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有缘千里
司马鑫的丈夫,不是当地人。他所在的地方,是更加不毛之地。家里弟兄们多,他就出来找条活路。那个时候,所谓的打工还没有成为普遍现象。他一路走来,就来到了司马鑫的家乡。
这里地广人稀,虽然农做不旺,但是却有一样是别的地方所不具备的。那就是有大片的荒地。这些荒地长庄稼不行,但是可以烧砖啊。
于是,就有人在这里开了砖瓦厂。砖瓦厂是人工的,是个苦重的活计。一般人受不了那个苦,他可以。应该说,他是强壮的,也是耐劳的。
比如说,要烧砖得有砖胚,要有砖胚得先有砖泥。和泥谁不会啊?要知道,这个和泥不是和稀泥,里面是有技术含量的。
其实,这个技术含量,主要还是和力气,和诚实相关的。司马鑫是见识过的,也是知道的。因为她当时,要挑起家的大梁,但是她又不能再循着父亲的路,去搜集抛撒下来的煤炭。
她就去了砖瓦厂。不过,按照不成文的规矩,砖瓦厂是不能有女人参与的。说法是,有女人参与,那个砖窑是烧不成砖的。
这种说法有没有科学根据呢?不知道。反正都是这么口口相传的,说的人一本正经,听的人也是一脸的虔诚。都是为了图个吉利,没有人敢以身试法。
但是司马鑫还是去了。当然,她不是参与砖瓦厂的工作。而是去给制作的工人师傅做饭。因为有那样的一个说法,也就有了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女人一般是不去砖瓦厂那个地方的。
于是,每天累得半死不活的男人们,在完成繁重的劳动任务之后,还要亲自动手,烹制一日三餐。烹制一日三餐,又不是他们的长处,又是在他们一动也不想动的时候。这种烹制就沦于应付。久而久之,简单的饮食,就造成了体力的严重缺乏。
砖瓦厂本来就是体力活,没有了体力,这个活就任谁也干不好了。砖瓦厂的老板,认真分析了原因,最后认定,是因为没有女人,造成了这种体力缺乏的局面。就有了找一个人做饭的想法。
只要这个人会做饭,就能解决这个问题。当然,思路还是要先找男的来做饭。但是,本地的男的,不要说出来给别的人做饭,就是在自己的家里,他们也是不做饭的,什么时候都是等女人们做好了饭,端到桌子上,他们才慢慢腾腾地吃的。
更为重要的是,砖瓦厂本来就不是一个有很高利润的行业,付给做饭的工资就不会很高,因为在砖瓦厂看来,做饭跟做砖瓦不是一回事,顶多也是一个辅助性的工种。辅助性的工种,能给你多少钱呢?
所以,给砖瓦厂做饭,并没有什么吸引力。尤其是对男人们来说。
但是,女人们还是有这个意向的。一个是女人们被认为天经地义的会做饭,再一个呢,砖瓦厂他总是要给一些工资的,少就少吧,在自己家也是做饭,在砖瓦厂也是做饭,做饭嘛,也不是需要多大体力的活计,一日三餐之外,还能在自己家里做点别的营生。
司马鑫就有这个意向,也有这个条件。一般的女人,首先得给家里人做饭,然后才能考虑给砖瓦厂做饭。而司马鑫呢,她母亲在家里,因此家里人的饭不需要她去做。她可以专门为砖瓦厂做饭。
最后,砖瓦厂也是在无奈之下,同意了司马鑫去给他们做饭。因了这个原因,司马鑫就有缘认识了梁宇强,也就是后来她的丈夫。
第一印象是震撼性的。那时他们认识以后好长时间的事情。由于有那个说法,再加上司马鑫也想在做饭之余给家里再干点别的事情,她除了做饭的点以外,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家里。
后来,渐渐地人熟了,她跟工人们的交往也就多了一点。比如,她做好饭之后,工人们并不是有一个集体的作息时间,回来吃饭的人就不是很齐整。一开始,她开的是流水席,谁回来谁吃。
但是有一个缺点,一个是吃饭的时间拉得很长,她得一直支应着这个事情;再一个呢,每回来一个人,她就得重新热一次饭菜,也很麻烦。
就跟大家约定一个大致的吃饭时间。到时间了开饭,至于暂时没有回来吃饭的工人,她就会到他们的工地上去喊叫。
那一次她去喊叫的是梁宇强。天色接近中午了,头顶上是一个大大的太阳,那时候的大气还没有雾霾,清澈得很,真正的蓝天白云。
蓝天白云之下,烈日炎炎,司马鑫走路都感觉细汗津津了。可是她走到梁宇强工地的时候,看到他正干得热火朝天呢。由于天气炎热,也由于工作的需要,他只穿这一条短裤。上身是赤裸的,被太阳烤烧得成黑褐色。她首先看到的是他的两块胸大肌。
随着他的劳动,那两快肌肉紧紧地绷着,身上的汗水,遍布着每一个部位。以至于他浑身上下,好像都被细致均匀地抹上了一层油。
在阳光的照耀下,浑身上下都闪耀着一种璀璨的光亮。这是大自然的一个杰作,这是劳动者的雕塑,这是男人力与美的典范。
作为一个女人,一个到了怀春年龄的女孩子,又是一个原来学习成绩很好考上了大学的女孩子,她心底的审美与诗情,同时爆发了。
她就那样看着,目不转睛地看着,直到他抬头看见了她。她才慌里慌张地说,“该吃饭了。”
他朝她笑了一下,在自己身上抹了一把,甩掉手上的汗珠,她好像听到了汗滴落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是那种雨滴打在地上的声音。
他说,“少等一下,我得把这个泥和好。”她才看到他身边的大堆泥土。
其实,已经不能叫泥土了。已经是泥了。可是还没有达到好的程度。他挥动亮光闪闪的铁锹,铲到泥堆上,切下一大块颤颤巍巍的泥,猛地摔到另一堆泥上。然后再重复刚才的动作。
司马鑫这才注意到,他们的劳作,是原始的,也是简单的,也是枯燥的,但同时更是耗费体力的。她就站在原地等待,等他把活干完。
在路上,她问他,“我看你和的泥已经很好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再来一遍呢?”
他憨笑着说,“像我刚才那样倒来倒去,要七八边才够格呢。和到位的泥,做出来的砖瓦,里面外面一个样,没有气孔没有裂缝。不然的话,烧得再好,那砖那瓦,照样不会结实。”
从此,司马鑫就有了一个结论。这是一个非常诚实的小伙子。后来,时间长了,就有人看出他们的意思来了。而且,大家也发现,他们也真的合适。
小伙子家里人口多,弟兄们也多。而司马鑫这里,家里人不多,缺的是男人。能顶门立户的男人。有人从中说合,或者说撮合,他们也就半推半就地同意了。
不仅是他们两个人同意,他们的家里人也同意。于是,他们就结婚了。根据风俗,他们正式结婚前,梁宇强要住在司马鑫的家里。
这也是有说法的,倒插门也好,招女婿也好,是男的以后就要以家人的身份,生活在家里。既然就是家里人,是家庭的一员,那么结婚前结婚后都是一样的身份。而且,风俗要求,男的要在结婚前就住在女方家里,以示早就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