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身中毒计

涂德胜喝茶的同时，不时用余光观察窦天枢：“路子倒有一个，就是不知道大少爷看不看得上。”

“只要能赚钱，做什么都行。”在窦天枢心里，现在也就涂德胜还把他当朋友，肯叫他一声大少爷。外边那些个看笑话的就不说了，就连在自家亲人眼里，都快变成一坨讨人嫌的狗屎了。就这么个现状，他还有挑三拣四的资格吗。

虽然心里有准备，可当涂德胜亲口说要一块贩卖吗啡的时候，他还是大吃一惊：“五爷，这要被抓住了，可是杀头的罪啊！”

涂德胜嘴巴一撇，把周参谋当初对他说的那套歪理邪说复述了一遍，接着又道：“这世道现在都乱成这鬼样子了，再过几年还不晓得是啥样。现在不趁乱捞点保命的钱，以后恐怕就只能等死了。”看他有些心动了，就又把赵探长现有的关系添油加醋说了一遍，这么做的目的，无非要让窦天枢觉得是没有风险，或者风险不大。

窦天枢没说做，也没说不做，放下茶杯默默走出了涂德胜的房间。这可是大事，关系到人生走向的大事，他一定得考虑清楚。更何况，父亲在世的时候，可是一再告诫，窦家子弟一律不准沾染鸦片这类玩意。他离开，涂德胜也没阻拦，他清楚，卖命这种买卖一厢情愿是干不好的。

窦天枢走着走着，就信步走进了旁边巷子里的赌馆。掌柜是个枯瘦得像麦秸杆的中年人，在这家店也干了好些年。以前他和涂德胜去玩过几回，那掌柜还认得他：“哟，大少爷，您可是好久没来了啊，来来，里边请。”

他刚抬脚进门，就被一个穿蓝绸长衫的人重重挤在了门框上，脑袋撞得生疼不说，金丝眼镜也撞破了。他正要兴师问罪，那人倒先开口了：“哟，这不是窦家大少爷嘛，今天咋有空来这儿耍呢？”

不是冤家不聚头，还真应了那句老话。撞他的人是蒋斜眼，他旁边一左一右跟着俩跟班，一个手里端茶杯，另一个手里拎着个装满钱的布袋子，神气活现的样子，仿佛裤脚都能刮起一阵龙卷风

“喔，我随便逛逛。”碍于还住在人家的别墅里，窦天枢只得陪笑一番：“蒋公子，你先请”。

掌柜知道这蒋斜眼脾气不好，正准备好言相劝一番，却发现两人竟是相识的朋友，嘿嘿干笑两声，就建议他们搭桌一块耍。

“你说他？”蒋斜眼一想到上门求亲时的遭遇，那气就不打一处来，他撇着嘴冷哼了一声：“住的房子还是我家的呢，拿什么跟我赌？”在跟班的拥簇下，他大摇大摆往贵宾厅去了，眼看都到门口了，他又折返到窦天枢跟前：“对了窦大少爷，如果你能说服你妹给我做个小，说不定我还会考虑一下的！”

他堂堂窦家大少爷，竟被人这样当众奚落，窦天枢那脸真是白一阵青一阵，就像那五彩旗似的。这辈子，他从未受过这样的耻辱，而且大厅里还有那么多老熟人，到最后他没能说出一句整话，就落荒而逃了。

刚出门口，就听到蒋斜眼在里边阴阳怪气说：“幸好老子当初没娶她妹，哈哈哈，要不就跟着倒血霉喽……”

这会儿，窦天枢只听到那脑子里嗡嗡乱响，仿佛有无数只蜜蜂被闷在里头。几乎是无意识的，他就回到大公口涂五爷跟前：“五爷，你刚才说那买卖，我干了！”

涂德胜并不知道他是受了刺激，才答应干这事的。还兜兜转转絮絮叨叨说了好大一通闲话，大意是既然要做这行，就得先品尝品尝鸦片的级别，如果无法鉴定货物的品质，就没办法做好买卖。窦天枢也没听清涂德胜说啥，这会儿他脑子里只有钱，数不完的钱。

很快蒋六来了，他兴高采烈地在涂德胜那里领了现大洋，又卑躬屈膝去搀扶窦天枢的手。这会儿，窦天枢坐在椅子上，还处于一副失魂落魄的状态：“爷，这就让小的带您品级去。”蒋六那身体都快飘起来了，这辈子他第一回遇到这么好的差事，就负责领人去烟馆，不但抽鸦片的钱有人付，还另外有工钱。他恨不得把给他带来好运气的窦天枢，一根绳儿绑在自个身上，免得一不小心给人抢跑喽。

烟馆离大公口也就四五百米远，出门一会儿就到了。他们还没到门口，烟馆的伙计张开双手拦住了他的去路：“想进去，就必须先结清欠账再说” 这些年蒋六欠这家烟馆不少钱，好长时间他都没敢在这里露面。

“是是是，”蒋六点头哈腰把那伙计拽到一边，那声音压得就像是闷声的屁：“我说，给点面子行不行？今儿个我可是给你拉生意来了。认出没，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窦家大少爷。”说话的同时，他把两个现大洋塞了过去：“这是财神爷，可得好好伺候着。”

伙计回头看窦天枢一眼，说：“窦家不是破产了吗？”

“我呸！你懂个屁，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蒋六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刚开始，窦天枢觉得品级这活儿还不错，吸上几口，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像是要飞上天一般，至于烦恼和痛苦，更是像消失了一般。过了一两个月，涂德胜不再给他品级的活了。这个时候他才觉得不对劲，不光那身体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撕咬，还成天涕水横流的。窦天枢这才意识到，他吸鸦片上瘾了。他心里极度恐慌，还心急火燎找涂德胜求救。涂德胜那表情简直是云淡风轻：“嗨，咱们做的就是这买卖，你吸点有啥关系？”

涂德胜说没问题，他也就释然了。以前，父亲把抽鸦片比喻得跟洪水猛兽似的，好像沾了那东西就必死无疑。现在吸上了，好像也没那么严重。看起来，也就算一爱好，跟抽烟差不多，只是比抽烟的钱用得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