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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1

作者:彦无 | 发布时间 | 2018-09-18 | 字数:5464

刘向前组织的案情分析会正在进行,参会的,除了法医科,几乎囊括了市局所有的部门。

刘向前说,“这个案子说是案子,可并没有立项,我们跟了四个多月,各个部门无论人手还是技术支持都没有二话,不遗余力,在这我就不说谢了。现在案子有了实质性进展,也许它到了立案的关键时刻了,吴冕你先说,其它人补充。”

吴冕摊开手里的笔记本,“简而言之,顾门清杨和尤缈然同时失踪,已经整整四十八小时。”

众人并没有诧异,因为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雪球般越滚越大,连街头巷尾的大爷大妈都能胡掐两句,更别提财经新闻和股市分析专家火上浇油的分析预测。

吴冕苦笑,“说起来这桩失踪案并没有报案人,我们也是听到财经报道才做出这样的判断,后经我们核实,他们的确在昆仑饭店门口先后被人劫持,劫持车辆是一辆报废的异地小面包,目前被弃于春化公园门前,除了顾门清杨和尤缈然的指纹,其它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起劫持案中,唯一的嫌疑人是那个发放快递件的快递小哥,经证实,他也是冒名顶替,查无此人。

后来灯塔桥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人被从那座废弃的小岛救出,一共两人,一男一女。当地派出所也证实报案者是顾门清杨的保镖,说他们领导失踪,已经一天多,遍寻不着,就剩下小岛,说什么也想去看看,让警察替他们做主。后续的事情都是当地人的说法,说法不一,有人说两人均是人事不知昏迷不醒,也有人说两人均已死亡,但都说他们立刻被救护车接走,由于当地无监控,追踪困难,目前两人下落不明。”他拿出几张照片,上面是几个木讷的渔民,“事后我们走访了附近的渔民,他们一致反应出事前一天,他们被一些地痞流氓拦着不让下海,理由是那片海域被他们零时征用做实验。”

“其它的,”他看看本子,“我们走访了他们双方的亲友和单位,顾门清杨的家人对他的失踪反应平淡,说他们没有接到勒索电话,更没有其它要求,尤其顾门清风说虽然他们在一个公司,一个星期不见面也是常事,更斥责财经新闻借机炒作。公司秘书也反映两天找不到董事长很正常,她的工作会以邮件的形式发往他的邮箱,他有什么安排也在那里做出指示。”

“尤缈然的父母找不着人影,电话打过去他们不接,更别说报案。”吴冕摊摊手,“一句话,一出奇怪的失踪案。”

刘向前看看经济部的沈林,沈林挠挠脑袋,“其实不用我说,估计大家对股市这两天的波澜起伏知道得并不比我少。昨天九龙壁突然发力,最高涨停,尾盘收于升幅5.6%。最近股市低迷,所以九龙壁的亮眼表现立刻吸引了投资者的关注。第二天股票高开高走,一个小时又封了涨停板,市场气氛活跃,谁知形势急转直下,上午还没收盘就封在了跌停板上就再没打开。”

在场的大部分人对股票并不太懂,只听个热闹,略懂些的只得感叹不知多少小股民又被耍了。

“据我们对盘面的分析,这种操作手法并不像某个投资机构操作某一只股票时的正常手法,而像一些财大气粗的资金直接入市导致的暴涨,这方面有迹可寻,但需要调查令,只要不违规,同理,导致今天的暴跌也是一个道理,预计明天还是跌停板。”

“如果真是大笔资金进入导致的涨跌,说明人为因素很重,有可能头一天有了重大利好消息,第二重大利好又消失了,属于恐慌性抛盘。”

