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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6

作者:彦无 | 发布时间 | 2018-09-14 | 字数:3680

尤缈然站在超市门口,给杨风投资行政办公室主任高明打电话,让他给她派个人搬搬东西。办公室闲人不多,今天有两场会,能走开的只有陆小冰。

果然高明抱歉道,“今天有些忙,要不我去给您搬。”顾门清杨对内对外,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脸色从来看不出什么不同,除了陆小冰,就是这个偶尔过来的尤缈然,就凭这一点也够让人浮想联翩的。

尤缈然客气了两句。

“让陆小冰去吧,他虽然不太灵光,但人很实诚,董事长很喜欢他。”

等了没十分钟,陆小冰就气喘吁吁地从出租车上跳下来。他很胖,几乎失了形,眉眼带着憨气,正常情况下很难应聘进投资类的高端公司,也能理解刘姨的羞愧难当。

他颠儿颠儿地跑过来,却嚅嚅地不知如何开口。

“小冰。”尤缈然热情地招呼,“快过节了,顾董让我去看看刘姨,他太忙顾不上。”

“哦。”陆小冰立刻眉开眼笑,把东西搬进车里,指挥着尤缈然一路开到越秀河边的一个中档小区。

刘姨听到陆小冰的电话,早已等在小区大门口。

远远地只见一名穿戴整齐,与周遭家庭妇女截然不同的中年女人肃穆在站在一边。

路上陆小冰说,他父亲早逝,母亲一个人把他带大,和顾门清杨从小在门家长大。

刘姨礼貌周全地迎上前来,眼底却隐含审视。只见面前的姑娘虽然面色疲惫,却眉眼舒爽,神情开朗,蓬松的短发团团地托着尖尖的下巴,说话间两粒酒窝若隐若现,未语先笑。她不由地露出一丝笑意。

“董事长总是这样关照我们,小冰已经很麻烦他了。”说到陆小冰,刘姨果然露出一丝别扭和羞愧。

是个很知进退也很有分寸的女人。

尤缈然有些感动,安慰她,“我知道您的意思,可是人才易得,真心难求,顾门身边没几个贴心的人,你们就像家人一样,怎么能不照顾小冰。”

刘姨一听,眼里闪过一丝泪光,又敛起笑容道,“虽然如此,哎……三岁看到老,清杨这孩子从小就知情懂理,这样的人……真是。”

尤缈然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最真实的关怀和心疼,不由更为感动。

刘姨把她迎进家门。两室两厅的大开间,摆设虽然简朴,却格调清隽,层次不低,不由地对刘姨又生出几分好感。

“我听顾门总提起刘姨,您若一直在他身边就好了,其实他身边真缺个人照顾。”尤缈然真诚地说。

“哎,当初门董事长是让我一直照顾他的……我算失了信了。”刘姨眼圈泛起了红,声音有些抖。

“也不能这么说,你哪里做得了他的主,他这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刘姨抬眼看了看尤缈然,“清杨自幼聪慧,看看现在他的成就……老董事长地下有知也会欣慰的。”

“可他到底吃了很多苦,我听他大哥说了他们母亲去世时的情景,那时候他只有两岁,真的像他大哥说的那样么,想想两岁的孩子,真让人……”尤缈然没法再迂回,可也不敢径直地问。

“哎,想起来真让人伤心。”说起往事,刘姨哽咽起来,“门董只有门清一个女儿,病了一年半,病危通知下了无数回,最后一回还是来了,门董带着两个外孙守在小姐的病床前寸步不离,两个孩子也很乖巧,不哭不闹的,尤其是清杨,才两岁。”刘姨拿起纸巾试试眼角。“想起来就让人心疼,小姐也是放心不下他,原本已经昏死过去了,又时不时地突然醒过来,一挺就是一周。”

“听说他外公也病倒了。”尤缈然压抑着急切,小声提示着,生怕她就此打住。

“对,可怎么劝也不走,就要守在女儿身边,也是呀,家里原本就他们父女相依为命,这又碰到白发人送黑发人,肝肠寸断哪,他怎么舍得离开。所以,他们一家四口在里屋守着,我们在外间。”刘姨抑制不住眼泪,“想想就伤心,生离死别呀,父亲失去女儿,儿子失去妈妈,他们那个爹也不知死到了哪里,只在进医院那天露了一下头,就再不见踪影。”

“听说……阿姨醒了就摇铃铛,顾门闭着眼睛就能爬过去。”尤缈然一步步往前试探。

刘姨嗖地站起来,愣了片刻,说声对不起,走到洗手间拧了块湿毛巾擦擦脸,走出来时,眼神已冷了下来。

“那是不是后来,睡着了,只在有人摇铃铛他也会爬起来。”尤缈然盯着刘姨,显然她已经意识到今天她来的目的,一直垂头不语。

……

“你告诉过别人?!”尤缈然抓住她躲闪的目光。

……她低下头,不停地咽唾沫,“我没有。”她说得无助而绝望。

“可这么私密的事外人怎么会知道?!”尤缈然抓住刘姨的胳膊。

“门家知道的不只我一个,还有清风,……他也知道。“

“可他不会告诉况晴,他不可能告诉她。”尤缈然地倔强抓住刘姨想挣脱的双臂,“刘姨,请告诉我,清杨他……有人要置他于死地。”

“我不是故意的,是况晴拿话套我,我对不起董事长,他让我要永远保守这个秘密。”她急切地摆着手,“她还是孩子,高一,我没想那么多,顺着她的话就说下去了,可我没说别的。”

“还有谁知道?”尤缈然松口气,心又忽地提起来。

“就是况晴,再没别人,顾门清风告诉过谁我就不知道了,想必他也不会说,门董千叮咛万嘱咐要保守秘密。”刘姨哆哆嗦索地后退着,“你……你问这个干什么,你不能害他呀。”她扑过来,死死地抓住尤缈然的手臂,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是不是顾门睡着了,听到呼铃铛声就会爬起来,让说什么就说什么?!”尤缈然扶起刘姨,心底像灌下了一块寒冰,木得没了知觉。

“最严重的时候是这样。”刘姨抽泣着,“门董为这事操碎了心。”

“没治过么?!”

