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呼揭自保

得知丁零国王鞠立成在牙孜沟沟口气绝身亡，呼揭国王伊利诺怅然若失。

国相左正满腹心事，坐在伊利诺身边不发一言。

巨呈给两人面前的空酒杯续上马奶酒。

伊利诺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两人相对枯坐，各自饮酒，都不愿意开口。后来。左正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问道：“大王，坚昆和丁零皆被匈奴所占，我看接下来就该是我们呼揭国了！我们应该早做准备呀！”

伊利诺重重地将酒盅顿在案几上，无可奈何又很气恼地说：“怎么准备？打又打不赢，跑又无处跑，你说咋办么？”

左正试探地说：“要不，大王您去一趟郅支城，亲自拜见大单于，给他服个软？”

伊利诺看了左正一眼，很想发脾气，却又无从发起。他摇摇头，说：“就怕人家看中的是我们的土地、牛羊和女人！”

左正说：“凡事也有例外！他们在西域也要有盟友吧？把全西域的人得罪完了，他们的日子不是不好过吗？”

伊利诺很奇怪地看着左正说：“你好像还是三岁的小孩吧？匈奴人啥德性你比我不了解？他们抢掠成性，贪得无厌，啥时候满足过？他能跟你做盟友？”

左正气恼地想：当初我就这么劝你，你非要跟他们签订友好条约不可！现在又拿这种话来堵我的嘴！我真服了你了！但为了呼揭国的生存，他不得不劝伊利诺前往郅支城。

左正说：“大王，我国现在的处境很危险。他们的左贤王赤黑与右贤王侯吉斯带领的军队离我呼揭城都只有两天的路程。我们如果不早做打算，很有可能就会被他们攻击呀！”他本想说 “灭国”一词，话到嘴边，觉得不吉利，改成了“攻击”。

伊利诺问道：“你觉得我去郅支城，他们就会放过我国吗？”

左正说：“还得您努力才行！”

“怎么努力？我去给他当孙子呀？”

左正点点头，说：“差不多！”

伊利诺拿起酒盅，朝左正砸了过去。左正一缩脖子，躲过了飞来的酒盅。伊利诺骂道：“本王要操你妈，操你老婆，操你女儿！你个混蛋野驴子，敢跟我出这样的馊主意！”

左正低着头，眼睛的余光一直观察着伊利诺，等他骂完了，这才不疾不徐地说道：“大王，老臣没有说叫你去当孙子呀！老臣的意思是可以考虑给他低头，至于您和大单于关系怎么处，还得你定夺！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伊利诺喊道：“不是孙子就是儿子，本王只想当老子！当孙子你去！”

左正语气沉重地说：“如果老臣给大单于当孙子能够拯救我呼揭国王和臣民，老臣当然愿意！”

左正的这个表态让伊利诺无话可说。

伊利诺冷静下来。他对左正说：“国相，对不起！本王不该发脾气！可是，本王的气不顺，很难受呀！”

左正回答说：“大王发脾气，老臣能够理解！可是发脾气还是不能解除匈奴人的威胁呀！老臣的建议，请大王考虑考虑！”

伊利诺哀怨地看着左正，不知如何回答。

左正又说：“大王，除此之外别无他法！我们就算举全国之力，最多能够召集四五千人马。原来还有丁零、坚昆两国帮助，现在我们是孤家寡人，更加没有了抵抗之力。反抗不是我们的选项！”

伊利诺忽然灵光一闪，说道：“我们能不能去找汉军来帮忙？”

左正道：“老臣何尝没有考虑过这个方案！只是我们派人出使乌垒的西域都护府，必须得经过匈奴和康居两国。等我们的使节回来，可能我们的呼揭国早就不存在了！”

伊利诺眼眶里泪光闪闪。他抬头看着空中，忽然喊道：“伊利诺的祖先们啦！伊利诺无能，玷污了你们伟大的英灵！请你们显灵，保佑你们的后代吧！”

伊利诺在心里已经接受了左正的建议。

伊利诺在巨呈带领的五十多个卫士的陪伴下，昼夜兼程，赶到了郅支城。

居靡见到伊利诺，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打着哈哈迎接伊利诺的到来。而伊利诺满面都是悲戚之色。

居靡关切地问道：“大王，一路上风尘劳苦，累着了吧？”

伊利诺苦笑道：“风尘劳苦倒没有什么，就是小王不知哪里得罪了伟大的匈奴大单于，心里十分地不安呀！”

居靡正色道：“我大匈奴历来的政策是对朋友有好酒，对敌人出刀枪！”

伊利诺说：“请国相明示，小王做了啥对不起大单于的事？”

居靡阴沉着脸，反问道：“你没有做啥对不起大单于的事，你到郅支城来干啥来了？我们大单于没有邀请你来吧？”

伊利诺被居靡噎得哑口无言，面红耳赤。

居靡再问：“请问大王到我大匈奴国有何贵干呀？”

伊利诺的气势完全被居靡给压倒。伊利诺换了语气，对居靡说：“国相大人，小王这次不请自来。一是来看望您老人家，感谢您对我呼揭臣民的关爱之情；二来向大单于表达我呼揭臣民对他老人家的忠诚之心！巨呈，把我们带给国相的礼单呈上来！”

巨呈躬身将写在布帛上的礼物清单递给居靡。居靡身边的侍卫伸手接过，转递给居靡。

居靡瞟了礼单一眼，漫不经心地问道：“大王准备如何表达你们呼揭对我大单于的忠诚之心呀？”

想到自己和左正商定的计策，伊利诺满面胀红。他嗫嚅道：“恳请国相大人为小王指一条明路！”

