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况晴从娘家回栾明的路上出了车祸坠崖身亡。
与之相撞的皮卡损毁严重,车内一共三口,一死一伤。据当地交管部门的勘验分析,最直接的原因是泥石流导致的山体滑坡致使道路狭窄,两车司机在会车时有开斗气车的嫌疑,而且况晴车内的司机还有酒驾的嫌疑。
老强第一时间带着人去了事发地点,事故车辆已经被拖走,伤亡人员也被送进了医院。雨势未有丝毫减弱的趋势,天地昏沌,仿佛末日。一切痕迹都消失于无形。
他们的车,加上事故归属区域龙鸣县交管局的车相向着打开车大灯,灯光交错,把湿滑泥泞的道路照得雪亮,一辆车车头撞上山岩,痕迹犹在,况晴的车滚下山崖的豁口处被雨水冲出了一个一米见方的大坑。老强指挥着大家用皮尺量了量距离,就驱车前往医院。
况晴的司机伤势并不重,胸口被挤压,有轻微的内出血,颈椎扭曲水肿不能动弹,而况晴则是当场死亡。皮卡副驾驶手肘轻伤,后座的人死亡,司机没事。
他们到达医院时,所有的人还都在,于是交管局安排了间空病房,老强直接开始询问。
皮卡司机情绪一直很激动,死者是他的徒弟,也是亲外甥,上班不到一年。他红着眼睛,满脸狰狞,伸着脖子吼,“他说我该避让,我他妈在那条道走了二十年,什么时间需要避让,那小子根本不会开车,还敢上这条道,就是找死。”他骂骂咧咧,骂着骂着又哭起来,“我姐一辈子不容易,就这一个独子,让我怎么给她交待。”
副驾驶情绪稳定,把当时的情况详细描述了一遍。
“我们是通信公司的,公司在山下,每周要到山上的通信铁塔查看两次,特别是这种恶劣天气,更不敢懈怠。赫师傅已经在这里干了有二十年,所以这种天气的路况,他早就习以为常,闭着眼睛也知道什么地方怎么开。”
“当时你们减速了么。”老强问。现场损坏严重,地面摩擦的痕迹一点没留下。
副驾驶犹豫了一下,心虚地回头看看赫师傅,赫师傅一仰头,“减什么速,我的车刚换过轮胎,抓地感觉非常好,对方是辆轿车,看着还是好车,我刻意把车紧紧地贴着崖壁,给他留出了最大的空间。谁知两车交会时,那车突然急打车头,一头撞在我们的车腰上,我的车屁股一甩,车头直接把那车顶了下去。”
交通队的人点头,“岩壁的痕迹我们已经分析过,的确是这辆车尾部撞击留下的,皮卡左侧头部与对方左侧尾部撞击痕迹相吻和。他的描述基本符合现场情况。”
况晴的司机则沉默得多,他衣服被扒干净,平躺在床上,盖了条被单,干枯如柴,被缓缓推了进来。“
“你减速了么?”老强直入主题。
他摇摇头,没有丝毫想隐瞒的样子。“这条路我很熟。”交通队的递过一张审讯记录。这人曾经是一家物流公司的司机,专跑这条线,由于身体原因,现在不干了,只接些零活。
“你就这么有把握?!”老强抬起头。
“我看见那辆皮卡往里收,即使他不往里收,路面宽度也够,这点把握我有。”他大睁着眼睛,看着屋顶,似乎还没从那场祸事清醒过来。
“那为什么突然急打方向盘?”老强也看看屋顶,上面留了几道水渍,隐隐还有些霉斑。
“因为……”他眼珠转了几圈,“我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鬼使神差,到现在我也没想清楚。”
交通队的人指指他上午的笔录,上面写着,当时突然感觉脚下一软,下意识地就打了方向盘。
“脚下一软是什么感觉?”老强问。
“我也一直在想,这感觉我有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他似乎真在绞尽脑汁,眉头皱成一疙瘩,痛苦纠结的模样。
老强俯视着他。“你和况晴认识?”
