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赫基到的时候,洛河的司机已经等在 那里,赫德宝冲着他颇有意味的瞥了一眼,什么话也没有,就率先钻进车里。
“真是好地方。”窗外的密林挂满枯叶,一片死寂中,他们成了这个世界的主宰,让人畅怀。
赫德宝瞥了他一眼。
目力所及的区域只有一处别墅,轮廓掩映在山林间,也掩 去了它大半的奢华。
整个别墅几乎没有人,司机在前面默默地引路,像要下雨, 光亮被冷空气抵在远处,眼前黄昏般缥缈阴郁。
他们被带到别墅前一个木制凉亭下, 洛河坐在桌前,独自品茶。
“坐。”他手一指,并没有抬头。
赫基和赫德宝默默地坐在洛河的对面。
洛河为两人斟了茶,“这座山在栾明是个无名山头,我没来之前,没人关注过它,其实据考证它有个很有意境的名字,叫朝凤,不用考究,光听名字就知道当年这山的盛况。”
洛河悠悠地抬起头,“人也一样,是璞玉还是玩石要有人识货。德宝,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赫德宝频频点头,“您说得太对了,就比如我,要不是洛总,哪有现在的赫德宝,没有洛总,赫基还只是个业务员。”
赫基垂下头,嘴里嚅嚅称是,心里却由然而起一抹不舒服的憋闷,说不清道 不明地从脚底涌了上来。
“事情怎么样了。”他站起身,走到凉亭外,头上硕大的乌云压下来,天光陡然变黑,眼前雨就要下下来了。
“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赫德宝一 字一 顿。
“东风?!”洛河哼笑一 声,“东风可不是说有就有的。就像现在这天气,等待东风岂不是做梦。”
“它必须有。”赫德宝咬牙森然道。
“你有这个决心我就放心了,你办事我向来放心,还记得你初到我身边么,有一 次我去北京见重要人物,被游行的人拦在半道,你身体掉在车外,一边开道一边开车,所向披靡,那时我就认定你是可用之人 。”
“多谢洛总的栽培,德宝一定不会辜负您的。”赫德宝泣泪而起。
“赫基呢?!”洛河稍稍侧眸,“公司内部怎么样。”
“放心吧,洛总,都在控制范围内,出不了什么幺蛾子。”他停下来,瞄瞄洛河的背影 ,天空突然漏下一缕阳光,正好从他头顶贯穿而下,赫基咽了口唾沫,“警察虽然嗅到点蛛丝马迹,却抓不到咱们的把柄,一直在那里打转。”
“噢?!”洛河回过头。
“说起来,咱们也没有干犯法的事情,和那些人比起来,小巫见大巫。”赫德宝梗着脖子。
“这个话只能安慰自己。”洛河重新坐下,“这个世界规则永远掌握在当权人的手里,犯法不犯法不是你说了算,而是他们。”
赫基点着头,又一阵茫然和不适漫过。
下山时赫基很想和赫德宝说点什么,身后的司机戴着棒球帽,帽檐压得很低,紧紧地跟着。
开源道上两辆车并排等着,三牛和赫德宝的司机站得很开,没有凑到一 起。
赫基和赫德宝各自开车离开,绕过山峦,又心有灵犀地停下。赫基抽出一只烟递给赫德宝,拿出打火机为两人点上。
“怎么看?!”赫德宝问。
“洛河终于认识到咱们的重要性了。”赫基长吁一口气,把烟喷出老远。
赫德宝狠狠点点头,“ 有可能越秀区域他损失惨重,他要想狠狠地合理合法地整治整治顾门清杨一时半刻做不到,明面上他斗不过顾门清杨。”空间愈加憋闷,触手间已经湿漉漉得,他眯起眼像想了什么,笑道,“洛总的爹以前是栾明市长,做派和他挺像,爱教训人……现在要他知道,有权有钱有些事一样成不了,”他哼了两声,一脸鄙视,“关键时刻还得看咱们。”
赫基摇摇头,想把脑子里沉沉地压着他,却又无影无踪的东西甩掉。