居靡在心里笑道：你一个快要灭国的国家，自己的性命都不一定保得住，还敢一口一个小王！真是不知死活！

居靡正襟危坐，有些推脱地说：“表达忠心是大王自己的事情，老臣如何能够替大王做主！”

伊利诺从怀中掏出一卷白色的丝绢，起身放到居靡面前的案几上。然后说道：“这是小王给大单于写的表章，烦请国相大人过目！”

居靡展开丝绢，只见上面写道：

“伟大的大匈奴国英明神武天下之王大单于：

儿臣伊利诺无才无德，受祖宗荫庇，忝为呼揭国王。康居国喜迎大单于进驻西域，小儿才得以结识父王大单于。大单于初入西域，即修建郅支城，降服丁零、坚昆，使乌孙、康居等大国不敢仰视。小儿敬佩之情无以言表。呼揭之国，地狭民贫，不足以使我父王大单于正眼相视。儿臣愿意为伟大的匈奴国戍守北镜，世代接替，永不反悔！恳请父王大单于接纳儿臣伊利诺一片赤诚之心！

小儿呼揭之主伊利诺敬上”

居靡想到了伊利诺此番不请自来的目的，无外乎求情献媚表忠心，让匈奴军队放过呼揭国。但没有想到伊利诺居然这么肉麻，直接将自己降到了儿子的位置。

居靡看完信，将丝绢还给伊利诺，脸上毫无表情。伊利诺赶紧问道：“国相，您看小王这番表示，会让大单于满意吗？”

居靡没有直接回答伊利诺的问话。他将话题扯到了坚昆城的攻防之战上面。他问道：“既然大王对我大匈奴如此忠诚，为啥我大将军哈什剌前往坚昆城，你们呼揭军队在你的指挥下拼死抵抗呀？”

伊利诺回答说：“国相，您冤枉小王了！小王是针对丁零国那个鞠立成的！他丁零人曾经是我呼揭人的奴隶，现在有了一点地盘，召集了几个部落，也敢和我们平起平坐！要不是您大匈奴打了招呼，我早就将他们给灭了！不信你可以去问哈什剌大将军，我们呼揭人可从来没有对大匈奴士卒射过一箭呀！”

居靡大度地说：“好啦！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纠结历史怎么会有未来？老臣很欣赏大王的态度，只有归附到我大匈奴的大旗下面，你们才有好日子过！”

伊利诺不停地点头，回答说：“国相教导的是！我们呼揭国所有臣民，今后一定和大匈奴国共进退！绝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异心！”

居靡说：“那老臣就按照大王的意思给大单于汇报去了？”

伊利诺赶紧致谢：“有劳国相大人费心了！小王不胜感激涕零！”

伊利诺摇身一变，成了匈奴大单于胡图乌斯的干儿子。呼揭国暂时避免了灭国之险。

伊利诺在郅支城盘桓了快一个月了。他给胡图乌斯请示，打算返回呼揭。胡图乌斯突然说：“小儿不要急嘛！父王很快就要庆祝生日，你等父王过完生日了再走不迟！”

伊利诺从来没有听说郅支单于要过生日，猛然听说，有点措手不及。好在他脑子反应很快，赶紧跪倒给胡图乌斯磕头道贺：“小儿恭祝父王大单于生日快乐，万寿无疆！”

胡图乌斯哈哈大笑，对身边的居靡说道：“国相，你看我这个儿子还算合格吧？”

居靡面无表情地回答说：“合不合格，还要看呼揭大王对大单于生日的表示吧！”

伊利诺还跪在地上，诺诺而言：“小儿一定对父王大单于尽心尽孝！”

从胡图乌斯的大殿退下，伊利诺赶紧安排巨呈回呼揭采办给胡图乌斯的生日礼物。

巨呈回到呼揭，见到国相左正，将伊利诺嘱咐的事情说了，并呈上了伊利诺的信笺。

左正皱眉问道：“大王怎么不亲自回呼揭督办呢？”

巨呈说：“人家匈奴人不让大王回国！”

左正再问：“大王已经是胡图乌斯的干儿子，都是一家人了，怎么还要软禁呀？”

巨呈说：“我看大单于过生日是假，找我们要东西是真！”

左正何尝不明白匈奴人这点心思！他早就听说过匈奴人的贪婪，但舍财总比舍人舍国要好些吧？呼揭为了生存，只能忍受百般委屈，先保住大家的性命再说。

左正正色道：“不要乱说！我们做臣子的，都要体谅大王的难处！目前来讲，呼揭国保住生存权才是最大的事！与我们的生存相比，钱财那都不算啥！”

巨呈见国相左正表情严肃，语气严重，吓得不敢再评论。

左正动用了全国之力，在各个部落搜集奇珍异宝。其实，一个以游牧为主的小国家，哪里有什么宝物！但是，为了应付匈奴大单于的生日礼物，左正只能豁出去了！但凡女人小孩脖子上的项链，黄金饰品，玉器挂件，全部都在上缴之列。每个部落都制定了上缴宝物的数量和黄金的重量。一时间，呼揭国内，鸡飞狗跳！全副武装的呼揭士兵，提刀拎枪，四处弹压自己的民众。为了一串项链，一个手镯，逼死人命的事情，屡屡发生！时不时有部落首领前来左正府上求情，但左正不为所动。他搬出呼揭将要亡国的理由来说服大家，好歹压住了舆情，完成了既定的任务指标。

在约定的时间内，左正终于将送给大单于的礼单备齐。礼物装了整整五十多匹骆驼。

巨呈领着一百多人，押送驼队离开呼揭，前往郅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