“不认识,是他大哥让我冒雨送她的,给的钱还不少,这个女人我虽不认识但也知道,也算我们这个镇子的贵人了,贵人命贵,自然不敢马虎。”他收回视线,看了一眼老强,垂下眼睑,“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什么情况下才会突然打轮呢。”老强问交通队的人,仿佛忘了自己也会开车。
“当然是感觉到了危险,”对方毫不迟疑,“往右打轮是为避开左边的危险。”
“脚下一软是什么感觉?!”
“开车的时间脚下一软?!”对方摇摇头,“这种感觉还真是难形容,不过,那小子喝过酒,虽然酒精浓度没有超标,但会不会让人产生恍惚?”
老强查查天气预报,降雨天气还将持续三四天,到时候一切痕迹都会烟消云散。他暗暗地叹口气。
死者家属已经到场,老强和交通队的人一起来到医院特意腾出的两间会议室,一间是况晴的家属,一间是另一名死者的家属。
顾肖黎明带着手下已到,况晴家来的正是她的大哥大嫂和两个子侄。尸体损坏并不严重,辨认起来很容易。没有人哭闹,大家对这场无妄之灾轻而易举地就接受了。
顾肖黎明坐在左边,手下错开一个身位坐在他身后,还有两名黑衣人在会议室外来回溜达;况晴兄嫂和家人坐在右边一言不发,隐隐地双方已经有了箭拔弩弓的架式。
“你要是和小晴一起回来奔丧就不会出这事。”她大哥终于没忍住。
顾肖黎明抬抬眼,又垂下,没吱声。
“她就不该急死忙活地往回赶。”她大嫂看看油盐不进的顾肖黎明,也抢白一句。
“是呀,家里也没大事。”顾肖黎明沉着脸,哼哼两句,。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大哥跳起来,“敢情是她自找的,小晴自从嫁给你,噢,不对,先是跟了你那兄弟,就没过过一天舒心的日子,你们顾家……你们必须得给个说法,要不……咱们没完。”
顾肖黎明干脆别过脸去不看他,只瞥瞥下属。下属站起来,咳咳两声,“请各位都节哀,我们顾总三天后就要去美国,娘家对葬礼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么,不如现在提出来,一并考虑。”
况晴的兄嫂一愣,相互对视一眼,“风光大葬,这是必须的,设灵堂,请五十个和尚祈福……还有……”她大嫂掰着手指头。
“这些我们都不会办,你们要多少钱。”顾肖黎明打断她。
大家没明白她的意思。
“她的身家我一分不要都给你们,再加上二十万元,行不行。”他站起来,“人我也不打算要,她的私人物品收拾收拾这两天送过来,她的资产等律师清点好就通知你们。从现在开始,我们顾家和况家就再无干系,你们同意么。”他又示意一下下属。
属下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张纸递到她兄嫂面前。
她兄嫂还懵懂着,身后的孩子已经把纸抢过去,按捺不住喜色,贴着两人耳语个不停。
“你不认小晴了?!”况晴的大哥抬眼忙问。
“谈不上认不认,认,她也是个死,不认,她也是个死,而且我要是认她,你们就拿不到这些,你说我是认还是不认。”顾肖黎明身子一抻,上半身几乎仰靠在沙发上,奚落道。
“能不能缓两天。”她大嫂小声说。
“不行,如果你们不认可,我就委托丧葬公司承包她的身后事,对不起,况晴的父母已死,你们拿不到一分钱。”
“行行行,签吧。”身后的子侄雀跃着。
顾肖黎明撇撇嘴角。
老强看他们说的差不多了,走了进来,亮明身份。“对不起,这个时候还来打搅大家,不过有些事情还需要落实一下,请大家配合。”
顾肖黎明无聊地坐正,心不在焉。
“顾总,请问况晴有什么事情需要冒雨往回赶么。”他问。
顾肖黎明抬起下颚,“我不知道,我们没什么要紧的事情,你可以问问他们。“
