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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5

作者:彦无 | 发布时间 | 2018-09-13 | 字数:5998

顾门清杨的话让尤缈然的心情五味杂陈,那是一句强悍的话,也是一句……绝情的话。她郁郁地上了她的宝马,一过抬杆就忽地踩下油门拐上一 条小道,一路风驰电掣,不停地摁喇叭,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医院。

路上,她收到杨流的短信,让她尽快去找他,不觉更加焦急。顾门清杨的电话打了三四个,她没有接。生气么,说没有那是假的,顾门清杨的话没有一句可以挑出毛病,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有些气恼。

杨流在他的办公室等尤缈然。

尤缈然已经料到情况有异,否则检查结果应该当着父母的面公布,想到预想成真,她感到惊悚而恐怖。

杨流还是一付风清云淡的模样,看着气息不稳面孔煞白的尤缈然,柔和地笑了笑。“别担心,没什么大问题。”

“快说。”尤缈然坐下,心跳却抑制不住,说出的话仿佛失去了筋骨的麦秸秆儿,东倒西歪,她强撑着。

“你母亲吸入了轻微的异氟烷,也就是俗称麻醉剂的东西,量很小,可是因为她一直服用高血压药物,两者混和,产生了副作用,你母亲体质特殊,药效过去也无法很快恢复,需要住几天院。”他平心静气地解释,说得既不深也不浅,分寸拿捏得非常到位,很体贴。

意料之中,没有超出她的预想,尤缈然反倒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电话叮铃一声响起,杨流看看手机,“顾门来了。”

“别告诉他。”尤缈然脱口而出。

杨流似乎并不诧异,拿起手机,嗯了几声。

“我猜测你们可能都受到这种气体的侵袭,只是你们的身体好,对方把量也按制得很精确,再加上睡眠本身所具备的掩护,所以没什么异常反应。”他走到窗前,“顾门有权利知道这些,也许对方主要针对的是他。”

“我知道。”尤缈然无力道,“让我想想,让我想想,给我两天时间。”

顾门清杨只敲了一下门,不客气地推门而入。他皱皱眉头,“尤缈然你走的是哪条路,我怎么没看见你。”

“噢,我发现一条近道,因为担心我妈,就……”

顾门清杨静静地看着她,“生气了?!”

“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尤缈然微赫。

“怎么样?”顾门清杨转头问杨流。

“嗯,没什么大碍,年纪大了,算不了什么事,观察两天。”杨流看看顾门清杨,看看缈然,抿紧嘴唇,嘴角又绽出一粒笑来。

“姚总的病症给杨流说了么,他可是专攻这个,可遇不可求。”顾门清杨很不讲究地坐在杨流的办公桌一角,一脚点地,一脚在半空中画着圈,十分放松。

尤缈然上网了解过杨流和流川医院,杨流主攻遗传病和老年病的防治,而流川医院则主攻长寿保健,据说很多有钱人都是流川医院的会员。尤北杰姚彬知道这所医院也不为过。

姚家的遗传病,尤缈然曾利用手头的关系访了不少名医,说法基本一致,现在还没有有效的方法根治,只能进行防御性治疗,早发现早治疗,别无他法。流川医院很适合姚家,量身定做一般。

“我爸妈也是慕名而来,他们可能比我知道得更多,机会难得。”尤缈然笑得很勉强。

不管下麻醉剂的人是谁,他的目的都是把尤北杰姚彬隔离出紫峰阁,流川医院是个难得的好地方,安全可靠,而且顾门清杨和父亲尤北杰都认定这个地方,必有它的说法。

余光里,尤缈然正迎着顾门清杨悄悄递来的一抹耐人寻味的目光。

“你去看看你母亲吧,我和杨流说几句话。”顾门清杨说。

尤缈然一 愣,“一起吧,我叫了乔盛斎的小吃,应该送来了,你也没吃早饭。”她笑着转过头,“我也为杨博士叫了,可是他这里只够他自己吃,没你的份。”

杨流噗嗤笑出了声,“我看出来了,顾门是遇到对手了,你去吧,我们之间什么时候不能说,别辜负了美人之约。”

5、

尤缈然直接提出让姚彬在流川住一阵,“顾门说杨流现在有两项正在做的实验,可以直接筛查出体内有异动的细胞,将他们扼杀在摇篮之中。”

“还在实验阶段。”杨流客气道,“可以等等,临床后会妥当些。”

