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二章 谜底终有揭开时

四川深山，山洞。

侯龙波三人，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在这里居住了十天，陈玉倩和刘洪达的伤势已经大有好转，而且三个人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将侯龙波携带的三瓶红色丹药吃得干干净净，个个觉得受益匪浅，陈玉倩却在心里面十分纳闷，这种丹药，皇帝和太上皇都在服用，可是为什么这两兄弟的身体，却是每况愈下呢？！

江湖和朝廷的事情，迷雾重重，陈玉倩早已经感到了无比厌倦。

四只猎鹰飞回了山洞，它们的翅膀扑啦啦的抖动，围着侯龙波，旋转不停，侯龙波微笑，向空中同时扔出了四块鹿肉条，四只猎鹰闪电一般，各自抓住一条鹿肉，飞到山洞岩壁之上，津津有味的吃起来，吃完之后，忽然个个又飞了下来，一个接一个的落在侯龙波手中，它们的腿上，都绑着一个小小的羊皮卷，侯龙波将四个羊皮卷一一解开，认真阅读起来。

他虽然身在四川，却仍然了解京师和江湖各处的重大事件，靠的，就是那四只猎鹰，那天他向陈玉倩介绍猎鹰的“痴情”，却没有说这种猎鹰的另外一个特点：绝对忠诚于自己的主人，侯龙波在金鳞盟总部的后院当中，亲自抚养训练了十六对猎鹰，每一对，都对他绝对忠诚。

陈玉倩微笑，看着他完成了这一系列的“壮举”，忽然道：“你真狡猾，虽然你在这偏僻山洞之中，但说你能掌控天下，怕也不为过的。”

“哪里，哪里，”侯龙波深情的看着她，慢慢说道：“掌控天下非我之愿，我只愿能够潇洒快意，不负平生，也就足矣，这个江湖，我早已经厌倦了。”

陈玉倩道：“那你离开江湖之时，带不带着我走呀？！”

侯龙波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他看着陈玉倩，非常严肃的说道：“玉倩，有些话我本来想以后才对你说，但是现在形势紧急，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我不得不跟你交出所有的底牌了。”

“你的那些狗屁底牌，只跟小妹一个人说吗？！”忽听一个人大笑道，他走路带风，一屁股坐到了两人旁边，道：“如果你们只是谈情说爱，我老刘自然不敢掺和，但是如果猴子你说正事儿的话，我老刘还是要听上一听的。”

“哼，你那贼耳朵，我们谈情说爱的话，你也没放过呀！！”侯龙波笑骂道：“不过贼也有贼的好处，比如你的身板，这真是我见过最铁硬的一副身板，鹿肉，烈酒，居然能将一个重伤员起死回生，这里面的玄机，即便是天下的名医凑到一块，也是想不明白的！！”

“鹿肉，烈酒，甚至你的内力真气，都不是最重要的，我受了这么重的伤，不死已经是万幸，居然能够恢复得如此神速，关键，便是你的那些红色丹药。”刘洪达看着侯龙波，眼神当中却是分外的犀利神情：“所以侯盟主，咱们，就先谈谈你的红色‘仙丹’的事情吧。”

“我跟你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情我不能对你们说，在得到另外两个人同意之前。”侯龙波两手一摊，笑道。

“这我不管，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性格，你如果不告诉我，我便直接抹了脖子，将来你见到阿利和宋知白那两个王八蛋的时候，就说是你为了得到他们两个人点一点头的机会，而故意逼死了你的结拜大哥。”刘洪达非常严肃，侯龙波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

“大哥，只是一些丹药罢了，你犯的上如此郑重吗？！”侯龙波笑道。

“犯得上，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刘洪达脸上一丝笑容也没有，他冷冷说道：“你当我看不出，你装丹药的那些瓷瓶，乃是大内御库的顶级珍品，别看它外表细嫩，可是刀砍都不破，你用它来装的丹药，一定价值连城，而且几乎一定来自大内，侯龙波，你老师告诉我，你在太上皇身边安插了多少人？！”

“你是在怀疑我从太上皇身边偷丹药吗？！”侯龙波大笑，道：“我还没那么无聊！！”

“你的确没有那么无聊，你嘴上口口声声，说你已经厌倦了江湖，可是恐怕你，跟高国忠那些兔崽子一个样，都想着谋朝篡位吧？！”刘洪达满眼都是愤怒，冷冷说道：“我说错了吗，侯盟主？！”

“刘洪达，你个猪头王八蛋！！”侯龙波恨声骂道：“老子怎么结交了你这个没方寸的做大哥？！”