沈林点到为此地眨眨眼睛,遗憾地耸耸肩。

吴冕说,“我们一直关注的几个始终窝着不动的人也有了动静,顾门清杨和尤缈然失踪是在前天中午,当晚况晴没有出现在越秀涧的家中,整夜未回;赫德宝当天下午悄悄离开,当晚也没回来;这之后,况晴回了娘家,赫德宝去了相好家,而许放,你们猜怎么着,她竟然去了顾门清风在外的私宅,我们的人略微使了点劲就发现两人关系不正常,属于姘居,许放的孩子和顾门清风的关系异常亲热,让人怀疑孩子有可能是他的。其它的人,比如纪思兰,喝得酩酊大醉,瘫在地上整夜没爬起来。”

“和我们处于同一监控位置的薛白也于当晚彻底消失。”小彦插话,吴冕点头,“所以我们当时就判断顾门清杨和尤缈然可能出了意外,再打电话就全打不通,凌晨三点,我们直接去了顾门清杨的家,刘淑荣的儿子,就是被尤缈然收留的那个傻小子还住在那里,被我们从睡梦里敲醒的,嘀嘀咕咕得很不乐意。问他顾门清杨和尤缈然去了哪里,他似乎很习惯他们的早出晚归,对我们的问题很不以为然。说,有工作要做。我看出来了,那小子除了笨点,人并不傻,屋里被他打扫得干干净净,厨房还有他熬的稀饭,炒的菜,自理能力绝对没问题。”

“结论呢,结论是什么?!”刘向前略显急躁。

吴冕和老强相互看看,“结论是……可能,况晴的计策已纪得逞。”

室内沉默了下来。

“他们套得了信息,就是这只九龙壁。”吴冕难掩失落愧疚之色,“跟了这么长时间,还是没有阻止,是我的责任。”

“算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说的就是顾门清杨吧,哎。”刘向前也不知自己为什么要叹息。

“小彦说了件事,我觉得值得注意。”老强一只胳膊吊在椅子上,情绪倒还平静,“吴冕也在现场,吴冕说吧。”

吴冕瞄了眼老强,“我们在顾门清杨的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主卧和书房的窗户都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我粗略看了看仿佛是小刀划出来的,窗户透风,已不适合居住。”

“照片我看了,不仅是小刀,还有可能是水果刀,动作笨拙,力道不够,应该是个女人所为。”老强补充,“我推测应该是尤缈然,她把那两间房子破坏,可能是引导顾门清杨住在门廊旁边的房间,那里在整个建筑中是一块突兀出来的结构体,既不与楼上相连,也不与楼下有关,从某种意义上讲,是个最安全可靠的地方。这也是我一直坚持的观点,尤缈然知道顾门清杨的秘密,却护短不愿捅开,一方面可能是照顾顾门清杨的心情,另一方面有可能是不愿破坏他的大计。”

“你的意思况晴到底是否真正盗得内幕消息还不一定?!”刘向前问。

“不敢确定,只是猜测。”老强叹气,“可两人毕竟是失踪了,我觉得我们的目标不能主要放在顾门清杨的身上,倒是应该好好调查调查九龙壁,也许会有什么发现。”

刘向前点头,“理由呢?证监会的事情,我们不好过份越俎代庖。”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很好了的理由。”老强别有用心地笑起来。

“肖惠?!”吴冕脱口而出,忙又解释,“红光的内线孙宝昨天找了我,信誓旦旦地说他们得到了可靠的内幕消息,只要我把资金交给他,他就告诉我,并告诉我是肖惠告诉他的,听他的意思,他投靠到了肖惠门下,只负责拉客户。”

“对,肖惠,我们可以说她利用内部消息搅乱民心,涉嫌侵吞股民资金,并牵扯到了刑事犯罪,只要把九龙壁的资金进出调查清楚,我们就不会再瞎子摸象,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这次会议高效简短,众人领了明确的任务,出了会议室就各自忙碌起来。

吴冕亲自开车截住孙宝,把他带到一品鲜的二楼,还煞有介事地要了个单间,开了一瓶92年的干红。

“钱我已经准备好了。”吴冕把银行卡甩在桌上,“明天签合同,我就把钱托给你了,开始我还担心已经涨了不少,怕跟不上,今天跌了些,专家说这是要摆脱浮筹,我信心,就跟了。”