“那得等多长时间?”姚彬问。

“这个真说不好,两年三年是它,七年八年也是它,需要很多数据支撑。”杨流依然客气,含着三分隐瞒。

“不,您不是说……”姚彬突然停住,“我相信杨院长。”

尤缈然借口照顾姚彬 ,没去参加项目会议,她避开姚彬躲到顶楼阔大的圆形休息厅,从这里望出去,越秀山像一座笔直的山崖,看不到她已经熟悉的平缓适度。

“你找我。”杨流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顺着她的视线望出去,“看样子喜欢上越秀山了。”

“谈不上,只是从这个角度看到的越秀山与我在紫峰阁看到的完全不同,角度不同,事情就不同,越秀山是活生生的例子。”尤缈然阴郁地眯着眼。

“尤小姐有心事。”杨流上下打量着她。

“被人施放麻醉剂,你说我该不该有心事。”尤缈然好整以暇地反问,“我现在犹豫的是该报警还是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你不会报警。”杨流两手背在身后,制服上衣口袋插着一只笔,衣领处露出蓝色浅白织纹的衬衣,干净挺括。他笑得和煦,“你一定会装作什么也没发生。”

尤缈然好奇地侧眸去看他,太阳的光焰被玻璃无限放在,落在他的眼睛里熠熠生辉。

“你连顾门都不想告诉,怎么可能告诉别人。”他平静地说,“为什么不告诉他,我很奇怪,他有知道的权力。”

“我知道,”她喃喃地,是不想他被更多的麻烦困扰,还是心疼他又被麻烦困扰,她实在说不清。“他现在……事很多……我先看看吧。”她含糊道。

“也好。”杨流没再追问,“你想问什么?“

尤缈然深深地皱起眉头,“麻醉气吸入后,一般会有什么反应呢。”

“剂量很小,如果是白天就是昏睡无度,状况很明显,夜晚只会加深睡眠,有时候还会误以为睡眠质量不错,起来后顶多有些头痛头晕的现象,一般不会引起人的注意。像你母亲这种情况,如果去普通医院,再加上她有高血压,恐怕大多也会按照一般病症处理。”杨流说。

“还有么?!”尤缈然有些急切。

“当然还有很多,比如有可能会激发出隐藏的一 些病症,这些病症正常情况下不会发作……你是说……”杨流倏地转过头。

“你知道?!”尤缈然的视线悠悠地迎上去。

“知道什么?!”杨流眯起眼睛。

“噢,”尤缈然走开两步,叹口气,“我以为你知道,我不懂,”尤缈然眼圈湿热,“但恐怕是……暗疾……”

“那你更应该告诉他,也许这是隐疾,提早知道提早治疗。”杨流眼露责备。

“我也知道,可是我……”尤缈然摇摇头,“不想告诉他,也不知该怎么办。”

“你先说给我听听。”

尤缈然把那天的情形叙述了一遍,杨流越问越细,尤缈然挣扎着不得不反复描述细微之处,特别是说到顾门清杨的眼睛,那被她刻意模糊忘却掉的眼睛第一次真实地出现在她眼前,半阖的眼帘,仿佛一处半遮半掩的枯井,深不见底,氤氲地冒着一丝九重天外的寒气。

杨流托起下颚,“听着有点像梦游。”

“梦游?”尤缈然眼睛一暗,却并没有吃惊。

这几天她对顾门清杨那晚出现的异状曾去三家医院旁敲测击地咨询过,还百度了很多资料,梦游是最可能的一种结果,为此,她又查了很多梦游的资料。神经官能症,神经早期分裂症,压力过多,焦虑等等,每一项都让她不敢再往前深探。

“你也别太担心。”杨流悉心地拍拍尤缈然的肩膀,“这也不算什么大病,只是如果真是梦游,这个施放麻醉气体的人想必很了解他,也心思龌龊,因为这会激发起梦游症的频繁发作。”

“况晴?!”尤缈然切齿地咬咬嘴唇。

“况晴?!”杨流眨眨眼睛,“她不是离开顾门了么?”