“我说的不对吗？！我怎么没方寸了？！”刘洪达并不服气，恨声回应道。

“哼，我说你，你还不服！！那好吧，今天我就索性说个明白，但你们两个要保证，听了我说的事情之后，不要激动，不要自杀。”侯龙波的脸上，忽然又出现了微笑，好一副欠揍的模样！！

“你妈的这个时候，就别逗闷子了！！”刘洪达跺脚道。

“我就知道你沉不住气。”侯龙波笑道：“刘总捕头，实话实说，你白当了这么多年的捕头，其实你连最基本的查案本领都不具备！谁告诉你，我手里的瓷瓶来自大内，就一定是从太上皇身边偷的吗？！谁告诉你，太上皇吃的丹药，就一定都放在大内呢？！”

“不在大内，又在哪里？！”刘洪达冷笑道：“难道这么贵重的东西，还会放在别的地方吗？！”

“当然！！你要知道，再贵重的东西，也是人创造出来的，大内只是‘享受’它的地方，而不是‘制造’它的地方。”侯龙波微笑道：“我手里的红色丹药，便是从‘制造’它的地方取得的，你听明白了吗，猪头？！”

“你有话直说，何必遮遮掩掩，你当我不知道，这样高水准的红色丹药，都是谁是出自蓝道长的玄都观之手！”刘洪达冷笑道：“你该不会告诉我，你闯进了戒备森严的玄都观，从里面‘借’出了这些丹药来吧？！”

“聪明，”侯龙波笑道：“其实你也明白，以我侯龙波的本领，什么戒备森严的地方，都不过是浮云幻象而已，这世上，还没有我去不了的地方-----可惜我去的并不是玄都观，而是玄都观的分店。”

刘洪达终于绷不住脸上的严肃，大笑道：“你这个王八蛋！！那叫‘分舵’，或者‘道场’，不叫什么‘分店’，你以为这是你妈的做生意吗？！”

“你个王八蛋，你的猪头，自然想不明白！”侯龙波也笑道：“你永远也不知道，这世界上那些狠毒的王八蛋，到底会有多王八蛋，简直就是王八蛋都瞧不起的王八蛋！！”

听到这兄弟两人如此有趣的对话，陈玉倩在一边笑得花枝乱颤，道：“你们两个王八蛋，都在这里胡扯个没完，还说不说正事？王八蛋来，王八蛋去，你们掉到王八窝里了吗？！”

侯龙波两人都笑了，陈玉倩的话，缓和了两个人的紧张情绪，这个女孩子，是他们两个最亲近的人，她说的话，就像是初秋天气当中的一阵凉风，分外的让人觉得舒服。

侯龙波笑够了，忽然又变了脸色，道：“接下来我要讲的事情，需要你们两个用心听，认真分析，万一我说的是假话，欺骗你们怎么办？你们都知道，去年冬天，我们威远镖局，护送朝廷的一百万两饷银去山西太原……”

接下来的时间，他便将那个凄惨的故事，娓娓道来，讲得很是详细，不知不觉之间，竟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反正现在他们的时间充裕的很，讲个一天一夜，也是随便的。

听完侯龙波的故事，刘洪达长泪纵横，仰天道：“天可怜见，我刘洪达出生入死效力的，难道竟然是这样的朝廷吗？！”

陈玉倩抽泣着，慢慢说道：“大哥，那是皇帝所为，不是现在的太上皇做的！！”

“有区别吗？！”侯龙波冷笑，指着一张羊皮，道：“这上面告诉我，太上皇已经加派人手，来杀我们两个，而且务必要将你带回去，做他的贵妃；最让人愤怒的，是我的徒弟宋知白，已经向太上皇出首，控告我阴谋造反，还将‘悬崖炼丹房’这件事情也告诉了太上皇……”

“太上皇怎么说？！”陈玉倩脱口说道，看得出来，尽管她已经“跟”了侯龙波，她心里也始终在牵挂着太上皇，尽管她心中也同时在恨这个男人-----女人的心，有时候单纯的像一池清水，有时候却浑浊的像一个海湾，而最怕的，便是男人将这个海湾，突然搅和的更加不堪……

“他派出了玄都观的蓝道长一同参与行动，来杀我们，而且让宋知白这个狗东西，去尼姑庵里面，杀掉那十九位，死里逃生的姑娘。”侯龙波冷笑道：“他要维护这个王朝的体面，他要维护列祖列宗的尊严，所以要杀人灭口。”

