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尤缈然梆梆地敲打着况晴的房门,况晴仿佛就等在门口,只敲到第三下门就啪地一声脆响悄然打开。
尤缈然大刀阔斧地走进去,脚后跟把门一带,“你有什么条件。”她扬起不屑的脸问。
“你说什么我不明白。”况晴捧着杯茶,神态安逸。
尤缈然笑呵呵地坐过去,“我的眼睛不拙,黎明并不爱你,你对他也没什么爱可谈,你更不是那种为了所谓的爱可以不惜一切,包括牺牲生命也要报复男人的女人,你能嫁给黎明无非是你手头的东西正是他目前需要的,你想过没有,一旦他渡过难关,他那种纨绔子弟还能容忍你的存在么,不仅是他,肖黎也不会允许,你要承认你对于顾家其实是一个笑话。”
况晴的嘴唇哆嗦着,眼神暴戾又带着游离不定。
“所以,对于你最现实的事情不是想着如何讨好肖黎顾浩然顾肖黎明把这个顾氏三少夫人的名头做实,而是尽快用手里的本钱换取更大的利益,有了这些钱,你就不会受制于顾家人,说不定反倒能心想事成。这一点其实你很明白,所以我来和你讲条件。”越是了解况晴,尤缈然对她的感觉越是复杂,除了蔑视不屑外,似乎又有那么些同情不忍。她想不透顾门清杨对况晴的真实感觉,能够容忍她主动离开,想必里面多少有些不忍。
“你不用瞧不起我,你也没有多干净。”况晴放下茶杯。
“我干净不干净让顾门清杨去判断,就不劳你费心。我们今天就来谈条件,谁也不用遮掩。”尤缈然不以为然地说。
“十年,我就要十年的青春损失费吧。”况晴想笑却没笑出来,眼里满是落寞。
尤缈然心里嗤之以鼻,面上却做出认真谈判的态度,“这个提议很好,青春损失费,用钱来一笔勾销最好不过,最简单不过,也最……现实不过。你说个数,让我去和他商量。”
“你用不着含沙射影,你没这个资格。”况晴扬起头,不屑道,“我和他在一起时,你还不知在哪里跑呢。”
“我没瞧不起你,”尤缈然撇撇嘴,“大嫂说得很对,爱情在贫穷面前只是乞丐脚上的破了洞的鞋子,什么也不是,你开价吧。”
况晴眼皮抽动一下,笑得有些僵,“一个亿。”
“一个亿!”尤缈然倏地站起来,顿了顿,又稳了稳又坐下,“你还真敢要,不过,看样子,你把你们十年的感情看得很重。”王尚无的家黑白灰相间,完全体现了个人主义色彩。除了鞋柜上靓丽的包包,和门边两双女式皮鞋,这里看不出任何况晴的痕迹。
“
“让我想一下。”她站起来,桌上的摆件都很特别,也很有想法,她一一仔细看过去。
况晴没说话,余光却跟着她。尤缈然口袋里反监控小仪器静默无声。
“一个亿。”尤缈然坐回沙发,“照着顾门清杨的资产,这点钱也不算什么,我会劝劝他的,可你能收手么。”
“能。”况晴笑出了声。
“顾浩然顾肖黎明肖黎能收手么?”
