只把手指放在鼻孔处嗅了嗅。

“我的事情……是什么？”颧骨的肌肉跳了两下，面部神经有些混乱，他的额头冒出汗来。

“今天，不，应该是昨天下午4点40至50之间，你到十九楼去做什么。”老强问，“对了，免得浪费时间，别说你没去，证明你去过的人证物证都有，还是直接回答问题。”

高明咽了口唾沫，“快下班了，我总要去看看水呀电呀之类的有什么事情，这是我的职责。”说到职责，他突然挺起胸膛，“公司管理制度很严，如果出现类似问题，我是第一责任人。”

“很好。”高明淡笑两声，“那你发现了什么问题了么。”

“我……”高明一噎，“有些小问题，我都处理了，比如董办头顶的监控出了问题，这事可不是小事，他们的资料都是保密资料，再比如……”

“好了。”老强一挥手，“你难道没发现总裁办后面的电线裸露了出来，有一处绝缘胶布散开，存在着漏电的风险。”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高明。

“我……我对电并不是那么熟悉……”高明微微佝偻着身体。

“那是陆小冰熟悉？！”老强笑容可掬。

“他……他……”

“那你为什么让他把电线从挡板下露出来，而不尽快处理？”

“我……”高明眼露恐惧，“我……”

“小瑶身后的挡板上有你的指纹，挡板下还有你的脚步鞋印。”老强像提醒他一样，循循善诱。

“我……”高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那有什么，我天天检查，公司每个角落都有我的印记，难道……因为这个就说我杀了小瑶。”

“我没说你杀了小瑶。”老强定定地看着他，“是你说的。”

“我……我也没说……”高明哭丧着脸，眼底却闪过一丝兴兴然。

“好了好了。”老强笑起来，“都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高明眨眨眼睛，不明所以。

“你做得很干净，没留下任何一点可能用于证据的蛛丝马迹。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了就是做了，瞒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老强俾倪地看着他。“小瑶在桌缘处留的信息虽然被刀刮了一层，却并不干净，我们的技术人员轻松就能复原，那句话是，今晚有人约我去威尔酒吧，我很害怕。你看到后，无法做出准备判断，为了阻止小瑶去酒吧，你以工作名义把她留在公司加班，而自己则去了威尔酒吧。”

“你想的太多了。”高明冷静下来，眼神也强硬起来，“那天我和太太吵了一架，跑到威尔酒吧去买醉，如果真和小瑶的信息有重合的地方，那真是巧。”他嘿嘿地笑。

“的确是巧，巧的是小瑶自己去不了，却让自己的闺蜜代她去酒吧打探消息，闺蜜把酒吧的情形录了像交给了小瑶，小瑶一眼就看见了你。”老强说。

“看见我……这也正常……没人说我不能去酒吧。”他身体僵直，不停地耸动喉结。

“的确。”老强又笑起来，“你难道没想想小瑶为什么把你引到威尔酒吧么？”

“什么？”高明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九重天的会务安排她露出了马脚，被你们董事长叫去训斥安抚了一番，她不是职业间谍，没有那么高的职业素养，自然心虚害怕。她知道你就在杨风投资内部，却不知道你是谁。”老强呵呵一笑，“事情往往就是这样，当一切顺利时，她会觉得那个背后的人是她的一道安全屏障，一旦出现偏差，她立刻会有一种匕刃高悬头顶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恐惧，于是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确认你是谁。她很聪明，明着是把你引向威尔酒吧，实则是打开了电脑上的摄像头。”

“不可能，我们公司的电脑为了信息安全摄像头全部做了处理，只有打开电脑摄像头才会自动启动。”他眼睛一亮，昂起脖子。

“对，小瑶焉能不知，于是她把自己的手机落在了办公桌上，你虽然看见了，为免引起其它的差错，并没有拿起来看，可它却看见了你。”

高明哐地一声从椅子上跌落到地上。“我我我。”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说吧，谁指使你的。”小彦小齐摩拳擦掌，同时怒喝。

“是……是总经理，顾门总经理。”高明被吓得一机灵，身体硬了一下，又缩成一团，“顾门清风。”

“还编？！”小陆看老强惬意地后撤半个身位，忍不住大喝。“顾门清风已经被收审，他怎么去找你。”

