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表姐今天到奕明出差，她约我吃饭，你也去吧。”她突然再难保持自己的心平气和，眼神带着挑衅，“她还约了三个好朋友，都是美女，要不要去认识认识。”

顾门清杨看看天空，天色暗得很快，转眼之间深蓝色已经笼罩住了奕明上空，好像要下雨。他说，“走吧。”

尤缈然一愣，心里一晃。

她曾分析过顾门清杨，基本来说，他是个木讷又很清高的男人。尽管公司及业务场合，出色的女人很多，而且这些女人无不对他青睐有加，可他一律视而不见，又或者根本看不到，这也是为什么外面广 为流传他的专情。事实上女人他并没有认真地见过几个。网上也八卦过几个对他死缠烂打的女人，他采取的方法无论直接而是间接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打发’。

尤缈然心头甜蜜又苦涩， 她也是他所见的不多的女人中的一个，她不知他对她知道多少，就连犹豫一下都没有就把她带到了他的生活中，唯一令她欣慰的是，她不是况晴，她懂得什么是爱，也懂得什么是不爱。

“真去。”她斜斜地剜他一 眼，“那些女人可不是善茬，看见说得过去的男人，都会吃得渣都不剩。”

顾门清杨呵呵两声，“走吧。”

车上，尤缈然给表姐尚可发了微信 ，告诉她会带个神秘的男人来。

尚可一听，立刻来了情绪，一条追一条的信息源源不断地往上挤。

“我就说你怎么跑奕明来了，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

尤缈然刚斥责了两句，尚可话头就转了方向，“明白了明白了，你是给姐留的，你放心，他是有来无回……呵呵、”

尤缈然乐呵呵地看着认真开车的顾门清杨，眸光一闪，狡黠地说，“有一个你特别想见的女人。”

琉璃轩是一 家顶级私菜馆，馆子不大，在银泰五星级酒店的深处占了一个角，一晚上只做五桌。尚可通过朋友插了进来。

五张桌子零星布置在五个角落，桌上的灯光垂下来，使每张桌子都形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其它桌子和人影都影影绰绰，空间被无限地拉开。

尤缈然嘻笑着就扑进女人堆里，几个人嘻嘻哈哈地打着趣，半天不理会站在一边的顾门清杨。

尤缈然一边和尚可打趣，一边扫了三位妆容精致，一边与她说笑，大半的注意力都在顾门清杨身上的城市妖精一眼。显而易见，她们都被顾门清杨惊到了，迅速调整身姿，谦逊有礼姿态优雅地站起来。

尤缈然心里大骂尚可，也不得不彬彬有礼地为他们相互介绍。另两位女人，一 位叫安杰拉，一位叫扣子，既洋气又风趣。

她指着顾门清杨问尚可，“你认识他，别说你不知道。”

尚可一听，收起妖娆的神情，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顾门清杨， 黑色带着浅银纹的衬衣品质上乘，不仅价格不菲，国内还没有专柜，袖扣黑中透着莹莹的绿头。

“尚小姐，你知道吧。”尤缈然捅捅顾门清杨的腰眼。“你不是一直吵着要见人家么？！”

顾门清杨和尚可同时反应过来。

“噢，尚小姐？！”他认真打量她一眼，尚可还有些懵，“中介说你那房子可以卖，我正委托她帮我办手续，多谢你成全。”

“邓先生？！”尚可试探道，不待他答复，又回头看看尤缈然，“您是……”

“顾门清杨。”他轻笑着，头顶垂下的光焰投射进他的瞳仁，反射出异常夺目的华彩。

尚可蒙了一下，安杰拉和扣子一直在滑动手机，时不时对视一眼。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尚可语气不善。

“说出来有点不好意思，反正出乎你的意料。”尤缈然一边翻菜单一边征求顾门清杨的意见。

“是不是卡拉，”尚可把杯子往桌上啪地一撂，“是不是？！”