况晴挑起嘴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能。”
“怎么保证?我怎么能相信。”
“我马上离开这里,”她的眉眼全开,“这就是我最好的保证。”
“这算什么保证,你哄孩子呢。”尤缈然皱起眉头。
“那你除非把我杀了。”况晴指指自己的脑袋,“都在这里,你说怎么办。”
“你以为我真不敢杀?!“尤缈然眼里闪过一丝嘲弄。
“你不敢!”况晴紧紧地眯缝着眼睛,禁锢着自己的眸光。
“有句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尤缈然幸灾乐祸的觑着她,“时间久了,一个人的弱点自然就会暴露出来,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能置人于死地,比如,”她环顾自周,沙发一角露出一个药瓶,她走过去拿起,“呵,心脏不好,这就更简单了。你说我敢不敢。”
况晴两只手紧紧地抓住沙发巾,猛地一扯,“你敢?!”她咬着嘴唇,声音闷在口腔里出不来,听不清楚。
尤缈然扔下药瓶,“三天之内,我就给你答复。说起来,这一个亿顾门清杨付得有点糟心,因为你没有付出真心,也谈不上有什么损失。至于你拿什么来保证,你也想想,在商言商,谁也不是傻子。”
况晴咬牙切齿,“真心,你比我更多么,有钱人就有真心么。”
声控灯在她踏进楼梯间的一瞬间乍然亮起,她一步一顿地向上走。楼梯很干净,物业很尽责,墙壁没有丁点灰尘,突然她看见拐角第一级台阶上有点什么,凑过去一看,是一点烟灰,很新鲜,用手轻轻触碰,还带着点烟火气,她吸吸鼻子,鼻腔里除了冷硬的石灰味,一无所有。
顾门清杨一如既往地起来做早点,他煎的馒头片水平已经相当高,金黄焦脆,让人垂涎欲滴,除此之外,他又迅速掌握了煮南瓜粥的诀窍,还懂得放几粒枸杞和撒些花生碎。
尤缈然吃得开心,不吝赞美辞藻,最后,她犹疑不决支支吾吾,“我想把况晴拉到我们这边来,瓦解他们的同盟,不知道会不会坏你的事。”
况晴撤出,也许阴谋就此流产,但也有可能对方会另出花招,依然直逼最后的目标,如果是这样,顾门清杨之前的准备就付诸东流,重新布置重新策划并不容易。可尤缈然权衡左右,始终觉得况晴才是顾门清杨的死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能奈他所何。
“不是说好了么,我不干涉。”
尤缈蹙着眉头,依然犹豫着,“不当你犯规,是我请教,这样行吧。”
清晨饱和度很高的阳光让睡得很足的顾门清杨脸上绽放出一种绚丽的光泽,尤缈然躲到他的影子里,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一边为自己灰败暗黄的脸色找个合理的理由,她得躲到医院去补上几个小时才能见人。
顾门清杨笑起来,“况晴如果能停手自然再好不过,无论她是诱饵还是肉弹。可是她停不下来,你不了解她,她可不是一个轻易言败的女人,心里即使承认了,行动上也绝对不会放松,如果放在工作上,这种品质很可贵,可做为一个人,却很可怕,所以,我和况晴永远不可能站在同一阵线,即使我们把钱给了她,她依然不会改变初衷。更何况……顾肖黎明把婚姻都搭上了,就不会让她放弃,势必极尽所能地拉拢她。”
尤缈然眼里的疑惑一闪而过,“明白了,我以为只有她吃透了你,你却对她一无所知,看样子,事实并非如此,你很了解她。”她低下头,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蔓上来,她忙摇摇头,“你是说她在与我虚与委蛇,那我也与她真真假假如何?!”
