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吗啡生意

窦天枢死而复活这事，在重庆闹出的动静很大。南京那边问责下来了，市长也挨了骂，随后连连下命，督促重庆警察局限期查明真相。窦石两家的大冤案，总算有大白天下的机会了。而就在这时候，此案的主办人邓局长，却在关键时候神秘失踪了。家属还报了案，哭哭啼啼的，说局长一听说主办的案子出了纰漏，一大早就去了解情况，结果人去了就没再回来，怀疑是遭了黑手。

明眼人都看出，这邓局长是跑路了，但是没人敢这样说。那些知道真相的办案人员为了免责，也乐得把所有责任往他身上推。结果呢，这案子查来查去，因为始终找不到失踪的主办人邓局长，又加上中日局势日趋紧张，渐渐的，民众对窦石大案的关注度越来越小，然后就理所当然成了悬案。

毫无希望的等待，让窦天枢感到愤怒和无望。那天和家人的矛盾，让他感觉到，在这个家，他不光没有了以往的威望，大家还视他为累赘。

其实，他一直有东山再起的雄心壮志。在伤刚好能走路的时候，他就拄着根拐杖挨个拜访以往的朋友和客户，当然，还有以前曾密切合作过的银号。他当时的想法，是先筹集一笔启动资金，有了本钱，再找对门路，赚钱对他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转一大圈下来，他绝望了，终于体会到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的凄凉。昔日那些个围着他恭维奉承的人，一个个都变了脸，客气点的，还找个理由；不客气的，连照面都不愿打。只是，他到现在都还没意识到，这是这些年他为人骄狂结出的苦果。

有段时间，窦天枢甚至怀疑他碰到的坏事都是在做噩梦，等梦醒了，他便又能回到昔日呼风唤雨的生活中去。苦熬了好些日子，他才发现，残酷的现实是一个永远无法从中醒来的噩梦。他不想再这样下去，一天也不想，他发誓要改变现状，不管用什么办法和手段都行。

这天，窦天枢起了个大早，不光换上得体的西服，还往新理的大背头上打了发油，抹得油光水亮的，就算是只蚂蚁也休想在上面站住脚。是的，窦天枢今日准备再度出击，他发誓要重回以往的荣光岁月。刚进大公口，涂德胜就在楼上看到他了，还主到楼梯口迎他：“哟，大少爷，今天好像有喜事啊？”

“五爷，您就别笑话我了。”窦天枢紧走两步，上了楼梯：“能活着，还要托您老人家的福呢。”

“客气，客气，哈哈。”涂德胜拱拱手，领着窦天枢回到他办公的房间。他正要寻人带话过去，这倒好，人自个送上门来了。

那回把窦天枢催走之后，涂德胜火烧屁股似的跑去找周参谋商量对策。窦天枢大白天跑大公口找他，人多眼杂，这种事还是主动解释的好，免得让人发现反倒被动。当然喽，见面的时候，他只说那傻子被人救出来之后，现在不仅把他当朋友，还指望着从大公口找点路子，以图东山再起。周参谋询问了一些在他看来重要的问题，就让涂德胜先回去。

没过几天，周参谋就亲自到大公口找涂德胜，看样子，他已经和赵探长商量好了对策。他说，既然那傻子把咱们当朋友，那就做个顺水人情。还说，赵探长已经打通关系，准备大干一场。既然窦天枢想找发财路子，不如就让他当出头鸟，到时候万一出点岔子，也有个填炮眼的。

“你们真打算干？”涂德胜知道周参谋说的是啥事，心里多少有些不安，又道：“稳妥不？”

周参谋也没想到，那赵探长还真他妈有两刷子。邓局长失踪，他竟成了最大的受益者，先是成功升为副局长，摇身变为副局长之后，不仅勾结上了法国军舰的翻译官，还利用手中掌握的信息，把赵师长变成了听话的‘好朋友’。涂德胜也早就听人说了，那赵师长与人合伙，在防区内搞了个吗啡加工厂，顺道还贩卖鸦片，赚了不少黑心钱。

“我们应该是跟对人了。”周参谋说。当初，赵探长跟他说了，只要邓局长不主动现身，窦家那案子就不可能有进展，所有可能的线索，到了他那里都成了死结。更何况，邓局长都走了，不可能再犯傻回来。末了他又说，既然窦天枢主动要求加入，不如就收了他，让他负责联络法国军舰的唐翻译，利用军舰把货物安全地送达上海。

窦天枢留过学，会日语，会英文，还有一副风流倜傥的好皮囊。最最难得的是，他还有多年的经商经历，在赵探长看来，刨去以前的恩怨不说，还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那我找人带话，让他过来商量商量。”说这话的时候，涂德胜还没弄清他在这趟生意里算什么角色，犹豫了好一阵才问出口：“既然这趟生意里有赵师长还有赵探长，我们几个算啥？”

“哎哟，我的五爷，”周参谋那嘎嘎嘎地笑声又起来了：“赵师长只是供货人之一，赚的是货源的钱，其它买卖就是我们三个的。”

“那行，窦天枢我负责联络。”涂德胜总算听明白了，那心情也变得跟窗外的艳阳天似的。这生意在他看来，还真是不赖，只需要派出几个得力的人就成了。他涂德胜，竟也有坐享其成的时候。

事情议定了，周参谋就起身告辞，走到楼梯一半，又折返回来看着涂德胜：“五爷，我说那窦天枢只是胆小了点，人并不傻。想要长期为我们所用，怕是得想点什么妙招吧？”说这话的时候，周参谋做了个抽鸦片的动作。

涂德胜没接话茬，他想起了蒋六当年说过的话。说实话，他心里还是很震惊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还真可能往他身上使这阴招。

到了涂德胜的办公室，窦天枢倒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径直在抽屉里取了上好的红茶，泡上，一杯给自己，另一杯递给涂德胜：“对了，五爷，你现在手头有路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