“这，这不是一错再错吗？！”陈玉倩大惊失色，道。

“你是第一天认识他吗？！他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性命？！”侯龙波冷笑，道：“比如你们两个现在这副模样，也是拜他所赐吧？用你们两个的命，逼着蜀王扯旗造反，对他来说，还真的是很划算的！”

刘洪达默然，侯龙波说的是实话，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来四川送死的，可是他却别无选择，忠于朝廷，本来就是他刘洪达恪守的信条，如果朝廷就代表正义，那么他刘洪达，毫不在乎自己的这条命，随时都可以为朝廷奉献出来。

谁知道，侯龙波竟然讲出了这样一个惊心动魄的故事， 动摇了他的曾经坚如磐石的信念-----这样的朝廷，真的值得他刘洪达为之送命吗？！

他倒宁愿相信这是侯龙波在故意撒谎，可惜，他说服不了自己，侯龙波说的也是真话，因为即便侯龙波如何狡诈，也绝对编造不出这样的故事来……

陈玉倩默然，脸上挂着泪珠，忽然又勉强赧然一笑，道：“好在，不管现在太上皇做什么，都跟我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龙波，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们随时可以脱离这个江湖……”

“要走，你走，我是不会走的。”侯龙波突然脸若冰霜，回答了陈玉倩这样一句话！！

陈玉倩立刻愣住了，傻呆呆的看着侯龙波，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自己的情人吗？！

“为，为什么……”陈玉倩呆呆的说道：“龙波，你……”

“玉倩，如果我侯龙波是一个只顾自己的人，我们就不会相识相爱，甚至我也根本不会来四川救你们，我也不会费那么大的力气，组建一个江湖联盟，冒着随时会被干掉的危险过日子，你以为我很享受吗？！如果不是为了那个目的，我早就带着我的那些娇妻美妾，去那一个海外孤岛，逍遥度日去了！！”侯龙波冷笑，看着陈玉倩，道：“如果你陈玉倩陈小姐，到了现在的形势，还不懂我侯龙波的心事，那只能说，我们的感情，也不过是孤男寡女，激情露水罢了！！”

“你，难道你是在真的谋划谋朝篡位吗？！”陈玉倩大惊失色道：“这，你……”

“谋朝是对的，篡位却是绝对不会的。”侯龙波冷笑道：“我要为了天下苍生，改变这个朝廷；而我个人，却一无所求，我的屁股，永远也不会坐到那个让人讨厌的椅子上面去！！今天我当着你们两位立下誓言，如违此誓，人神俱灭，死入地狱，永不轮回！！”

“改变？你要怎么改变？！”陈玉倩和刘洪达几乎同时说道！！

“我要从根本上改变这个朝廷，把它引入到一个正常的轨道上去-----你们以为，你们以为的，就是你们以为的吗？！”侯龙波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可是他的两位听众，却根本不会笑出来，不但不会笑，两个人都恼怒的瞪了他一眼！

侯龙波赶紧说到了正题上：“你们先不要瞪我，我的意思是说，现在的形势，绝对超过你们的想象，甚至比你们想象的，还要可怕，还要诡谲……”

刘洪达瞪眼道：“你费什么话？！有屁直接放！！”

“好呀，你们坐稳了！！”侯龙波便侃侃而谈，慢慢将楚江客，高国忠的真实身份，还有他们不可告人的秘密和目的，都讲了出来，陈玉倩和刘洪达都安静下来，一句话也不插入，任由侯龙波随便发挥，他们越听，就越恐惧，因为他们两个都是有足够经验的“专业人士”了，他们忽然发现，侯龙波说的每一句话，都没有进行任何的设计，都是直接说出来，也就说是，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如此触目惊心的阴谋，如此翻天覆地的计划，在侯龙波的眼中，却好像小孩子的把戏一般可笑，现在的侯龙波，已经成竹在胸。

侯龙波之所以把握这么大，并不是侯龙波有多么厉害，能坐到这个牌桌前面的人，大家的算计能力，自然都在伯仲之间；而论起武功，侯龙波自己也承认，自己的武功绝对不是那个变态高国忠的对手；论其实力来，也都各有所长，甚至说，比起背靠朝廷庞大官军的高国忠。或者拥有大楚秘密地下王国的楚江客，侯龙波的实力也处于下风……