况晴大哥忙站起来,“我们哪有什么事情,是她自己非要往回走,连再等一天都不行。”
顾肖黎明轻哼了一声。
“这两天有人找过她或者给她打过电话么?”老强问。
“打电话谁知道,找她的人是没有,反正我没看见。”她大哥急呲白脸。
“你认为况晴会有什么事情急着回栾明呢,顾总,你们是夫妻。”老强和颜悦色。他是第一次见到顾肖黎明,顾家三兄弟他都打过交道,秉性气质各不相同,这位老三待人有一种睥睨一切的轻慢,他仰着头,塔拉着眼脸,眼缝处偶尔蹦出一星光亮。
“可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夫妻关系了。”顾肖黎明显然不愿回答,“医院已经出了死亡证明。”
“你……”她大哥跳起来。“你们……你们真是狼心狗肺。”
“若真是狼心狗肺,你们就一分钱也捞不着,我这还是看着大嫂的面子,否则,哼……”,顾肖黎明一点不想掩饰自己的情绪,他站起来,对老强说,“还有事么,没有,我先走了,我刚才坐在你面前,完全是出于对人民警察的尊重,我什么话也没有,关于况晴,我什么话也不会再说。”
“等等。”老强突然喊住提起大衣就外走的顾肖黎明,“你和况晴的婚姻是真实的么?”
顾肖黎明一顿,回过头,“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建议我们单独谈谈。”老强看看顾肖黎明身旁眼神躲闪的下属,“这好歹算是顾总的隐私吧。”
顾肖黎明迟疑片刻,点头,老强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两人默契地走到走廊尽头,这里是个小小的吸烟区,窗户留了条小缝,稀释了医院的闷滞难闻的气息,两人同时大大地吸了口气。
“你是什么意思?!“顾肖黎明拒绝了老强递上来的烟,老强顾自点上,美美地吐了个烟圈。
“你和你二哥不愧是兄弟。”老强又吸了两口就掐了。
顾肖黎明下颌陡地绷紧,惮惮衣襟,没说话。
“知道你们在什么地方相似么?相貌?气质?都不是,是你们对待况晴的态度。”
顾肖黎明转过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算了,不跟你绕圈子,你如果和况晴有夫妻之实就应该知道她还是个完璧。“
顾肖黎明怀疑地看着他。
“当然,那是个人造完璧。”老强讪讪地,“这会儿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你二哥也不知道。你们守着这么个女人,却坚守着最后一条底线,这是为什么。”
“也没什么可隐瞒的,”顾肖黎明咧咧嘴,“不过为了应付我父母。”
“你知道我不会相信,你和葛林在国外是恋人,你们现在也没断,八角街天阁大厦十九层是你们的窝,可是因为你的无情,她已经投靠了斯通。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你告诉我你的目的,我告诉你你二哥的目的,如何?”老强嘻嘻一笑,对顾肖黎明冷淡的态度不以为然。
顾肖黎明后背夹得很紧,两只下垂的手攥拳松开,又攥拳又松开,“我说过,我对顾门清杨没什么感情,别二哥二哥的,他的事我不感兴趣,我的事也没必要向你陈清。”
“也好,”老强伸出手和他告别,“你也别说得那么绝对,况晴死了,顾门清杨的保姆失踪,根据我的推测,她活着的几率不到三成,也就是说,死亡的游戏已经缓缓开始启动,你如果也在这场游戏中,就要小心,你是不是下一个目标。”
一直在远处等他的交通队同事气不过,“有钱人真不是东西,这死了没一天,就撂开手,像扔块破抹布一样便宜,这放在普通老百姓家怎么也有个一日夫妻百日恩的伤心吧。”看老强不说话,他又问。“尸体还需要保存么,况家想拉走。”