“真的，是真的。”高明立起来，“两年前总经理，不，顾门清风发现我……贪污公款的事情，他说董事长太年轻，怕他上当受骗，想在总裁办安个眼线帮他盯着点，让我给他秘密找个人。我没多想，董事长和总经理是亲兄弟，那是他们的家务事，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那时我早发现小瑶和春秋的人有来往，就写了封信恐吓了她一番，她果然上套。我知道我插在董事长和总经理中间没什么好果子，人家是亲兄弟，出了事，我肯定是第一个被甩出去当替罪羊，所以不想留下任何蛛丝马迹，就和小瑶约定这种方式。这两年小瑶的确传递了些有价值的小道消息出来。”

“比如呢？”小彦追问。

“比如……有一次董事长和一位老板险些打起来，小瑶很机灵，把这个消息传出来后，那个老板第二天就成了总经理的座上客，我想……”

“九重天的会务安排也是这么传出来的？”小彦看看老强，问。

“对。”

“这消息你给了谁？！”老强觑着他。

“总经理。”

老强脸上没什么表情，“你并不知道小瑶认出了你，为什么为她却了杀心。”

“我没有杀她。”高明的声音陡地拔高，尖利中透着惊恐，“我没有杀她，我为什么要杀她。”

“那你为什么无缘无故地搬动总裁办的隔断挡板？”老强偏过头，又一次细细地打量他一番。

“是副总胡迪的安排，他说要从那里引一条钱重新布置安防系统，不信，你们去问他。”高明仿佛看见希望了一般，眼神嗖地亮起来。“我这有他的电话，你们问他。”

老强给小彦使了个眼色，他匆匆跑出去，没一会儿就折回来，冲老强点点头，又附在耳边说了几句。

高明眼里露出一丝欣喜，“我真没杀她，我就是有贼心也没贼胆。”

“小瑶要辞职是你的意思，还是顾门清风的意思。”老强问。

“这我知道，完全是小瑶的意思，我也理解，说实话如果不是我年龄已经没什么优势，我也辞了，谁愿意干这个勾当呀，不明不白地。”他苦着一张脸。

“她去春秋是谁介绍的？”

“这个不用人介绍，从杨风出去的人，春秋最欢迎了，人力资源部曾做过调查。”高明呵呵的笑声里带着讨好和不安。

三人走出审问室。小陆小齐愤懑地嚅嚅道，“原以为到了嘴边的肉，又脱了勾。”

“小瑶怎么样了？！”老强若有所思。

“脱离危险了，没有伤及要害部位。”小彦说。

“行了，这事就到吧。”老强挥挥手。

刘向前吴冕老强再加上技术部的几人坐在一起交换了一下各自手里的东西。

技术部先说，“小瑶手机里录下的人的确是高明，但相距很近，只是一个大头像，并看不出他在做什么，没什么实际意义。”这是令人沮丧的消息，可他眼里却喜滋滋地。众人不由地精神振奋，一通嘻笑怒骂后，闷滞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

“我们在视频里又提取到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经过技术处理，基本能确认，那个人是杨风投资的陆小冰。”他得意杨扬地说。

“噢。”众人俱是一惊。

“陆小冰？！”老强眼珠转得飞快。

吴冕更是诧异地倒吸一口凉气，“要不叫来问问。”他提议。

“别。”老强断然阻止，“现在所有的线索都终止在顾门清风这里，把高明撒出去就是为了把线索串起来，陆小冰也是一样，别打草惊蛇。”

“可小冰？！”吴冕眼底矛盾重重，“他……怎么可能？！”

“说起来，你忘了刘淑荣第一次失踪的事情么。”老强若有所思，“他的表现也太不一般了，值得好好分析一下。”

“如果陆小冰有嫌疑，案子就更复杂了。”吴冕咧咧嘴，“他会直接牵扯到刘淑荣，而刘淑荣是顾门清杨的保姆，而且，你们想到没有，这个陆小冰可是从小和顾门清杨像兄弟一起长大的，他比顾门清杨只小一岁而已。最重要的是他绝对不可能！有意思吧！”

刘向前一直没说话，这时候咳了两声，“九龙壁和红光的老鼠仓和非法集资案基本告破，但这只是冰山一角，它所涉及的主要人物况晴已死，顾门清风昏迷，刘姨失踪，都再开不了口，就是这个若隐若现的杨流现在终于浮上来了。”他哈哈好声，让吴冕把审讯顾浩然的情况汇报一遍。

“这可是好事，”老强先明白了其中的沟壑，“掐了况晴和顾门清风，杨流原本离我们的视线越来越远，现在又出来一个顾肖黎明，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呀，“新人入场，新戏上演，他，已经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