“对,可是她最近却很诡异地又回到紫峰阁,还借住在我们楼下,好象有所预谋,对了,你们是同学,想必你也认识她。”尤缈然突然意识到眼前的杨流是另一个与况晴熟悉的人,与顾门清杨是高中同学,就一定与况晴也是高中同学,顾门清杨和况晴当年的事情想必他一清二楚。尤缈然不由地苦笑一声。

“对,我们是同学,我和顾门清杨住对门。”杨流清澈的眼里满是怜惜,“是不是在为他们当年的事情烦恼,其实没有你想的那样……浪漫。”

“是呀,”尤缈然狼狈地避开他的眼睛,“顾门也不是浪漫的人。”

“这样吧,你既然告诉了我,我不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我今晚去看看,一看看麻醉剂,二看看顾门当时的状态。”杨流岔开话题,环起双臂,“如果真是梦游,这就是神经方面的缺陷。”

“神经方面?”尤缈然只觉心头骤然垮了一块,轰隆隆地冷气四溢。

“你别想太多,若说这方面的问题,我们人人都有……”他若无其事,“就拿我来说吧,我有洁癖,从小就有,恨不能藏到天上去才感觉心里舒服,可是学医,不仅避不开和人打交道,而且需要和尸体近距离接触,为了克服这些,我真是吃了不少苦。我还有个朋友,买来的新衣服要先埋进土里半个月,才能穿上身,否则就左右不是,总之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只有我们不知道的,没有不存在的,你可能也查过梦游症的资料,说实在的,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尤缈然陡然心里轻松了一 半。

下午,尤缈然躺在姚彬身边,有一 句没一句地聊天,她已经放弃了继续旁敲侧击的打算,他们是她的父母,把她拖进这个迷局中,自然有他们的用意。

两人同时都在刷手机屏幕,九重天的资讯已经占据话题排行榜首要位置。

斯通捂在手里的红山院地块成了鸡肋,虽然知道被顾门清杨算计,可胳膊拧不过大腿,斯通只能答应政府部门回购红山院地块的要求。

“妈,”尤缈然撑起上半身,“九重天项目外面的评价很高,杰彬这次是捡着了。”

“是呀, 好项目难求呀。”姚彬喜滋滋得,“真是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尤缈然说两句就有些忍不住,“没想到歪打正着?!您这把我投出去,歪打正着的可不是一件事情,一是得了九重天这个难得的项目,

二是找到了有可能解救姚家的治疗方法。”

说完,尤缈然一愣,据她对父母的了解,这两个意外所得正是他们多年心心念念梦寐以求的。杰彬置业虽然干的不错,房地产行业的弊端一直是尤北杰的心病,他几年前就致力于寻找合适的实业项目,做过几个,均不是很成功;同样,姚家的家族病更是杰彬心头的一根剌,年纪越大,这刺扎得越深。如果是这样,这两个意外所得就不应该是意外。杨流的治疗水平还好说,谁却能这么准确地就预测到九重天项目实施得如此顺利成功呢。

尤缈然清清浅浅地似乎看到了什么,精神不由地一振。

“缈然,别疑神疑鬼的。”姚彬看她半天无语,眼睛转得飞快,“我们自然是为了你好。”

“如果您的病能找到克制的方法,那顾门清杨就没白被算计。”尤缈然掀起眼角,似笑非笑。

“我们怎么算计顾门了,”姚彬坐起来,“如果他看不上你,你以为他会把你留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事儿。我和你爸认识的时候,他天天晚上不吃饭,不是说煤气没了,就是灶具坏了,要不就是没米没面了,哄着我给他做饭,”姚彬咯咯地笑,“善意的谎言,都是善意的谎言。”

“那你怎么就认定顾门清杨会把我留下呢?!”尤缈然盯着姚彬,这是关键问题,没有这一步就没有后来的一切。又或者顾门清杨早就看透他们的算盘,不过顺水推舟而已。

“也……没想那么多,在,是你的福气,不成,也是你们没缘。”姚彬认真地说。

“那我们是有缘分喽?!”尤缈然挪开视线,伸了个懒腰,“我其实一直很犹豫,顾门清杨这个人太复杂,家里,外面,可是听你们这一说,我倒有茅塞顿开之感,再多的事也架不住我们有缘分是不是,我决定和他在一起了。”尤缈然下床立到姚彬面前。

“是……是么?”姚彬惊讶地拔高嗓门。

“男人女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日日相对,想不成情侣都难。”尤缈然矮身对上姚彬垂下的眼睛,“难道你现在后悔了?!”

“也不是,”姚彬扭过头,“这就是当父母的矛盾,是找个简单清白能力一般的男人给女儿,还是找个复杂的人尖子女婿,真不好抉择。”

尤缈然窒了窒。

“我刚才说着玩的,我并没有打算和他在一起。“尤缈然挪到沙发上躺下,两手枕在脑后,他这小半辈子都被人算计,我不想算计他,我们那算什么缘分。”她切地一声。

姚彬沉默,过了半晌,“也别这么绝对,他们家怎么样?”