“当然不错。”顾门清杨说,“他们的联盟并不牢靠,况晴与你周旋不过是想借助你我增加她的筹码,对方一边拉她,可那嫌隙只会越拉越大。“
“你都想到了。”尤缈然不知是该高兴自己与顾门清杨的灵犀相通,还是生气于他对自己的透彻了解,也许他所谓的不干涉都是在他掌握的大局下一点对自己一点小小的放纵。“好,”她又摇摇头,“那我就和况晴周旋了。”
“对了,今天可以注意一下南风。”顾门清杨岔开话题。
“不用注意,南风肯定大涨,转眼我就会成小富婆,也不知……我爸妈是怎么想的。”她苦笑着。
南风股份果然不负众望早上十点涨停,下午有所松动,收盘时又牢牢地封在了涨停板上。下午三点之后的财经分析认为,杨风旗下的正泰科技不可能这么简单地就被南风收购,顾门清杨从不做短期投资。五点的财经消息随即就披露,杨风系下海外投资公司收购了南美的两家航天新材料实验室,而这两家实验室正好弥补南风的技术短板,下一步,杨风一定会进行全面收购南风的行为,从而拿到控股权。如果成功,顾门清杨这招欲擒还纵的收购又将成为资本市场的又一绝唱。
南风一热闹,九重天的光环陡地失了一半,连护士站的护士大夫都在议论南风股票。
况晴来电话,说三天等不了,最多两天,明天是最后的期限。
母亲躺在床上输液,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尤缈然说着话。
原本尤缈然对杨流的怀疑让她不敢把姚家人留在流川接受所谓的治疗,但杨流昨天的那番话倒打消了她想设计个翻天覆地的事件,借此把杰彬等人弄走的计划。这些年尤家人对这个家族病的忌惮已经到了恐惧的程度,特别是姚彬,甫一过五十岁,几乎就需要天天吃镇定剂,方能勉强保持一个平和健康的心态,大夫的结论都说是更年期综合症,尤缈然却并不认同,正好杨流的那番话让她茅塞顿开,姚彬得了心病,需要心理治疗,能否治好先放在一边,有了希望并切实地开始实施,对姚彬就是一味绝好的特效药。仅此一点,尤缈然就要感谢杨流的……医术。
“……没想到杨流的父母在国外车祸双双身亡,还给他留了一笔债,这不要命么。你再看看这孩子,不仅还清了债务,还事业有成,性格开朗,真是难得。”
“无奇没好男人么,您到了栾明见一个喜欢一个,……”母女俩一直回避着谈顾门清杨,玲珑阁与顾门清杨的奇遇在她心里犹如扎进了一根刺,时时都在提醒姚彬的别有用心,以及她对顾门清杨的复杂心理。
“听说他博士毕业了,还拿了几个专利,这样的人有学问有底蕴,又不像富家子弟那样张狂,说起来,我们又不需要通过联姻巩固什么。”姚彬喋喋不休。
尤缈然禁不住冷笑,这是卸磨杀驴,把她从顾门清杨这盘棋局里剔除呀。
“你不是说还得考虑门当户对么?”尤缈然懒懒地躺在沙发上,“人家学问那么高,我配不上人家呀,我看我也就只能和顾门清杨凑合凑合,两家都有点臭钱,谁也不嫌谁臭。“
“你……”姚彬咽口唾沫,“你怎么到现在还没开窍,我只是给你创造一个机会,合适不合适还得你自己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顾门清杨也没什么,这个时代,天天住在一起,还……说明你们之间没感觉。”
“也行,要不我明天就回美国。”尤缈然还是懒懒地。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再看看,顾门清杨……再看看。
