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上班时间一到，医生护士齐齐亮相，医院开始了清晨最忙碌的时刻。

吴冕按捺地等了半个小时，走到急救中心的前台。

“我想查查内科12号急救时的情况。”他递上自己的证件。

护士只瞄了一眼，眼睛都没眨一下，冷淡地说，“叫什么名字，我们是急救中心，和住院部是两个部门，在这里查不到住院号。”

“叫……”他突然想起尤缈然曾说她并不是以本名住进来的，问也不会有结果。

住院部登记处的人倒很热心，“内科12号，刘孜，急救转过来的，15日中午入院，病因，中毒。”

“您还记得为她办手续的人么，是男是女，多大年纪。”吴冕问。

“对不起，那天不是我值班，这些信息都是电脑里记录的，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那人热心地打起了电话，一番热闹的八卦问讯后，她探出头，“是个男人，四十多岁，贼眉鼠眼，不像好人。不过，昨晚也有人来打听过她，先是一个男人，三十多岁，紧跟着一对中年夫妇，看着很有钱，没完没了地问东问西。”

吴冕把刘孜的身份证号和联系人的电话记了下来。

他来到内科门诊找到接诊的方大夫。看到他的证件，方大夫了然地点点头，“是安眠药过量导致的中毒，因为时间超过预定期限，只能输液争取毒素尽量从自身体液中排出，看各人身体状况，身体好的两三天就能欢蹦乱跳，身体差的，会留下副作用，比如头痛，体虚，出冷汗等。”

“陪她来就诊的那个人你还记得么。”吴冕问。

“记得，一个吃安眠药过量的人如果不是失眠严重，必定有自杀倾向，所以那个人我倒真是认真看过几眼，也问过他们的关系，他说是她的叔叔，一听就是假话，哪有叔叔直接进侄女卧室的，哎，估计不是好事。”

吴冕到医院保卫科调取摄像，谁曾想医院安防设施极为落后，只在大门口和住院部有两个模模糊糊的摄像头，不仅看不清面孔，连身形都变形扭曲。保卫科科长讪讪地递给他一只烟，“我们医院正和外资谈合作，估计你下次来就鸟枪换炮了，听说对方钱多得没处砸，院里的方案一次次被打回来，理由就是不够档次，要建成省级一流国家知名的神经内外科医院，你瞧瞧，啧啧，不知我们还能不能留下。”

吴冕终于放弃查找点线索出来的打算。那帮人选择方外医院，估计也是看中它目前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混乱阶段。

早过了早餐时间，吴冕特意打车找了家不错的饭店为尤缈然买了几份好菜，又拎了两袋水果。

医生正在查房，一群大夫围在尤缈然的床前。

尤缈然说，“还是头晕，没体力，吃不下饭。”

主治大夫左右看看，翻翻她的眼皮。“醒过来就说明没问题，做个全面检查，看看肌体有没有其它损伤。安眠药对人体脊椎神经和中枢肌肉群损坏都不小，重点筛查一下这两个部位，你还年轻别留下隐患，另外对肾功能做一次全面的检查，一中心进了一台先进设备，实在不行跨院去查一下，中毒不是小事，别大意了。”

看到吴冕，尤缈然局促地苦笑，“小病也得弄出大病来。”

他把饭盒摆好，把筷子塞到她手里。“吃点吧，越没食欲越得逼着自己多吃。”

菜色诱人，但清香的味道与医院的味道一搅和，还不如医院食堂里那寡淡无味的饭菜让人易于接受。

尤缈然艰难地举起筷子。

“我倒想起一件事情想跟你确认。你都被喂了安眠药，顾门估计也逃不过这一劫，你估计他的苏醒时间比你早还是比你晚。”尤缈然吃得异常勉强，肉丝论根夹，还得在嘴里咀嚼三十下。吴冕叹口气。

“应该比我先醒，他平时偶尔……会吃安眠药，我是从来不用的。”尤缈然逮着机会就放下筷子。

吴冕又把筷子塞进她手里。

“你……是不是想在这里等顾门。”他试探道。

“对。”尤缈然爽快地回答，“我怕他也在省城。”

“要不要报案呢？！报了案，就可以动用省城警方的力量寻找顾门。”他看见尤缈然要挑餐盘里的蒜片，索性拿起另一双筷子也挑起来。

“别报。”尤缈然断然拒绝，丝毫不犹豫，“这事肯定不简单，不知道对方的意图怎敢贸然报案。”她斜睨他一眼，“警方参与进来只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怕不妥。”

吴冕点点头，又解释，“我们也很谨慎，所有的事情都未对外公开，算了，我有一件好事要告诉你，你猜猜。”

尤缈然一愣。他也用这种口气，这是她与顾门清杨之间的默契。

她笑了笑，眼神却无力地软下来，“我猜不出，你说吧。”

“刘姨回来了，她现在就在顾门家陪着陆小冰。”吴冕忙掩饰住自己的窘态。

“刘姨回来了？！”尤缈然蹙起眉头，嘴角抿得紧紧的，又怀疑地看着他，“你们找到的？！”

“没人劫持她，是她自己躲了起来。”吴冕略有些夸张，“说起来，刘姨也算是个了不起的人，她这一招顺利扭转颓势，变被动为主动。”