“先放放吧,稳妥点。”尸体他已经看过,外伤直接导致死亡,再折腾也没什么意义。
况晴的手提包里带着药,咨询医生后得知这是胃绞痛的特效药,国外进口,效果显著。保温杯里是果茶,有山楂枸杞百合之类的温补药材。
老强一直没提走的事情,他很想再去现场看看,倾盆大雨一直下到下午三点,混沌的天空才稍有霁色,虽然雨线依然密集,但到底让人松了口气。
老强和小彦赶紧上路。
小彦说,“那段路由于常年有山石滑落,进山的关口安检很严,特别是酒精检测,所以不仅车辆,连司机的脸都留下了非常清晰的图像,天气不好,气温又低,出入车辆有限,排查可疑车辆难度不大,他已经把资料发回局里,让同事们先干起来,估计等咱们回去,已经有发现了。”
半晴的天色,乌云和霞光纠葛在一起,映在怪石嶙峋的峭壁上,是一种沉甸甸的旖旎风光。
雨线砸在车窗上噼里啪啦有了脆响的声音,肇事现场也总算看得出个全貌来。
从现场情况来看,两辆车交汇而过没有任何问题,即使现在,况晴的车翻下去的地方又被雨点冲出了一个斜角,依然没有问题。老强看不出况晴的司机会有什么理由‘脚突然软一下’。
两人上了车,继续冒雨赶路。
这条路基本都是笔直的山路,拐弯抹角的地方并不多,他们走了约十公里,才来到另一处拐弯处,这里地势险峻,两车无法交汇,即使单行都需万分小心,如果有人意图不轨,这个地方应该是最合适的一个选择。
他让小彦把车再次停下。
雨又小了些,天空呈青碧色,染得原本苍凉的山石有了几分黛色的妩媚,这个拐角格外泥泞狭窄,一般的车到这里都会停住,打一会儿喇叭确认对面无车才敢启动。
而人在谨慎时下意识地都会尽可能把车往靠里。顺着自己的思路,老强走到紧靠岩石的地方,那里有个水坑积满了水,这段路到处都是水洼,这个坑并不显眼,老强从地上捡了块石头甩进去,咕咚一声沉了底。
小彦也很诧异,从车里找了个铁锨,插进水坑,几乎没了顶,车轮肯定能陷进去,小车有可能还会导致车轮悬空,车头歪到岩壁上。
“陷进去,就只能退出来。”老强一步步往后退。
小彦心有灵犀,又找到一个相同大小的大坑,“这是卡住左轮的一个水坑,右轮还未完全出来,左轮又陷进去,车子只好继续后退。”
老强走到崖边一个看上去非常完美的水坑边站定,他从车里把自己的水杯取出来,一杯一杯地往外舀水,小彦找了个脸盆过来,老强没让,他只得站在一边看着老强虔诚地一杯一杯地往外舀,水不断地下降,坑壁一点点露出来。
小彦倒吸一口凉气。
靠近崖边的坑壁只有一层薄薄的水泥胎,稍一用力,薄胎就会破裂,水一泄而尽后,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滑坡,倒车形成的惯力一定会把车毫不废力地带下山崖。
小彦面似白纸。
老强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掉不下去,因为你没把握,不敢冒这个险。”
小彦想了想,长舒一口气。“你的意思这是为高手准备的陷阱。”他自己如果要摆脱困境肯定不敢一把退到底,只能左右揉。“也不知前面过去了几辆车。”他拍拍胸口,一副同病相怜的哀痛。
老强给交通队的人把这个情况说了说,让他们立刻派人前来处理。
老强则拉着小彦调头又往医院跑。
赫师傅的姐姐在外地,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他也不敢走,只能闷声闷气地守在医院。
从交通队的同事那里,老强知道刚才他们险些遇险的地方叫刀把拐,那些水坑他们也知道,他们曾向养路队提出过建议,养路队听说这条路要废除,一直躲着不想花钱,就这样扯来扯去。
赫师傅看见他们去而复返,脸色很不好。
老强问,“刀把拐你每周过两次,来回四次,陷进去过么?”