尤缈然翻身坐起,“你也说了,天天住在一起,我们之间就缺乏一个契机也许就水到渠成,如果您觉得不合适,现在还来得及,妈,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是支持还是反对。”一脸恼火,“妈,大姨那天的话你记得吧,无论是我还是他,话糙理不糙,顾门要是个混蛋,我就早下十八层地狱了。”玩笑的语气,心里却哆嗦着,“那天我正好发烧,人事不知,卡拉那个混蛋就把他招进来……还好我福大命大……”她嘟囔一句。
“你别在这里伤春悲秋。”姚彬冷哼一声,侧过身不再理她。
尤缈然神情郁郁,懒得理会什么,走到外面的走廊,倚着栏杆眺望远处的越秀山,从昨晚到现在,顾门清杨的凄惨身世像在她心口豁开了一个口子,忙碌忽略都无法阻挡被撕裂的难受。“两岁。”她口气,他还能记得当年的事么?!如果不记得,他心里就全无母亲的影子;如果记得,那必定是最凄厉的印象。
“怎么了?”杨流走过来,探头扫一眼她的脸色,看着远处失了生机枯干生冷的越秀山,“又是清杨的事情?!你不用为他担心。”
“你不担心他?”尤缈然揉揉僵硬的面颊,悻悻地问。
“他天生就有个辉煌的人生,相对大多数人要好得多,偶尔失失手不是坏事。”他莞尔一笑,并不躲避尤缈然冷冷的一瞥,“倒是你,睡眠不好,眼圈青黑,皮肤干燥,你该多休息。你母亲的液还有两个小时,快去补个觉,你父母的别墅好象在开会,人来人往,不如去我那里,你去过,不用我带路吧。”杨流的制服白净得让人不敢直视。
“几岁人开始有记忆?”尤缈然问。
“按理说,婴儿三个月就开始有记忆了,可真正有记忆还得到三岁。”杨流说。
“真的么,我小时候的事情我一件也想不起来,更别说三个月。”
“那是你没遇到什么值得你记忆的事情,比如孩子一岁时断奶,有些人家喜欢在乳头上抹辣椒,孩子一下就记住了,从此对乳头再不会有什么念想。”杨流侃侃而谈。
“你是说被辣椒辣了一下孩子或许不记得,但会以其它形式渗透进他的记忆。”尤缈然眉头微蹙。
“正是,尤小姐很通透,一点就明。”
尤缈然客气了几句,神色泱泱地与杨流告别。
按照杨流的理论,两岁时与母亲的生死别离留下的印象必定会以其它形式留在了顾门清杨的记忆里,顾门清风留下的是悲痛,那么顾门清杨呢?!
走进别墅,保洁阿姨刚开始打扫,只清理出了一间卧室。
阿姨说那是先生的,别人不能进。尤缈然头晕得几乎打起了转,咕嘟一句,回头我跟他解释,就推门进去,双脚利索地蹬掉鞋子,一猛子扎到床上。脑袋很晕,却又很清楚,身体酸痛,却又躺不踏实。尤缈然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个来回,干脆靠着床头坐起来。
嫁入豪门,如果没有丈夫的宠爱和家族的认可就一无是处。从现在的情形看,无论真假,顾肖黎明都是向着况晴的,顾浩然夫妇同样是相信她的,况晴有什么样的能量值得他们舍弃顾肖黎明的婚姻?!
尤缈然揉着太阳穴看着屋顶繁复的花纹,说是花纹,却像一处不断扩散的涟漪,波光粼粼,一圈一圈地拨动着她的思绪,仿佛轻柔的羽毛舒服地抚弄着愉悦着她的四肢百骸,尤缈然意识模糊,身体缓缓地歪向一边,哐地一声,脑袋重重地磕在床头上,她倏地醒了过来。
再抬头,头顶的花纹并无异样,只是一片水波荡漾的湖面,轻浅地泛着点点湖光而已。尤缈然再无丁点睡意,她环顾房间四周,与上次她进的那间房子格局相同,只是摆设布置独具匠心,除了屋顶略带浅绿的色泽,房间四周都是白色,包括窗帘家具卧具,甚至是门边摆放的拖鞋,只有白色的电脑边放着一只金色的铃铛,金色已经有了锈蚀,边缘摩擦痕迹明显,隐约可见底色。
尤缈然闭目凝眉,总觉得这个东西在哪里见过,倏地,她睁开眼,在况晴家,立在暗影里的不就是这样一个东西么。
拍了一张照片,尤缈然慌忙走出杨流的卧室,对在客厅里打扫的阿姨说,“那屋子太干净了,躺下都睡不着,刚才我困糊涂了,我记得杨院长有洁癖,你就别告诉他,免得他忌讳难受。”