“什么意思？！”尤缈然一愣，他们的确是因为卡拉而相识，她疑惑地侧目看看顾门清杨，他像什么也没听见，接过她手里的菜单一行一行地看得格外仔细。

“你不知道卡拉那副德行么，只要去过别人家一次，就再不拿自己当外人，我慌慌张张地把卡拉送到你那儿的时候，你肯定不在家，我特意嘱咐快递最好让对门收留一下，中介说买我房子的就住在我对门，原本是邓……不，顾门先生。”尚可脸色沉了下去。

“是呀，那又怎么样呢？！”尤缈然还是不解，但尚可那副故作深沉的表情说明这事不简单。她又看看顾门清杨，“卡拉不是你亲自快递给我的么？”

尚可胸部上下起伏，有些按捺不住的愤慨。

“我原本跟着二姨接待一个杭州的购房团，谁知她和姨夫突然说要带着我去厦门出差，还说你这阵子念叨卡拉，让我送去给你玩两天。”尚无越说越激动，“哎呀，我被二姨利用了。”

尤缈然沉默地看着尚可的怨恨，她和顾门清杨的确是因卡拉而结缘，如果没有卡拉， 她肯定不会那样直捅捅地闯进顾门清杨平静的日子里，难道是母亲姚彬把她故意推到顾门清杨身边。

她不敢看顾门清场的表情，讪讪笑道，“可能我妈知道他就是顾门清杨，想有意结交这尊大神，把她没人要的女儿赶紧打发出去。“

她的脸颊忽地红到耳根，片刻，已是一头一脸的汗。

顾门清杨好整以暇地侧眸看着尤缈然，“那我要谢谢姚总看得起我，也谢谢尚小姐成人之美。”

尤缈然讪笑着回看他一眼，他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奚落，但也一闪过。

他借口去洗手间，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洗手间非常隐蔽，其实就在他们那一桌的左侧，不用探头只要屏住气息就能听到尚可阴阳怪气的声调。

“真没想到，二姨为了你把我都圈了进去，有什么话不能直说，难道我还会跟你抢人，怎么样，看样子二姨如愿了，他真的掉进了你的温柔乡。”

“你妈真靠谱。”扣子和安杰拉不停地叹气，“这才是亲妈呢，不动声色就把事办了，哎，网上说他刚被前女友甩了，你这机会抓得真好。”

尤缈然不再否定，打着哈哈，“别看他恋爱时间不短，可他什么也不懂，你们要是有本事也可以抢，我不反对。”

扣子和安杰拉拉着尤缈然眼神古怪地追问顾门清杨到底什么不懂。

尤缈然掰着指头，“不懂生活不懂女人不懂爱更不懂怎么和女人相处……什么也不懂……”

“白纸好画图画呀。”三人齐齐地惊呼。

“缈然。”顾门清杨走出来，“我忘了家里关没关窗户，快下雨了，我们回去吧。”

尚可一言不发地把他们送到车上。尤缈然摇下车窗，湿度已达极致，雨虽然还没下来，夜色却早已被细雨蒙蒙笼罩，尚可幼白妩媚的脸朦胧中绽放出带着氤氲的恍惚。

“后天，我爸妈要来，到时候一起吃饭。”尤缈然尴尬地说。

“行，回头到你们家做客。”她倒没了适才的别扭，笑语嫣嫣地弯下腰和顾门清杨告别。

雨滴终于滴落起来，打在车窗上噼里啪啦，转眼就淅沥成线。车里两人都不说话。

“你还真当真了。”顾门清杨扭头看看眉头紧锁的尤缈然，“尚可说的仅是一种可能性……”

“我妈当然不可能是仅仅看中了你这个金龟婿，”尤缈然打断他，咬着下唇，“我太了解她了，她不可能这么不靠谱。“

她踅身盯着顾门清杨风轻云淡的侧脸，后视镜里他的眼睛在一明一暗中来回交替，又恨恨地扭向窗外，“你早就知道，我还不了解你，你肯定看出他们别有意图，你是觉得把我这个危险因素捆在你身边比搁在别处更安全。”