“试过很多办法,都没什么效果,只有一种稍管点用。你……你……你要干什么。”刘姨愈加恐惧地往后倒。

“哪种方法?!”尤缈然倏地睁大眼睛。

“我不会说的。”刘姨一把推开尤缈然,声音冷硬,“打死我,也不会说。”

“刘姨,”尤缈然一把摁住她的肩膀,“况晴离开了顾门,你说她会干什么。”

“会告诉别人?”她惊呼,“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我早看出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看着我们清杨老实,她怎么配得上清杨,清杨真是……”刘姨抬眼看看尤缈然,反手抓住她的手,“那怎么办哪。”

“不知道。”这么久的猜测却原来是如此简单,这样的事实让她浑身无力。她颓然坐下,“你后来说好些了?!“

“也不是什么好办法,”刘姨叹口气,“后来那个铃铛丢了,他倒不怎么犯了,门董总算松了口气。”

“铃铛丢了?!”尤缈然翻出手机图片,把顾门清杨钥匙上的小铃铛指给她看,“是这个么。”

刘姨细细地端详了一会儿,“没错,就是它,这里有一条小裂纹,骗不了我的眼睛,这东西自从小姐死了后,就一直在清杨手里,小时候少了它,清杨连觉都不睡,时时握在手里,叹,也是造孽,”她揉揉眼睛,“母子连心哪,别看他什么也不懂。”

“可是现在怎么又在他手里。”尤缈然蹙起眉头。

刘姨眼里露出恐惧,喃喃道,“是呀,怎么又找到了。难道他……最近又犯病了?“

安抚住刘姨,尤缈然把被刘姨遣到门口老老实实地看门的陆小冰送到公司。她来到顾门清杨的办公室,秘书说顾董正在开会,问她要不要进去等一等。尤缈然摇摇头,独自走到会议室门口,倚着窗前的栏杆,望着远山已经失去黛色的山影。

她的心揪成一团,很相见见顾门清杨,却又不敢见他。两岁时与母亲生离死别的记忆果真以一个铃铛的形式留在了他的梦境里,只要铃声响起,他就分不清梦境和现实的;虽然她不懂医学,但也猜得出顾门清杨还没有从两岁时的变故中走出来,那种痛深深地被他包裹在内心,成了一根刺,成了他柔软的内心里一块硬痂。可恶的是竟然有人要去利用它,利用他的伤痛来打倒他。

“刘姨,学校要给同学们做心理测试。”

“怎么测。”

“就是蒙着眼睛,下面的人随意出声,看人会有什么反映。”

“蒙着眼睛?!”

“出什么声呀?”

“随便,能想到什么声就出什么声。”

“会有铃铛声么?”

“会呀,班长书包上就拴着个铃铛。”

“哎,小晴,你得想法别让铃铛出声。”

“为什么?

”因为……“

尤缈然把况晴诱导刘姨的过程反复想了几遍,一个高一的女学生,农村孩子,没什么见识,就能问出那么有心机有逻辑的话来,真是让她大跌眼镜。况晴的影子在她脑子里飘过来荡过去,既使是十年后的现在,她也没在况晴的眼里看出那样的睿智来。她没有,可是杨流却有。

尤缈然坐卧不安,心慌意乱地开车直奔流川医院。

母亲的防御性治疗才刚刚过半,姚新的疗程也已经开始,舅舅情况稍微严重些,需要动个小手术。听完主任医生的介绍,尤缈然一阵无力,只觉得箭在弦上,自己却赤裸着连装备都未备齐。

尤缈然又拿出手机翻到杨流的搜索栏,略过其它,直接打开他的家庭背景和个人介绍。杨流的父母原是栾明市引进的高级人才,后来双双出国读博,并留在美国自主创业,谁知学业出众,生意经却念不顺,连年亏损,还借了高利贷,车祸身亡后,留下近1600万元的债务。

当时上高三的杨流毅然独自前往美国继承了他父母的债务,一年后就还清,并成功进入世界顶级名校学习医学等等。文章毫不吝啬溢美之词,唯一的八卦就是这么多年来,他洁身自好,从未交过女朋友,被人怀疑性取向。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在1600万元这个数字上,网上还说他如果不是医学天才就必定是个金融天才,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男子,在本钱几乎为零的情况下一年净赚1600万元,几乎是个神话。

尤缈然想见见杨流,却又有些近乡情更怯的恐惧,最后还是心慌意乱离开了医院,脚下无力,车速起不来,宝马在路上划着八字。越秀涧她想马上回去,可又怕回去,她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又怕自己的决定。只觉得自己就像面前这条空寂无人的路面,只能向前,偏又无处求援。

把车停好,尤缈然恹恹得走向电梯,突然眼前一道黑暗闪过,还没容她回身,就只觉得脑子一木,天地倒了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