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亦友亦敌

周参谋踱步到涂德胜跟前：“五爷，现在你已经是大公口的舵把头了。同庆社那边的情况，你得派人多看着点。”在和赵探长对了个眼神后，他又道：“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人给咔擦了，免得大家伙提心吊胆的。”

“诶。”涂德胜压根没注意听周参谋说的啥内容，也就随口应了一句。这阵子他那心一直悬着，后来周参谋和赵探长离开了好一阵，他才稍微轻松了点。这一上午他又是神经紧绷，生怕一个不小心说漏嘴。如果被知道窦天枢是他救出去的，那几个人不搞死自己才怪。

心里一放松，他就觉得肚子特别饿，回去的时候还专门绕道去陈三的面摊，要了一海碗豌豆炸酱面。走的时候，破天荒掏出个银元抛给陈三，说是付以往的面钱。弄得那陈三张着嘴巴愣神了好半天，直到一口在银元上咬出个牙齿印，才敢相信拿到的钱是真的。

涂德胜用余光瞟了陈三一眼，抬脚往马路对面的大公口走去。就在这时候，牛二心急火燎冲到了他跟前，压低声音道：“五爷，不，大当家，那个窦天枢来了，正在二楼等你呢。”

“你说哪个？”涂德胜被吓得，差点一个屁股墩坐在地上。狗日的，这个时候他来这干嘛，这不是催命吗？

“五爷，”也就两人说话的功夫，窦天枢已经从二楼下来。他热泪盈眶，又是拱手又是行礼：“五爷，不，大当家的，天枢给您行礼了。”

“啥大当家啊，也就是个代主事，还是叫我五爷吧。”在石笑天被处死的第三天，涂德胜的心腹牛二就召集大伙，以堂口不可一日无主事为由，把涂德胜推上了代主事的位子。说是代主事，其实也就他说了算。虽说堂口比他有本事的人不在少数，不过这些人大多是有头有脸的，谁也放不下脸和他抢这代主事一职。更何况，涂德胜的脾气秉性大家伙都心知肚明，也没必要和他结仇。

涂德胜生怕窦天枢把救他的话当众说出了口，四周张望了一下，推着他就往楼上去：“走走走，有事楼上说。”等进了房间，他关上门掩好窗，这才道：“我说，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五爷，你救命大恩，我理应当面感谢，”说这话的时候，窦天枢的双膝已经着了地。在他看来，今天还能活着，全靠这个重情重义的兄弟。最关键的是，在他窦天枢已经一无所有的情况下，他还能舍命相救，这可称得上是过命的兄弟。他拱手道：“大恩不言谢，来日五爷有需要的时候，天枢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看你，”涂德胜将窦天枢摁到了旁边的木椅上：“我说，你这是硬要把我往悬崖下推吗？他这话一出口，就看那窦天枢的表情僵硬了。老实说，在大公口也混了这么多年，表面上有很多人尊敬他惧怕他。他清楚得很，那都是假的。他们惧怕的是他的手段，“尊重”的是别人传言中可以通天的背景。唯有窦天枢，这个富家阔少，这两年把他当推心置腹的朋友。这种真诚，他是可以从眼神里看出来的。

“我的意思，”涂德胜拍了拍窦天枢肩膀：“你知道的，现在情况太复杂了，你要真感谢我，就放心里吧。对外面，就说是你弟救的。”

“他？巴不得我死了才好。”窦天枢有心结，他猜测窦天权是不想让他活着出来。要不然，涂德胜能找到关押的地方，他为什么就找不到。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他压根就没想真要救他出来。

“他不一直在托人打点吗？”涂德胜试探道：“难道就没查出一点眉目来？”

“估计也就做做样子吧，”窦天枢长叹一口气道：“五爷，你是有所不知啊，他是不会真心救我的。”

“你两兄弟未必还有过节？”

这会儿，窦天枢已经把涂德胜当过命的兄弟了，这样的关系，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吗？于是他把母亲夏姬和窦天权母亲夏姨的恩怨始末讲了一遍。就算窦璇给他看了夏姬的日记，他还是坚定地认为，当年是夏姨放火烧死了他的亲妹妹，害死了他的亲生母亲。窦天权有一个如此狠毒的母亲，他怎么可能好到哪里去。

其实，这段时间，窦天枢的心几乎被恨意填满，他恨窦天权在生死关头没真正救出他，恨自己当初优柔寡断，没果断终止和山本太郎的合作，他也恨那些势利眼的狐朋狗友，更恨是那些为了钱财不惜草菅人命的贪官……

“那，你打算怎么办？”涂德胜也没想到，窦天枢会把这样私密的事情说给他听，莫名其妙的，竟生出几分感动。

“五爷，我今天来，一是感谢你。还有，就是想看看，你这边有没有能赚钱的营生，”窦天枢拍着胸脯道：“凭这些年的经验，只要有路子，赚钱根本就不是问题。”

“好，你容我想想，”一听窦天枢是来找他合作生意，涂德胜就觉得心慌意乱，以有事要出去为由，催他赶紧离开。

窦天枢走之前，对涂德胜说了这么一句话：“五爷，这辈子，我窦天枢可以不认天，不认地，但绝对认你这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