“行。”孙宝眼睛滴溜溜地转,“我明天带着合同去你家,不过,阿姨没给你说红光的事情?”他眼里透着一丝精明谨慎。

“没说。”吴冕揉了把脸,“我这两天一直在单位瞎忙,没回家。出什么事了,你不会……昨儿还信誓旦旦呢。”

“那你问问吧,我也不愿意坑你。”孙宝五指相抵,左手手指几乎能够着手背。“我想赚钱,却不想骗钱,阿姨也不容易,一百万放在公司就是毛毛雨,可在你们家就是一辈子的积蓄。”

“什么意思。”吴冕真有点大跌眼镜,歹竹出好笋,这个人虽然油滑市侩,良心却还干净,他不由地大为感动,再摆不出伪装的良善面孔,“难道你的内幕消息不准确。”

“你先打电话吧。”孙宝不再理他,独自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妈。”吴冕字斟句酌,小心翼翼。“三舅怎么样了。”

由于吴冕工作特殊,母亲极少给他打电话,这个时候接到他的电话很是惊喜。“基本稳住了,还是你表弟说话有水平,他说资本市场的钱就不是钱,还拿这两天做了过山车的那只九龙壁开导他,一个涨停一个跌停,套了不少钱,有个事我得悄悄跟你说,老薛,林子他叔,今年股市赚了不少钱,这次全赔进去了,他就是今天早上跟风买的九龙壁,下午就套死了,你舅一听这个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老薛也真有底气,财经报道不也说了么,这只股票一直表现平平,涨一点,他就敢跟,这也是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要是九龙壁一直往上走,他这等于抄底了。”吴冕故作诧异地瞄了眼孙宝。

母亲呵呵两声,很难得地带着蔑视的口吻。“老薛,你没见过?!他是那胆大的么?他可是出了名的一辈子谨慎小心,还不是有内部消息呗。”

“内部消息?!”吴晚又看了一眼孙宝。

孙宝连喝三四杯,一脸油汗,眼睛通红,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我听你孙姨说,有人给提供内部消息,但股市赚的钱五五分,上次她没听,看见老薛他们赚钱还后悔不迭呢,这次可是扬眉吐气了。”母亲更加扬眉吐气,声音响亮,脆生生得。

“谁能提供这样的内幕消息?!那可不是一般人呢。”吴冕斜眼瞧瞧已有三分醉态的孙宝。

“都是人传人,你如果不参加就不知道,那些人嘴巴可严了,也是活该。”

“你手上的基金怎么样,不是有人收么,要我说快点卖了吧,搞资本的人是你们这些老头老太太能斗得过的么,别的不能多说,他能劝的也就是这些。母亲身边有不少人都低价转让了红光基金,转投睿骋基金。

“哎,谁知道呢。刚好像有点活泛气,那个总经理躲了小一个月,又现身了,说不定是好消息。”母亲声音有些疲惫。

“好象也没什么呀。”吴冕放下电话,拍拍垂着脑袋有些愣怔的孙宝,“难道你的内幕消息也是九龙壁?!”

“是呀。”他颓然趴在桌上,完全没有了昨天的意气风发。

“那你的意思那消息是假的,不可靠。”吴冕试探。

“不知道。”他嘟囔一声。“反正我觉得不妙,肖惠姐已经不接我电话了,比你早入市的人一见九龙壁跌停,今天拥到公司没把我吃了,所以你的钱我还是别要了。”他嘿嘿嘿地傻笑。

看样子况晴的计策果然已经得逞,赫德宝不过是渔翁得利,可为什么九龙壁又会跌呢,按照正常的思维,他们这属于抄底进入,只耐心等着它大涨就行,突然反转意味着什么呢,这难道就是顾门清杨为他们设下的弥天陷阱吗。