雨越下越大，车窗被水帘覆盖，她的视线再也无法伸展出去，“等等，”她突然喊，有一股从心里直往外涌的冲动似乎要破茧而出，“难道况晴被你留在身边也因为她是一个危险因素？！”她突然问。

雨刮器哗哗哗老神在在地一来一往就划开了一道清楚的视线，天地一片混沌，但至少路面还看得清。

“你会留下么？”顾门清杨问，他没有否定。尤缈然心头五味杂阵，她一直怀疑他和况晴之间有什么不可说的秘密，真得到了证实，她又觉得顾门清杨的沉重。

“留下？像况晴一样？！”她哑着嗓子喊，心里却叹服他的果敢，与虎谋皮需要的智慧和坚毅可不是一点半点。

“你是况晴么？”他问。

“况晴是什么样的，我又不知道。”她喃喃地。

“你不是。”顾门清杨淡笑一声，“难道你认为你对我有什么企图。”

“我当然没有。”尤缈然声音陡地拔高，瞪他一眼。

“这不就结了。”他还是那么淡然。

“可是你……把我带到栾明难道不是担心我妈……“她说得艰涩，凭顾门清杨的精明也许她一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意识到了危险，他反复打探那套房子的归属，知道了尚可，自然追踪到了杰彬，她的身份他怕早已了如直掌。

“我说最后一遍，以后再不会说，我把你带到栾明的确有你说的成份，但还有很多其它的……“他蹙起眉头，“你如果担心你会害我，你可以走。不过我真诚地希望你留下。“

“留下干什么，还是给你打马虎眼？！“

越秀涧的灯光婉转迤逦，转瞬就到眼前。

“停车。“尤缈然突然喊。

顾门清杨一愣，轿车突然停在抬杆前一厘米处。

尤缈然气哼哼地推门下车，哐地一 声把门推上，怒气冲冲，冲进雨幕。门卫吓得不敢上前。

顾门清杨莞尔一笑，抬眼静静地看看紫峰阁整幢大楼，该亮的灯都亮了起来，就差他一户。他猛地一踩油门，呼啸着，往右一偏，布加迪带着哨声冲进地下车库。

尤缈然推开家门，把外套往地上一惯，冲进卧室，再不出门。

“演得真像呀。”刚坐下，薛白的电话就追了过来，他嗤嗤笑了两声。

顾门清杨也笑起来。

“不过你的水平不如缈然，差一个等级。”他还在调侃。

顾门清杨的心沉了沉，他感觉得到尤缈然的生气有一半是真的，她推开车门跳下去的一刹那，她的身体是冷的，不像平时的她，身体总是源源不断地散发出一种温馨暖意来。

“今天缈然带我去见了几个女人。”他没忍住。

“噢。”薛白兴趣昂然。“是在闺蜜面前炫耀你这个奇葩男友，还是把你这个好男人带给朋友们共享。”

顾门清杨没说话，心里却隐隐有一种不舒服的憋闷充斥在胸襟间，他忍不住扯开衣领，大大地喘了一口气。“她说我见识的女人太少，需要多多见识一下，增加辨识力。”他悻悻地。

“我理解缈然，说起来我和缈然的理论同出一辙，见得多了，才能升华，你想呀，一个雏儿，理智能占胜欲望么，不行，欲望如果占先，感情就谈不上。”电话那头传来细碎的声音和小勺碰撞杯壁的清脆回声。

“你在哪里。”顾门清杨问。

“红山院能够观察到你家的房子都被我租了下来，我现在换着住，除了402需要看机会。我就在你的对面，你到晒台上来，让我看看你的脸色。”

顾门清杨笑骂一声，走上晒台。他抬头往红山院望去，漆黑的窗口没有几扇，大部分都是一派万家灯火的和乐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