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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弹劾陈汤
刘奭对西域的下一步工作定了一个基本的调子。大意是不能与匈奴人发生冲突,一切要以推广儒政为中心。匡衡回到相府,越想越觉得这个陈汤是个不安定因素。他打算写一份奏章,将此人弹劾。最好能说动陛下将此人调回中原,以免影响全国的儒政发展大计。匡衡发现,因为陈汤的鼓噪,朝廷里部分大臣有了赞同陈汤奏章的趋势。如果不提前加以遏制,很有可能会危及到大汉的国体。前武帝雄才大略,曾举全国之力,与匈奴争斗了几十年,虽说让匈奴人吃了很多亏,但最后大汉朝被折腾得国库空虚,民生凋敝。晚年的武帝不得已向天下人发布《罪己诏》,承认了自己好大喜功的战略失误。历经昭宣两朝几十年的休养生息,汉朝国库好不容易打下了一点家底,可不能被陈汤为了一己私利,建功立业心切所毁!
匡衡饱蘸笔墨,给天子刘奭洋洋洒洒地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弹劾状。
“臣闻治国之道,上顺天理,下安民心是也!又闻: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天子圣明,遣延寿与汤,戍守西域,卓有成效。陛下所倡导‘胡汉一家亲’口号深入西域胡人之心。城郭诸国忠心可鉴。然副都护汤,生性好战,性情偏狭,与都护延寿罅隙渐生。常不受节制。汤以个人之名所上奏章,未经延寿审定,此即明证也!匈奴已分为南北两部。呼韩邪单于降汉来服,已为我大汉北藩。郅支单于土崩瓦解,蜷缩于绝远之地,苟延残喘。实不足虑!汤为一己私利,图建功之心甚切。故危言耸听,夸大其词,实则想借机扬名。汤曾借攻灭车渠之际,私吞财货,玷污王妃,又广纳诸国贡礼。其贪婪之名盛传西域。臣衡恳请陛下下诏严查,将汤削职惩办!”
听闻丞相匡衡弹劾陈汤,一时间,得到了消息的很多朝臣与地方官员都跟风上奏。
刘奭将这些弹劾状交给石显处理。石显专程来到相府,与匡衡交换意见。
石显打着哈哈说道:“丞相对天子忠心可鉴!陛下一直对您匡大人褒奖有加啊!”
匡衡笑道:“有赖石大人在陛下面前美言!”
石显又道:“陛下将丞相弹劾陈汤的奏章交给我了,让我全权代为处理。我来找丞相商议,您看到底如何处置为佳呢?”
匡衡道:“陛下对石大人信任有加,本相不好妄加议论吧?”
匡衡还不知石显对这件事情的底细,他只能稳住阵脚,要看看石显的真实意图之后,再发表具体意见。
石显说:“免去陈汤副都护的职务,实在是简单不过的事情。只是,当初给西域都护府配备人员时,考虑的是一文一武。甘延寿曾参加过平定羌人叛乱的战斗,算是有一定战斗经验的将领。陈汤师承兖州大儒,四书五经十分精通。陛下的本意是希望甘延寿与陈汤两人都能发挥一己之长,将西域胡人尽早同化到我大汉文化之内。如果贸然将陈汤免职严查,他的空缺谁人可以填补呢?”
匡衡听出了石显打算保陈汤的意思。但他又不甘心。
匡衡说:“石大人,我泱泱大汉,人才济济,欲往西域建功立业的青年才俊如过江之鲫。不会非陈汤莫属吧?”
石显说:“呵呵,丞相说笑了!陈汤哪里就有这么重要!我的意思是说,他在西域已经熟悉了民风国情,又有平定车渠叛汉与乌垒反叛的功劳,在西域戍边屯垦的将士中很有威望,如果贸然将其削职问罪,有可能动摇西域军心呀!”尽管石显喜欢弄权,把持朝政,但他对西域的情势掌握还是比匡衡等大臣要准确。
匡衡心有不服。他说:“石大人,陈汤即使不予问罪,也得有所惩戒!否则,西域必将陷入战乱,陛下的‘胡汉一家亲’政策与儒政推广就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石显道:“陈汤的莽撞不羁是要有所训诫。这样吧,我来建议陛下给他下一道诏书,对他进行严厉训斥。勒令他服从甘延寿节制,不可肆意妄为!否则一定严惩不贷!”
既然石显说出了自己最后的意见,匡衡还能说什么呢?匡衡只得点头。既然匡衡同意了对陈汤的处理建议,其他大臣就无话可说了。
很快,刘奭的诏书就发到了西域都护府。
甘延寿代表朝廷向陈汤宣读诏书。
“……西域副都护汤,好战偏狭,妄言汉匈关系,悖离我朝西域大政方针,有急功近利之心!着西域都护延寿,加强节制,严加管束,不可再行生事影响‘胡汉一家亲’之政!……”
甘延寿宣读完诏书,陈汤跪在地上久久不能想起来。他的心里充满了委屈。
甘延寿亲自上前,将陈汤搀扶起来,说:“子公,陛下的言辞是严厉了一些。请不要放在心上!我倒认为,陛下的诏书说不定对你还是一种保护!”
陈汤无奈地摇摇头,说:“我陈汤忠心耿耿,将西域情势如实汇报,却得到了这样一个下场!君况兄居然还说是对我的保护!”
甘延寿说:“子公,我可是实话实说,决没有嘲笑你的意思。我听石大人说,朝中大臣,对你的弹劾奏章比较多!陛下有感于你的忠心,又才智过人,这才力排众议,对你网开一面。你不可辜负了陛下的良苦用心呀!”