吴冕百思不解。

送走了孙宝,吴冕把卫斯敏请了出来。比上次见面,他又瘦了一个等级,脸颊洼陷,浑似一个骷髅。

一见到吴冕,卫斯敏就忍不住抱怨工作的艰辛,已经承受不住,准备辞职另谋出路等等。一打听,他正是九龙壁惨案的牺牲品。

他说,“我们公司有三个大客户,人家在我们帐上爬了巨款,是我们的祖师爷爷,我们为他们选的股人家一直看不中。前天一早顶门就嚷着要入股九龙壁。我们一听就傻了。研究了这么多股票,还没一人看上九龙壁,不说它股东众多,权利分散,不好控制,就它那个产业完全可归入夕阳西下死而不僵的范畴。所以我们集全公司之力一致反对,其实说反对,我们也只是象征性的,因为三家毫不相关的公司集体指明一只股,结果只有一种,那就是他们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他苦着脸,神情委顿,嘴兜不住酒,顺着下颚往下流。

“你是不是也上了贼船。”吴冕瞬间明白了他暴瘦的原因。

“哎,这是行业潜规则,我手上的资金并不多,不会影响大局,顺手就办了,我现在能够活着见到你,是因为比我惨的大有人在,我隔壁的哥们把他们全家都栽了进去。”红酒滴在衬衣领子上,殷虹一片。

“不就10%么,里里外外估计没亏多少,卖了就行。”吴冕抽出两张纸巾塞进他手里,安慰道。

“九龙壁已经停盘,控股方根本无力护盘,如果证监银监会不管,开市还得大跌,到时候我们只能等待奇迹的发生了。”他又灌了一口,喉头噎住了一般,嘴角成了溪流。

“你的意思你们卖不出去,完全被套牢了。”吴冕嘶了一声。

“买卖买卖,有买才有卖,没人买,卖给谁去。”卫斯敏招手叫了一沓啤酒,咚咚咚地一气下了一瓶,嘴角的红色被黄冲淡了些。

“那三个大客户是谁呀,他们可够倒霉的。”吴冕让服务生把酒瓶全打开。

卫斯敏眼珠转转,却没接话。“哼,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有钱就了不起呀,我们分析他们一准被人算计了,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就该有这样的报应。”

“那,你给我说说怎么涨着涨着突然就开始跌呢,这不合乎逻辑呀。”吴冕虚着心请教。

“股市的涨跌是由买卖双方的当前价格决定的。”卫斯敏歪着眼看着面前这位白丁。“买价低于卖价自然就跌,今天这场风暴也不知由谁引起,你知道蝴蝶效应吧,卖价越来越低,就变成了这样。”

“那这场风暴你们分析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吴冕又为他要了两个冷盘。

“我知道你有目的,你是警察,套我话别太放肆,不过说说也无妨。”他笑,斜眼瞧着他,“情况无非两种,一是有人先给了利多的消息,然后又透露了利空的消息。这种事情在资本市场就像吃饭一样平常,因为赚钱太容易,既没有成本,又不花人力,不弄点花活出来怎么对得起投资人。所以一般人,特别像我们专门干这种事的机构对利多利少都很谨慎,基本不会对无法落实或者未经落实的这种消息有兴趣。话又说回来了,这三位客户主意这么正,说买就买,情况也无非两个,一是他们对自己得到的消息非常确信,二就是他们是为某投资机构打前站,说白了,搅局的,搅乱了市才能浑水摸鱼。所以呀。他又一乐,我并没有表现出来的这般绝望,资本市场谁也说不准。”他一把抹去嘴角的酒渍。

“你们……在里面发现九重天项目的影子了么?”吴冕知道不该问,可又没法不问。

“九重天,九龙壁,他们之间倒真是应该发生点关系。”卫斯敏苦笑。“没发现,反正我没发现,这个项目现在很敏感,如果它出现在九龙壁里应该不会被人视而不见。不过,”他仰起头,放空眼神。“如果杨风要用这只股票操作九重天,会怎么样呢,这我得好好想想。”

吴冕听得糊里糊涂,但至少有一点他感受深刻,股市更像一场游戏,设置障碍,放些烟雾弹,明明一步就能跨过门口,偏要让你费九牛二虎之力,甚至永远也摸不到门。这里并不适合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