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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安全
圣都、诸神宫人来人往,各路诸侯汇聚于此,无数贵族、文臣、武将、内侍与冰容交流,但她却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
云学家们耐性教导她南方的礼仪,其中有一条就是作为王后,要尊重且倾听人民的话语,因此她每天都被迫认识各种陌生人——这需要极大的记忆力,很显然冰容不具备,为了避免叫错名字的尴尬,她尽量不单独和陌生贵族交流。
离开北方后,她真正感受到那里才是她的家,抵达南方后,她也明白了尊义所说的‘面具’是什么,王后的面具让她失去了自由,让她不能为所欲为,她现在代表着天独城、北国、乃至雪灵整体,一点言语和不易察觉的动作都会被无数个眼睛观察并放大。
刚来南方,骨紫纹的死、张自强祭坛上的抵触、江国的使节等一系列的事情狂轰来袭,她单想要搞明白这些事情的原因就很困难,更别说处理了,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加茫然,尊义让她怎么做就怎么做,【现在父亲远在天边,否则他一定会每晚在我睡觉前坐在我床边,告诉我一些道理,并提出当下问题的解决方案。】她看着空旷冷清的枷锁王座,看着宫殿墙壁上各种彩绘壁画,并在其中如饥似渴地寻找着雪灵的踪影【不,我现在是王后,王后不可以让父亲睡觉前亲吻额头,王后要坚强。】她麻木地想,无神地望。
她跟随当今天子奔波向江国,在看到江湍公,也就是骨紫纹的父亲时,北冥冰容即刻想到了一种动物——鹰,江国公爵眼鼻似鹰,神态更像,那苍白后梳的头发将他极为宽大的额头露出,他的嘴角有一个刀痕,当面北冥冰容不好乱问,事后听人说这是江湍公年轻时和玲水的龙渊人比武后留下的。
和江湍公的对话漫长且困难,江国公爵心情非常不妙,这是在尊义预料之中的,天子起先说了一大堆充满歉意的悲伤致辞,但公爵大人只是淡淡地看着北冥冰容,在天子语毕后轻声夸赞北冥冰容的长相,让庄重悲凉的气氛添加了许些尴尬和别扭。
在狂齿城暂居的期间,冰容汲取着周人的文化与历史,狂齿城为江国国都,位于江南中部、傍着由无量江和甜渔河交汇的温存湖。
江国国室姓为‘骨’,根据传说,很久以前江国祖先在此定居,崇拜凶猛的狂齿鱼群,这种成群的食肉鱼能在短时间内把一头牛变得只剩骸骨,江国祖先便将那些动物骸骨从水里捞出来用以装饰装备用于恐吓来袭的敌人部落,并且将护城河的水里养满这种鱼,用于防御和死刑执行···
被狂齿鱼咬成的骸骨肌腱还有,拉起来还是一个完整的骷髅人而非散架,狂齿城城墙上挂了两排骷髅人,以来强调律法的严正——据说其中有一具骷髅是骨氏贵族,人称‘血沙鬼手’的大少爷,北冥冰容当时没怎么听这个故事,只隐隐约约记得这个少爷是几年前因为奸杀少女而被处死的。
江湍公没有提出什么要求来补偿,也没有显得过于悲伤,只是沉默加谈起一些跟骨紫纹完全无关的话题,尊义知道这绝非好事,但却无计可施——即使济世然在也一样如此。
在江国呆了四天后,他们返回圣都,稍作准备便计划举行婚礼,天子大婚是周天大事,在举办的前一周,八方诸侯国君或代表陆陆续续在圣都集结,这些都是周人,北国国君距离遥远未曾抵达,唯一让北冥冰容有点亲切感的还是威周城城主史自明,但这个精瘦的城主对她并没有那种家乡般的热情,只是跟别人一样礼仪性点头淡笑,只要天子和冰容的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史自明就会抿紧双唇思考着什么,最多时而跟身边的侍从低语一些别人听不到的话。
江国、洛国、关国、明国、长卫国、罗守国派来的是国君代表或者世子,其他诸侯国皆为国君亲自抵达,一开始先国国君先吾公献上的江山社稷图让全场诸侯贵族都眼前一亮,围观着讨论看究了良久,在这期间北冥冰容和天子也参与其中,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场引子,在讨论画作时,雪灵王后提着神暗自努力记住每个在场国君的称号和对应的国家。