阿姨忙不迭地应承着,又拿着抹布走进房间。
回到越秀涧,尤缈然鞋子还未脱,就闭上眼睛仔细回想在况晴家看到的那个模糊的东西,虽然不是十分确定,但的确和房间里整体装修布置不成体系,很突兀,不应该是房间原先的装饰品,应该况晴带去的。
尤缈然心急如焚。
时间过得很慢,看了几次,指针都纹丝不动,尤缈然索性脱了衣服,跳进浴缸,把自己泡进温热的水里,当身体沉入水中,心也跟着沉了进去,她的大脑终于平静下来。
天空暗沉,风有了刺骨的寒意,晒台兜风,鸣鸣尖叫。
顾肖黎明的奔驰把况晴放在路边,尤缈然数着秒,一百还未出口,就拿起拟好的协议冲到三十五层,在门还未关上的一瞬间抵住房门,把协议在手里挥了挥。“等你很久了。”
况晴一愣,又笑起来,“我以为他根本不屑一顾。”
“你还真了解他,他的确是不屑一顾,甚至是厌恶之极,可我不想他冒险,意气用事现在不合时宜,我父亲是九重天的第二大股东,他的话还是有分量的。”尤缈然努力控制着自己不把眼光瞄向那个模糊的影子。
况晴接过协议。
“一个亿是不是小数目,也不是你嘴碰碰就能保证的,大家都是商场中人,协议是最好的办法。”
况晴翻开十页共三十项的协议,这是尤缈然绞尽脑汁的结果,它要把况晴缠进去,又不觉得过分,果真,况晴坐进沙发,一眼不错地认真看起来。
“忙了一下午,给我倒点水喝。”尤缈然翘起二郎腿。
“你自便,在厨房。”况晴没抬头。
“好。”尤缈然站起来,厨房是敞开式的,餐桌兼吧台就在那套豪华锃亮的灶具对面,那个东西正在吧台上。
尤缈然啪打开灯,拿起水壶接水。模糊的虚影随着光亮突然消失,尤缈然只觉得眼前一黑,再睁开,正是一只金色铃铛,只是磨损比杨流的那只更堪,大片的锈色比斑驳的金色更加显眼。坐上水,尤缈然随手熄了灯,回到况晴的对面。
那只东西虽然和杨流卧室的铃铛有所不同,但尺寸基本一致,材质应该也一样,除了上面的锈斑和磨损痕迹略有出入。
这个东西顾门清杨也有一个,只是比这两个小许多。
尤缈然默默地坐下,却心跳如雷,手指一松一紧间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汗意。顾门清杨的小铃铛就挂在他的车钥匙上,她曾以为那是况晴留下的东西,虽然已经很旧,却难掩小巧精致的本来面目,现在她突然意识到那可能是他母亲临终时摇动的那个铃铛,如果他记忆还残留着两岁时的记忆痕迹,这个铃铛应该是最好的载体。她胸口突突地跳,总似乎有什么破茧而出。
“怎么样了。”尤缈然不耐烦,“有什么不妥,我去修改。”
“你这太复杂了。”况晴倒没有不满,“根本用不着这么复杂,很简单,一共不会超过十条,这样吧,我来起草。”
“好。”尤缈然抢过协议文稿,站起来,“等你电话吧。”她的余光又往那个东西上瞄了一眼。
顾门清杨回来恰好十点,尤缈然炖了菌汤排骨。
“南风今天涨停板,光今天一天,我的资产就增值百分之十,真是让人……”尤缈然呵呵地,组织了一下午的话这一刻却出不了口。
“你也别太兴奋,资本市场的资产就像风一样,来得快,去得也快,别当真。”他略带讥讽。
“不是南风为九重天打掩护,就是九重天替南风当炮灰,是这个意思吧……”尤缈然斜斜地望过去。
“你说呢。”他乜她一眼。
“我能猜着,世人就能猜着,要是世人都能猜着了,当然是……假的。”尤缈然侧眸往门廊处的鞋柜望去,那把车钥匙被他随手撂在那里在幽暗处蛰伏不动,只勉强能看个轮廓。“资本市场太虚,挣了钱也高兴不起来,进行实业投资不是更好,看得见摸得着,对了,你也不是学金融经济方面的,怎么干上这个了?”