“不怎样,面和心不和,也不知他外公是怎么想的,财产给了他百分之八十,顾门清风能认么,生生把两兄弟给生分了,我和他们打过几次交道,都是各自肚肠。”尤缈然苦笑。

“门老爷子我见过一次,”姚彬坐到尤缈身边,“他做事可不会没有章法,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深意,你记住,做长辈的是绝对不会害你们的。”

“虽然没害,也够一壶喝的。”尤缈然忽地来了气,嚷道,“为了两兄弟好,他就不该这样。”

“你懂什么。”姚彬跳起来,脸颊微红,“虽然不知道他的意图,但看现在门家的势头,顾门清杨的造化,就知道门老爷子没做错。”

“钱能说明一切么?”尤缈然涩着脸,“他现在遭遇的一切,都是拜他家的钱所赐。”

“没有钱,你能去美国么,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么?”姚彬横她一眼,“杰彬有大把的好青年,不管能力如何,第一步只能尽心尽力地谋求公司的认同,然后一步步升职加薪,过上自己想过的日子,你问问他们,看能不能说出你说的话来。”

尤缈然心里黯然,嚅嚅道,“有钱,就再难看见真心了。”

“那你去当个穷丫头,怕连认识顾门清杨的机会都没有,你信不信,这就是现实。我们有了钱,你才有机会站在他面前 ,他有了钱,他才有可能遇到你。”姚彬咬牙切齿半天,又叹口气,“你也别陷得太深,再看看,找对象考虑的东西得全面些。“

杨流走进病房,尤缈然和姚彬扭着脸各坐一边,气氛凝固。

看见杨流,姚彬先软下来,她嗔了一眼尤缈然,笑眯眯地,“杨院长还亲自查房呀,我好多了,多谢您。“

尤缈然也讪讪地笑着转过身。

杨流不慌不忙地摆摆手,“我喜欢四处走走,谈不上查房,缈然怎么不高兴了。”

“她呀,和钱生气呢。”姚彬上前搂住尤缈然,“我这个女儿视金钱如粪土。“

“这是她的福气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做人的悲剧,生存无忧,剩下的就是享受生活了。”杨流在阳光四溢的病房里来回踱了几步。

“可不是么,”姚彬搡搡尤缈然,“你呀,醒醒吧。”

“我不觉得,”尤缈然齉着鼻音,“顾门清杨的钱多不多,你看他的日子好过么,从小就被人算计,没完没了。”

姚彬瞪了她一眼,没说话。

室内沉默了一会儿,“从小被人算计?!这又从何说起,我可没听他说过。”杨流呵呵地问。

尤缈然嗫嚅道,“我也是瞎猜,再说他那样的人被人盯上也不奇怪。”

杨流顿了顿,“噢,看看电视吧,栾明政府在召开记者招待会。”他打开电视,拿起遥控板调整到栾明新闻台,记者招待会已经开始。

“城市规划调整了,听说九重天项目最初还是缈然的。”杨流兴致勃勃。

“城市规划也是儿戏么?”尤缈然抄起双臂,“这才几天,规划都调整了?!”

“哪有这么简单,这其实是栾明市两个派系斗争的结果,”杨流走到尤缈然身边,“ 听说新上任的市长邱林连夜带着九重天项目去了省发改委,得到省里的大力支持,这才把原来那个规划扳倒。”

“顾门清杨是个人才呀。”姚彬感慨。

“是呀,还能左右政府。”尤缈然嘟囔。

“左右政府可不是傻子,”姚彬拍拍沙发扶手,“能这么容易被左右的,顾门清杨高就高在,他没有左右,而是顺应。”

“姚总一语中地。”杨流轻轻鼓了几下掌,“看问题很通透,站在栾明本地人的角度看,以前那个规划真不适合城市发展,被扳倒是迟早的事情。九重天这时候出现,不火都不行呀。“

尤缈然侧眼看看杨流,他正盯着电视,眼神熠熠,“没想到杨院长对商场的事情这么在行。”她笑道,“隔行如隔山,我是怎么也看不透。”

“想知道为什么么?”杨流悠悠地转过眼神,在她脸上扫了一下,又扭开。

“不想。”尤缈然脱口而出,不知为什么,心里竟然咚地跳了一下。

“你这孩子,”姚彬打岔,“杨院长是院长,院长要考虑的东西自然不只是学术研究。”

杨流不置可否地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