“我过那儿,就当考驾照过路障,闭眼睛也能过去,根本不是事。”他的火哐地一声又冒了出来,大着嗓门嚷嚷。
“你没掉进去过?”老强宽慰地笑道。
“掉下去也简单,一踩油门就能倒出来,什么大事儿!”他不屑一顾地皱皱眉头,眼里却是满满的自得。
“人人都有你这样的技术么?”老强递上一只烟,“我看不多。”
被这场车祸弄得自信全无的赫师傅,像见着亲人一样。“实话告诉你,还真没几个,反正我知道的就两三个,躺着那家伙也算一个吧。”他没好气地说,又呢喃道,“你说我们俩都一身好技术,却干出车毁人亡的事情,跟谁说理去。”他又跳起来,嗷嗷地喊。
“你是说那个受伤的司机?”老强问,“你认识她。”
“就这么大个地方,谁不认识谁,我还认识况晴呢,人家认识我么。”
况晴的司机保持着呆滞的目光,一动不动地望着天花板。
老强和小彦坐了好一会儿,他才问,“怎么你们又来了。”
“我只是来问你,你那‘脚突然一软’的感觉想起来了么。”老强说。
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想不起来了,估计就是一时手软,要不就是撞见鬼了。“
“刀把拐你走过么?”老强又问。
“当然走过。”他眼珠动了几下,垂下眼皮看着老强。
“你掉进过水坑么?”
“偶尔会掉进去。”他倒没老赫的傲娇气。
“一把能出来么。”
“当然,我从来都是一把出来,绝对不会来两把。”他终于显出点高兴的神情。
“如果你们这次没在事故地点出事,也会在刀把拐处滚下去,到时候,你是不是还这么幸运,真是很难说。”老强说得漫不经心。
“什么意思。”他竟然扭过头来,虽然脸上抽着气地疼。
小彦把手机里拍的照片给他看。照片照得很逼真,明白人一目了然。
“这是边上那个坑?”他果然上道,惊呼。
“对。”
“嘶。”他的嘴不敢张得太多,但也已经张到了极限。
“所以他们预计让你的车滚落山崖的真正地方是刀把拐,而你出事的地方的确是因为你个人的原因,这会儿,你是不是能想起那‘脚下一软’是个什么真正的感觉。”老强站起来,正对上他的视线。
对方的眼里第一次出现了谨慎恐惧。
“另外,你现在属于肇事者,虽然是受雇开车,罪责会小一些,但必定还是要承担一定的法律责任。”
他的头肩不敢动,屁股却不停地挪动,突然叹口气,身子软下来。“我妈是犯心脏病走的,当时的情形历历在目,原本好好得就突然喘不上气,像鬼吊着一样,身子硬邦邦地往上挺,那次我就觉得自己的脚像踩在棉花上,软得迈不开脚。”
“昨天晚上……”他舔舔嘴,“会车时,对方的车灯一闪,我的余光正好看见况晴也在拼命地喘,手四处摸索像在找什么,脑袋却不停地往上蹿。我觉得车子好象陡然陷入了软泥里,腿下一软,什么轻也使不上……”
老强点点头。“看样子救你的是你老娘,回去给老人好好烧点纸。”
请示了领导,局里立刻派出技术科的骨干来到盘龙,连夜做了尸检,结果是突发性心脏病,并很快查到她就医的医院,医生证明她正在服药治疗,属于压力太大导致的心脏供血不足,只要按时服药,不受刺激,问题不大。可是况晴的遗物里并没有医生叮嘱的按时服用及危急情况下随时服用的两种心脏病药物。
况晴被缝合好送去太平间暂时停放时,老强和小彦正好在门外等待尸检结果。
况晴这个名字老强听了将近四个月,没有见过,他也已经能够描摹出这个女人内心的沟壑,卑微,倔强,诡谲,既胆大心细,又豁得出去,只可惜一切都拗不过命运,在命运面前她注定一败涂地。他有一种冲动,想看看这个他心里并非全是鄙视的年轻女人长的是什么模样。
他叫住太平间的工作人员,深吸一口气,慢慢掀开白布,况晴被化得浓妆艳抹的脸在青白的灯光下像一朵被踩得稀碎的花儿,颜色虽在,花瓣花蕊却都成了泥,一团模糊,他忙放下白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