其中她印象最深的是封国国君封成侯,封成侯年幼的大儿子、封国世子夏伯中也在其中,一路上封成侯对儿子关爱有佳,不断介绍着其他诸侯,给儿子灌输着周天历史,在面对北冥冰容时,则更是谦卑地希望冰容可以向夏伯中讲解北国的事情,【我也想要个孩子】在跟夏伯中简单讲诉天独城的风俗后,她突然有了这么个想法。
婚礼举行地很顺利,但总有一种缺少应有热闹的感觉,虽然场面庞大,但气氛冷清,这或许是北冥冰容的错觉,谁也说不准。
她将自己想要孩子的想法告诉了天子,自此之后他们几乎每晚都会尝试,然后理所当然地成功怀上,几个月后顺产而出一位男孩,消息短时间内传遍了周天。
北冥冰容不是傻瓜,在坐月子的期间内,天子不在时她曾听到过一些不妙的传言,她生下的男孩对于一些贵族、尤其是爱诺希内族来说是一种灾祸,王朝之中从未有过雪灵血统的天子,但按照礼法来说,冰容怀里的婴孩将会在未来继承周天共主的冠冕,成为新的王。
那次她有些发烧,虚弱地蜷缩在床上紧闭双眼,她其实没睡着,但长时间的安静让仆人以为她已经进入梦乡。“杂种不配当天子,不配当周天的王”一个声音极为轻柔地发出,北冥冰容听得清楚,但实在没法分辨出声音的主人是谁“从白鬼胯下挤出的怪胎应该被神火焚化干净。”,当时她的身体不允许她做出什么动作,稍微一动身子大脑就会疼痛欲裂,因此她只能暗暗捏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以至出血,但是口无遮拦的仆人丝毫没发现冰容的这点小动作,仍然自顾自地交流着危险的话题。
后来她做了个恐怖的梦,她梦见孩子被黑甲侍卫绑在木棍上像猪一样烤着,火焰灼烧儿子每一寸柔嫩的肌肤,她先是挣扎,再是祈求,但仍然无济于事,那些士兵冷冰冰地看着她,认为所做的事情都是理所当然的,带头的人正是御林总管张自强,在把她的孩子烧成干柴后,那些士兵把手伸向她,示意要下一个将她烧死“冰冷的白鬼,炽热的火焰,两者必将结合···”魔鬼般地声音从未知的地方发出,北冥冰容想要逃跑,但腿确不受控制,软瘫在地仿佛没有神经···
她吓得从梦中惊醒,爱诺希尊义就坐在她的床边,此刻天已明朗,阳光透过高窗打在她身上,空气中细微飘动的尘埃清晰可见,北冥冰容瞪大眼睛满头大汗,她在那个瞬间仿佛不认识尊义是谁,【我想回家】“孩子呢?”她深吸一口气,发现口干无比“我们的孩子~呢?”
“孩子在奶妈那边带着,你终于醒了~”
【奶妈?】冰容擦着一头冷汗,看到床柜有一杯水,连忙拿来一饮而尽“为什么要奶妈?”
尊义被这个问题难到“婴孩皆是由奶妈带大,这是圣都的规矩。”
别的可以,但这个不行,刚才噩梦的阴影还在她的脑海中闪烁“不,不要奶妈”她眼中是极致的坚定,来到南方后她第一次露出这种绝不商量的表情【我的孩子不可以出事】“我不管这是什么规定,也不管这是什么律法,我要我的孩子”她的眼神让尊义难以反驳,天子欲言又止,最终找了个中和的解决方案——让奶妈和冰容呆在一起。
这方法起初还行,但几天之后两人就会产出矛盾,奶妈在各方面都没法和王后相提并论,很快,这奶妈不得不选择归退,这下只有她一个人和婴孩在一起了。
那天她与几个天独城的雪灵侍女在后花园中散步,累后她们坐在一处长椅上休息,北冥冰容到哪儿都会带着这个孩子,一旦稍有些时间看不到就会心中发慌——事实上她的担忧是正确的,刚在长椅下坐了没多久,事情就发生了。
那个卫兵不知道附近都有些谁,他们与雪灵王后只间隔一个灌木,亭子那边有好几个士兵在休息,还有其中有两个还是某地贵族身份“那个孩子不是尊义的种”卫兵说道“我问过老人了,那个孩子的眼睛是蓝色的,爱诺希的眼睛都是棕褐或者黑色。”
“那会是谁的?”一个人问道
“北地跟来的雪灵中也有男性,很明显是冰容跟她族的人偷情,想要借以控制周天。”卫兵说得绘声绘色,雪灵侍女们震惊地凝视旁边的冰容,但王后脸上平静如湖水,静静地继续在听着。
“用不了多久,王室就会发现这个事情,或者说他们现在已经发现了。”
“一旦发现了会怎么样?”有人问道。