侯龙波真正的把握，来自于他的无欲无求，四大势力当中，只有他的要求最低，便是天下平安，黎民得保，也正因为此，他不用去强求那座本来就不属于他的龙椅，他只要追求心中的那份正义就可以了，也就是说，他的敌人反而是最少的，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江湖之中，他没有动摇任何传统势力的根基，相反，他要铲除的，正是那些想要推翻这些传统势力的“新贵”们，所以，只要他运用得当，就会得到那些“既定利益者”的坚定支持，凌云阁前，徐谦的表现就已经说明了这一点。

而相比之下，我们故事的另外三个人物，太多的欲望，已经迷住了他们的心智，让他们的决策，往往失去了应该有的冷静和睿智，这种仿佛身在迷雾之中的当局者之迷，将最后注定他们的结局。

侯龙波微笑，说出了自己的结论：“现在的形势也很好判断：如果高国忠赢了，我们三个人都会被干掉，不只是我们三个，他还将疯狂的铲除异己，朝野江湖，必将是一片腥风血雨；如果楚江客赢了，更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这些了解他秘密的人，更是一个也别想活，他的人冒充太上皇，自然会大开杀戒，朝廷江湖的杰出人物，都会被他们尽数铲除……”

刘洪达慢慢说道：“如果，如果我们帮助太上皇，铲除这两伙猱贼呢？！没有了高国忠的蛊惑，没有了楚江客的密谋，太上皇会不会放下屠刀？！”

侯龙波冷笑，说话的却是陈玉倩：“他不会，他已经接近疯狂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在南宫被囚禁了三年，已经失去了人类仅有的那一点怜悯之心，只剩下了疯狂的报复和对权力的病态追求。在他心中，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欠他的，他要追求绝对的权威，绝对的主宰，不能有任何人威胁到他的权力。所以，徐谦老大人，襄王父子，侯龙波和江湖各大势力，孙氏父子，姜氏叔侄，孙家兄弟，甚至他亲手提拔的大学士李乾，统统都是他的敌人，或者说是他认为的潜在敌人，都将被他一个接一个的清除掉，直到他变成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唯我独尊，天下无敌……”

“可是，他始终对你一往情深……”刘洪达看着陈玉倩，指出了可能是唯一能证明，太上皇还有一点点人类感情的“证据”。

陈玉倩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太上皇对她的感情，是她说服自己，不去恨这个身居九重却荼毒生灵的暴君的唯一理由。

“这份感情，可能也是假的，”侯龙波长叹一声，道：“或者说，我们这位太上皇，如此痴迷于玉倩，也还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什么别的原因？！”陈玉倩看着侯龙波，双眼圆睁，她不想听，她不想破坏掉自己对太上皇仅剩的那一点点好感，那一双被囚在深宫当中，却对自己含情默默的，具有无限生机的眼睛……

“这又是我当初玩儿的小聪明，可惜现在却被宋知白那个王八蛋当成了我谋反的铁证。”侯龙波苦笑道：“玉倩，你记不记得，有一次清影邀请你到我的府上去做客？你只知道我的几位夫人对你热情招待，你不知道的却是，我安排了一位江湖第一神算叶先生，暗中观察你，他算定了你，能够生下一位九五之尊。现在太上皇通过宋知白，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这也是他明知道我们两个朝夕相处，男女大防不保的情形之下。仍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你带回京师的原因；他相信，当一切的内外敌人都被他杀光除尽之后，也只有你，才能给他生下一个龙子，继承他的皇位，威震天下，为所欲为……”

“也就是说，说到底，我也到底是他的一个工具，是一个给他生育儿子的工具，对吗？！”陈玉倩的双眼发直，痴痴的说道。

刘洪达叹了口气，起身，走向了另外一个洞室，他需要给这一对男女，一个独处的空间；他也需要到那个洞室，去做一个艰难的选择，是要消除自己现在内心里面无穷无尽的烦恼，简简单单的给自己的咽喉来上一刀呢；还是要勇敢面对，为了心目中始终在追求的那一份正义，去勇敢的反抗效忠了半辈子的朝廷和皇帝？！

刘洪达，这个真正的男人，现在需要他做一次最勇敢的抉择了……

刘洪达走了，陈玉倩的双眼却忽然放射出一股奇异的光彩，紧紧的，毫不留情的盯住了侯龙波；这样的光彩，让侯龙波莫名其妙的浑身发抖，他终于认识到，这世界上竟然还有比人类的武功更加可怕的东西……

这种东西，便是人类的感情，这种东西，无坚不摧，因为它能够摧毁的，是人类的脆弱的心……

“侯龙波，我现在需要你对我也说句实话，”陈玉倩看着侯龙波，缓缓说道：“你如此处心积虑的接近我，得到我，你的目的，到底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