“也是机缘巧合。”他放下瓷白的薄胎汤盅,橘黄的灯光透进去,晕染出一抹蝉翼般的怜惜。这是她带着他去国外超市选购的,他非常喜欢,每次喝汤,都会主动从橱柜里取出。修长的手指托着白皙的汤盅,贵气天成。
尤缈然心头滞涩,他就像被丢弃在孤岛的金钥匙,略加擦拭,就会迸发出亮眼的金色。
“我外公留下很多资产,遗嘱规定我二十岁就全部接管,我那时正上大学,学的又是工科,哪里懂得这些。虽然我可以委托给大哥,或者找个经理人什么的,很多人都这么劝我,那样我衣食无忧,又过得轻松自在,何乐而不为。”他往椅背上一仰,双手枕在脑后。“也许工科脑子太学究气,不允许自己稀里糊涂。我用了三个月把那些公司呀资产呀研究了个透,我发现虽然他们散布全国各地,行业跨度也很大,可是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把他们归类整理,卖了几个厂,又买了几个,最后就整合成了一个板块,提拔了一个人当集团总经理,他一个月向我汇报一次。感觉不错。”
“那你天生就是干这一行的。”尤缈然由衷地说。
“原本我对商业挺反感,从小到大对数学情有独钟,高考时,大哥还说他学了商,算是为家族事业做出牺牲,我应该追随自己的理想,我那时候想反正将来家族的产业又用不着我冲在前面……没想到,外公选择了我。”他怅惘地叹口气,“我和我大哥……我真不知道外公的用意,原本我们是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现在弄得……你也看见了,面和心不和。”
“你外公网上的口碑可很不错,我想他总有自己的意图。”
“你对我们家的事还挺关心。”顾门清杨撑在桌上,饶有兴趣,“说说都打听到了什么。”
尤缈然尴尬地咳了一声,支吾着,“你是名人,用得着我打听么。”她把汤盅把顾门杨面前推了推,“再喝一碗,别凉了。”又迅速抬头瞄了他一眼。“门家这么有钱,你外公为什么不安排人专门照顾你,弄得你和你大哥像流落民间的孤儿一样。”
“当然不是。”他摇头,“门家有一套老宅子,现在还有四五个在打理,可是外公走了,宅子就空了,保姆管家再多,也觉得房子太大,我就搬了出来,其实也不算孤家寡人,我身边从小跟着一个阿姨,刘姨。”
好象听见了尤缈然的心声,顾门清杨说,“刘姨就住附近,还时常去看我,过年过节我也去看看他们。算起来,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对我最没什么心思的人了。她儿子在杨风工作都让她感觉羞愧,每次见面都千恩万谢不好意思。”顾门清杨笑着摇摇头,“她儿子叫陆小冰,在行政部,回头你去看看,笨点,但很实在,虽然是个仓库管理员,却把杨风当家一样,让人喜欢。”
“放心。”尤缈然从容地笑笑,“你不方便,我关照他吧,还有刘姨。”
尤缈然坐在顾门清杨的床前,他睡得正沉,呼吸悠悠扬扬,酣畅无比。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咖啡的作用,或者是习惯使然,现在两点之前,尤缈然基本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
她已经习惯了顾门清杨沉睡不醒的面容,俊逸桀骜,闭着双眼,冷漠淡然被锁了起来,看上去像个无害的纨绔。
两点之后,尤缈然猛灌两杯咖啡,然后坚持到四五点,就可以去睡。这几日天天如此。
尤缈然悄悄摊开手,被捂出了汗的车钥匙水粼粼得,那个小铃铛则绽放出奇异的光泽,比白天看到时更加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