“这我不知道,不过按照律法来说,欺君之罪必处死刑,这毋庸置疑,这也是周天诸族最愿意看到的···”卫兵话音未落,隐隐约约感觉旁边有人站起来,当他看到北冥冰容那寒冷的神情时,吓得本能性一个酿跄要倒地,周围其他所有人全都沉默,王后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抱着孩子瞪着他看。
“王后大人”卫兵嘴唇颤抖,吓得脸色苍白“我不该乱喝酒的,我——我都是在胡说八道,我——我真蠢”他用力扇着耳刮子,啪啪啪的声音直响,但冰容丝毫不为所动,她扫了一眼亭子里的众人,把孩子实实抱在怀里。
“我会原谅你”她平静地说,在卫兵感谢的话和磕头的动作还没做出来时,下一句话接踵而至“但我的天子丈夫会怎么想这件事,我就不知道了。”
“不,求求您王后大人~”卫兵吓得失魂落魄,猛地磕头“求求您大发慈悲~给次机会吧~发发慈悲···不要···我喝了酒···”
但再诚恳的话语都无济于事,冰容无情地离开,几日之后,绞刑架上就多了一具新鲜的尸体,自此以后诸神宫中安静了很多,用一条人命来换取这份安详,是她认为有史以来最划算的交易。
但危险并没有被消灭,黑暗仍然在暗流涌动,渗透于她的周围——这点雪灵王后心知肚明。
她将这些事情一五一十全都告诉尊义,倾诉自己的担忧,但年轻的天子却说这些都很正常,历代王后都会经历~“对于周天诸侯来说,圣都的王后是谁根本无所谓,他们只关心各自国家里的琐事,只要对他们有利的就是好的。”天子一边给一只蜜罐剥皮一边说道“放心,我们的孩子将会是下一任天子,这点毋庸置疑,他在律法上最有资格。”
【我宁愿不让孩子当天子,我只希望他能平安】“张自强对你早已不再忠诚,他作为你的御林总管极为不妥,应该更换。”北冥冰容毫无犹豫地说,尊义咬着下唇一下子把那张毛皮扯开,接着他把血手伸进水盆里洗了洗,清澈的水红晕一片“张自强性格直白,但人本质上并不坏,我若是对他都不信任,会让很多延臣失望。”
【但安全比失望更重要!】“他的祭坛上的行为你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一直都记得”尊义擦拭着手,诚恳地看着冰容“周人对雪灵接纳需要一个过程,张自强把问题露了出来,我再当场进行解答,这其实是一种好事。”
北冥冰容略加思索,在想到孩子时还是皱起眉摇了摇头“我的宫寝守卫只能是北方人···我不要张自强、天理军的人···”
尊义能清晰感受到冰容内心的恐惧,他握抓雪灵王后的肩头,靠她的脸很近,语气温柔至极“我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事实上现在你所需要做的就是深呼吸,然后放松心情,情况没你想得那么糟糕,不要太在意醉汉嘴里说出的胡话~”冰容皱起眉撅着嘴,一副无辜欲泣的模样“我会保护你,保护咱们的儿子,但如果按你说的那样,就会显得王后对周人极不信任,这只会拉大好不容易有所缓和的种族矛盾···”
北冥冰容沉默了六息时间,她眉宇有所舒展“这是你的选择”她眼中闪烁着茫然和一丝悲惧“希望你不要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这句话她说的几乎没有声音,但尊义听得见。
接下来几天后的一个深夜,诸神宫内灯火短时间内群群骤起,外面的吵闹、讲话声越来越大,北冥冰容刚有点睡意就被闹醒,她穿衣起身,隐隐约约中听到有人大喊“抓刺客”,王后宫寝内的雪灵侍卫顿时戒备森严手握武器,“有刺客!?”她连忙靠近襁褓中儿子,瞪大双眼观察房间黑暗中的每个角落,接下来宫寝外厅六个雪灵卫兵也跟了进来,说着卡尼语手持柯瓦矛守在了北冥冰容的身边。
几分钟后她才意识到刺客是已经溜走了,【那出什么事了?谁糟了刺客?】“天子殿下安全吗!?”她神经一绷,不过在场的雪灵都没法回答这个问题“快去找天子”她推了一下旁边的女卫兵“快去!”,两个女卫兵匆匆点头持矛离去,不过没过多久就回来了。
她们在外面迅速打听到了情况“王后大人,天子殿下没事,死的是御林军总管张自强”她用卡尼语说道“张自强被刺客歌喉,一丝不挂地死在了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