“她藏在哪里？”

“就在你父母住的别墅的储藏间里。”

尤缈然嘶地一声，再说不出话来。吴冕说得对，刘姨的这一举动在整个事件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功劳，至少找不到她，事情就变得简单可操作，若她真夹裹其中，就会存在很多难以预测的事情发生。她又一次想到了顾门清杨，从阿正阿义这两日办事风格效率来看，整个局面大大小小的枝杈能够被他置于手掌之间似乎并非做不到。

走出医院，老强的电话打了进来，让他打开电视看看栾明财经频道。身边正好有个报纸厅，老板抱着一台微型电视在看电视剧，他忙跑过去说了几句好话。

“天下股民是一家，你也炒？！我是被套死了，不解套是没什么资格再看啦，不敢看，没钱，着急。”老板非常热心地调整到栾明经济频道的财经新闻专栏。

顾问专家正口吐白沫地说着今天股市惊魂一幕。九龙壁果然众望所归大幅低开，开盘半小时，一直保持小幅低走的态势，并有企稳的迹象，市场观望氛围浓厚，有不少专家预测，如果九龙壁企稳，不失为一个逢低吸纳的好时机，话还没落地，九点五十分，矩阵股份发布公司增资扩股的公告，大致意思是公司目前拥有的债务经与债权人协商，转为29.7%的股权，新股东为逍遥乐股权投资有限公司。

专家及时打住话头，带着有趣的神情扫视一圈，“你们知道这逍遥乐股份有限公司隶属谁么，让大家猜一猜。”广告哗地闯进来，几个小孩蹦蹦跳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看吧，”老板脸色也倏地煞白。

“你不会买了矩阵股份了吧。”吴冕脑袋发木，逍遥乐，逍遥乐，他总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过。

“没有！”老板泄气，“矩阵矩阵，这么奇怪的名字听都没听过，要是买了就对了。”

顾问专家捋捋胸前的领带，“刚才说到哪里了？”

主持人面色郁郁，一副与广大股民同甘共苦的嘴脸，“逍遥乐。”

“对，我估计现在大多股民已经查到了逍遥乐的背景资料，在工商注册资料里，它的注册资金是一千万元，经营范围是娱乐产业，法人代表是陆小冰。”

吴冕心一凛，“陆小冰？！”

屏幕上显示出一张法人代表的照片，正是憨直地抿着嘴的陆小冰。

“这个陆小冰来头很大，大部分人可能会在富二代官二代里找，不过你们可能会失望而归，不知内情的绝对想不到，他就是杨风投资里的一个保管员，与顾门清杨亲如兄弟，他的母亲相当于顾门清杨的养母。”背景音乐适时的响起来，“说到底，”顾问专家放下八卦的语气，“说白了，顾门清杨已经拥了矩阵股份29.7%的股权，处于第二大股东位置。”他眼里又露出狡黠的光，“大家不知道记不记，矩阵刚上市时曾经历过几次大涨大跌，杨风投资名下多个机构已经合计拿下了7.5%的股权，所以截止目前它已经是名义上的大股东。

“矩阵呀矩阵，一个刚上市不久的公司，一个上市以来负面新闻成出不穷的公司，早早地已经被杨风纳入囊中。”顾问摇头晃脑，“下面我们来看看记者去杨风投资采访时的画面。”

画面晃动得很厉害。杨风投资年轻的新闻官安静地面对闪烁的灯光和拥挤的记者，面无表情。

主持人更加年轻，抿抿嘴角就上了台。“我们公司一年要进行若干次类似的操作，很少有这样的轰动效应，多谢大家的捧场呀。”她轻松调侃的语气顿时平息了喧闹的会场。

“光看这姑娘说话就看出杨风有实力呀，看看人家说话的水平，不是北大也是清华的。”老板赞不绝口。

主持人抽科打浑了一阵子，又简单介绍了几句项目情况，提醒大家见面时间不超过二十分钟，拿到话筒的人只能提一个问题，尽量满足大多数的要求。

有人已第一时间抢到话筒，“刘总，矩阵项目运作可谓迅捷高效，是顾董事长坐镇指挥的吧。”

“项目肯定是在董事长的战略方针领导之下，但这个项目自有自己的项目组，经多方运筹，三天前达成协议，三天后公告，一切都按计划执行，谈不上坐镇。”发言人温文尔雅，和主持人的诙谐幽默相得益彰。

“参股矩阵是为九重天项目做准备么？逍遥乐也是个娱乐性公司？”

“这个很难说，因为关于双方债务的处理我们之间曾有过协议。“

“耀辉科技被掏空，今后有什么计划么、”

“今天说的是矩阵股份，对不起。”

“听说董事长神秘失踪，能不能出来和大家见一面？”

“真是抱歉，我无权传达这样的要求。”

“他有责任出来和大家见一面？”那个记者甩开主持人接话筒的手，强硬地说。

“他有没有责任他自己会判断。”发言人依然温和。

画面又回到顾问专家答疑解惑。

“虽然我们一致的认知是观望，可从十点开始，九龙壁又开始大幅跳水，十一点半，午间休息前，下跌幅度已达7.3%。”

“九龙壁和矩阵这看似无关的两只股票，似乎有着深不可测的渊源。”他神秘地做了最后的陈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