“怎么了?!”赫德宝问。
“以前洛河向来都是高深莫测的,这一次这么坦率,倒让人摸不透。”赫基侧目看看赫德宝,他正盯着远处看, 嘴角死死地抿着,咬肌一鼓一 鼓得。他的心一惊。
以前,赫基觉得自己看不透洛河,却把赫德宝看得很透,可是今天不仅是洛河,连赫德宝在他面前也有了几分迷。
“以前看不透洛河是因为我们把他看得太高,放得太高,不敢走近,其实生意人不都是一样么,以赚钱为目的,赚得越多越高兴,有什么高低之分。”赫德宝嗤笑一声,“现在他用得上我们了,自然要屈尊降贵,也不敢把自己弄得太神秘。”
“三牛没接着阿鲁。”赫基想了想,不想再拐弯抹角,索性直接开言。
赫德宝一愣。“什么意思。”
“三牛一直在交通大队门外等着,却没等到,知道的地方也打电话找过,几乎没有踪影。”赫基猛抽一口烟。
“警察?!”赫德宝脱口而出,“不应该,”他旋即否定,“吓咆了?!”他眼里闪过一丝笑意,“有可能,这小子知道在我面前没好果子吃。”
“真这么简单?”赫基瞄他一眼,也不深问。
赫德宝迟疑片刻,“我给你说实话,那次人手不够,我派他堵在三十五层,他要是多个心眼醒过味来,没准看到况晴和顾门清杨了。”
赫基没说话,答案是肯定的。
“他即使看到了,看到的也是况晴而不是我们,当时……况晴温柔得像一汪水,搂着顾门清杨,就像情侣之间说着私话,与我们何干。”赫德宝恨恨地。
“如果他们怀疑况晴,事还能成么……”赫基有些不耐烦,事情越来越超出他们的预期。
“那他们为什么要放了阿鲁。”赫德宝不确定。
“是不是真放还尤为可知。”
“把三牛叫来。”赫德宝低吼一声。
三牛瞄了一眼赫基,字斟句酌,“这几天我一直以阿鲁的表哥身份跟警局要人,他们告诉我他在交通大队管制学习中心,平时见不着人,只能送两件衣服。昨天警局的人说阿鲁今天可以出来,我就一直在管制中心外面等。从上午十点,一直等到中午一点,都没见着人。我就让人去问,他们翻了翻本子说他早就走了。”他嚅嚅地,“管制中心只有一个出口,而且出来还得登记,不可能看不见。”
“不是警察,他们不会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赫德宝捉着烟屁股,贪婪地猛嘬一口。“不是警察就好。”他把烟头往地下一扔,一脚碾上去。“也许不是坏事,三牛,你马上着手调查阿鲁的去向。”
“嗯,是悄悄地,还是大张旗鼓地。”三牛机灵地问。
“对,这个问题问得好,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果。”赫基若有所思地看看三牛。
“大张旗鼓地。”赫德宝猛地挥手,眼里带着狠辣,“现在最怕的是警察搅局,那我们就先来搅和搅和。”
“明白。”三牛兴奋地眯起眼睛,”放心,我一定会搅得天翻地覆。“
赫基心里却没有这样的兴奋,这些日子一直在和警察打交道,他采取的策略是不回避,也不弄僵,而是小打小闹地闹着,实在不行再抛出一个无关紧要的诱饵,不管是猫戏老鼠还是老鼠戏猫,只要这出戏一直演下去,就能为红光最后的胜利争取时间。可是现在他们要真刀真枪地和警察扛上了。
他皱起眉头,却又想不出更确切的选择,悄悄地寻找似乎更加地不妥。
“还有多久呀?”他不禁长叹,再没有准备得充分不充分之担心,只盼着早日尘埃落定。
“应该快了,以前埋在水下的都浮了出来,九重天,方泰的挂牌,听说商业地产的重组公司近日也要到栾明,这是顾门清杨开的一桌大宴,锣声一响,就开始了。”赫德宝信心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