陈汤叹了一口气,说:“好吧!我以后就听都护你的,专心筹办儒学传习所吧!”
陈汤不在过问西域边防的事情。他忙着找地方,编教材,聘翻译,物色学员。准备开办西域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家儒家文化传习所!
就在传习所即将举行开业典礼的关键时间,从郅支城传来消息。郅支单于将汉使江乃始等使团人员全部囚禁,并派兵攻占了乌孙国位于都赖水南岸的三座城堡,还围困攻打乌孙国都城——赤谷城。乌孙国大昆弥伊秩靡遣使求援。
甘延寿得知这一消息,赶紧召集陈汤、杜勋、薄信、张琦等人商议对策。
杜勋说:“伊秩靡乃我大汉解忧公主的直系后裔。郅支单于侵犯乌孙,明显有挑衅我大汉的意味。我们应该加紧报告陛下,听从朝廷对我都护府的指令!”
薄信说:“乌孙国使者就在馆驿,立等回信。奏章从长安到乌垒来回往返就要近两个月。到那时,郅支单于说不定已经攻占了乌孙全境。其势力大涨。我们派兵就要几倍于现在才能平定匈奴!”
张琦说:“要打就现在派兵,不要婆婆妈妈地!”
杜勋用鄙夷的口气质问张琦道:“就凭你手头的几百人?”
张琦脸红脖子粗地争辩道:“怎么才几百人?几个屯田区汉军加起来就有三千!”
“你三千人能够打败匈奴几万人?”
“怎么不能?我汉军士卒,个个以一当十,匈奴人再多也不怕!”
甘延寿阻止了两人的争论:“好啦!不要争这些无谓的事情!大家还是讨论讨论切实可行的对策吧!”
薄信说:“可不可以遣使与郅支单于交涉,下一个最后通牒,限定他们一个月内从乌孙撤军,否则,我们就派兵参战!”
杜勋说:“大汉特使江大人不是还在郅支城吗?被他们扣留了几个月,还没有返回,我们再遣使,还不是一样的结局呀?”
薄信说:“那也不一定!我们这是先礼后兵嘛!”
杜勋说:“不管是先礼后兵,还是先兵后礼,一切由陛下定夺为好。我们做臣子的遵照执行就是了!”
薄信说:“照你这么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不就成了笑话了?你这纯粹是推卸责任!”
杜勋说:“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我们在西域公然与匈奴开战,竟然不是秉承朝廷的旨意擅自决定,这个责任在座的诸位,恐怕难以承担吧?”
甘延寿见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陈汤坐在一边居然一言不发。于是,他点将道:“子公,说说你的看法嘛!”
陈汤回答说:“本人好战偏狭,又急功近利,还是不说为佳!”
甘延寿嗔怪道:“唉,子公,在下属面前,这么说不合适吧?现在西域有难,你难道眼睁睁看着局势恶化而袖手旁观吗?”
陈汤说:“大家给我作证,我本不想发言,是都护逼着我说的!如有不良后果,我陈子公不负任何责任呀!”
甘延寿笑道:“快说你的意见吧!我们都等着哩!”
于是,陈汤分析说:“郅支城匈奴人在汉使江大人到达后,坚定了汉军不愿与之为敌的基本判断。因为,江大人带去了丰盛的礼物,带去了求和的国书。加之匈奴使节伊目到我都护府,没有发现我们有备战的迹象。没有了我们给予他们的军事压力,好战的胡图乌斯肯定闲不下来,一定会在马肥之后,有所军事行动。为啥他们不就近攻击康居?因为他们还需要康居的支持。等打下乌孙,接下来一定是康居!乌孙与我中原相距甚远,劳师远征肯定不太现实。就算是朝廷派遣最近的敦煌驻军出征西域,那也是明年春天之后的事。现在怎么办?”陈汤说着,环视大家。
“怎么办?”张琦问道。
“凭我汉军一己之力,肯定不行。别说解救乌孙,很有可能我们自身难保!”
“到底怎么办嘛?”张琦再问。
“以胡制虏!”
甘延寿问:“你是说征调绿洲诸国军队?”
陈汤说:“只有这一个办法!采取围魏救赵之策,攻灭郅支城。不仅可以解救乌孙,还能将回防的匈奴军队消灭!”
听完陈汤的计策,甘延寿将头摇得犹如拨浪鼓。他说:“子公,此议不可,万万不可!调动诸国军队,需要天子诏书。如果我们擅自调动,那就是矫诏大罪,会被灭族的!”
陈汤说:“乌垒距长安,何止万里!现在郅支城防空虚,正是我们进击消灭匈奴的好时机。良机稍纵即逝,不可再来!君况兄何必拘泥于那些条条框框呢?只要我们消灭了郅支城,凯旋而归!所谓矫诏之罪,在大功面前,陛下还会追究吗?”
甘延寿坚决地回绝道:“这个提议决不可行!如果我们出兵不利,不仅使我全体将士面临危险,你我都将有灭族之祸!子公,你何必要赌上我们全部的身家性命呢?”
陈汤说:“匈奴不除,我大汉西域疆土就会一直处在得而复失的危险之中!为了我大汉疆域的稳固,我们就算牺牲也在所不惜!何况,我们胜利的把握十之有九,君况兄何惧之有?再者,如果失败,君况可以将责任推到我的身上!我陈子公绝不回避!”
薄信说:“我愿意附议陈将军!”
张琦也说:“我也愿意!”
杜勋则说:“大家还是从长计议吧!”
甘延寿断然拒绝道:“这个建议不行!我看还是按照薄信的办法,先派使者再去郅支城,找匈奴人协商,让他们撤军!如此法不行,我们再议新的办法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