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回报

苏祈从未受到过这样的侮辱。

苏祈是何许人也？摆渡人世界中智商最高的人之一，在这个充斥着暴力与阴谋的世界中强行建立起了自己的商业王国——即便是在最惨的打拼时代，他也没有被人真正地踩在脚下过！更何况现在他已经功成名就，作为一方巨擎，在自己的手下面前，竟然被一个比自己年轻得多的人狠狠地踩住了脊背？！

但是，苏祈心中也清楚。从刚才短短的战斗中，经验丰富的他知道自己和刘易荀参绝对没有轻易获胜的可能——甚至，就连能否赢下战斗都是未知数。艾央只是一个人来的吗？如果自己已经掉进了艾央的陷阱，可以说是十死无生。

略显狼狈地站立起来，苏祈拍一拍自己肩头和胸口的尘土，脸上青一阵红一阵，但最后还是压住了心中翻滚的愤怒：“没想到区区一个妇人一个孩子，值得你出手。”

“彼此彼此了。”艾央保持着与苏祈的距离，不以为意地点点头：“你们这边，声势也不是太小。”

“既然如此，这一次，是我们失算了。”苏祈苦笑着点头，“既然你已经这样说，为了这么两个人，两败俱伤实在没有必要。”强行装作没有看到艾央脸上揶揄的表情，苏祈继续说：“那么，我们就此告辞。不过，以后有些该做的事，我们也必不可免地要做，谁都没有办法阻止。”

“明白。”艾央“嗯”了一声：“我也不是保姆，你们之后做什么，与我无关。”这句话倒是出乎苏祈的意料。

按照苏祈的想法，艾央既然要保护这母子二人，当自己做出日后还会追查的暗示时，应该会警告自己才对。可是，艾央却好像事不关己——他会为了一件事不关己的小事，和天罗的三个最强十人为敌吗？

但是话以说出口，没有什么要再说的了。苏祈用耐人寻味的眼神深深看了一眼艾央，不敢再多做逗留，转身离去。刘易与荀参也看得清事态的发展，一言不发地跟随着苏祈。很快，原地只剩下靠着一棵参天大树树干的艾央，若有所思地看着某个方向发呆。

两个小时之后，艾央来到了一处生机盎然的所在。拨开茂盛的藤蔓，一处布满青苔的阶梯出现在视野中。艾央稳稳地踏上去，一步，再一步，没有丝毫野外的狼狈感，他就这样淡然地走了上去。这条阶梯很长，非常长。确切地说，视野中这条笔直的阶梯看不到尽头。一路上去，两边只有翠绿色的森林，以及常年不散的林间水雾。

空气很潮湿，脚下的石阶也格外滑，可是艾央的脚步没有一丝窘迫，像油一般滑腻的地面对这个实力高深莫测的男人也没有一点办法。不知道走了多久，脚下的台阶开始变宽，两边原本略有一些压迫感的树木也变成了规规矩矩的清爽模样，此时，一道山门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面前。

门口的看守一身黑色短袍，是司空见惯的血剑宗弟子模样。没有多余的询问，看守只是略带敬意地向着艾央点了点头，便直接走在前面，为艾央引路。

又是一段山路，只是这一次的路比起之前好上许多，看得出是有人定期打扫，经常使用。走至一圈茅草栅栏前，带路的弟子便恭敬地垂手侍立在侧，不再向前半步。

艾央点了点头，直接向着茅草栅栏的中心，一座柴屋走去。推开门，映入眼帘的两人，正是熟悉的邱剑歌与陆霄。

“只带回一个？”艾央看得出邱剑歌脸色凝重，但还是不顾气氛地开口：“你的师妹呢？”

邱剑歌一言未发，只是摇了摇头。

“所以，忙活半天就救了一个孩子。”艾央叹了口气，“也罢，不算毫无收获。只是这一次阵仗如此之大，以后血剑宗的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无所谓。”邱剑歌看着躺在床上，现在还没有恢复意识的陆霄：“这笔账，我才要主动去找他们算算。”

“血剑宗的能力，什么时候这么强大了？”艾央冷笑一声，也不管语气是否有些寒凉：“天罗或许没有看上去这么强，但却是实际上连接着很多东西的纽带——血剑宗无法和整个摆渡人世界抗衡，如果你还正常的话，就应该知道这个事实。”

“谢谢了。”邱剑歌深深看了一眼艾央。

艾央知道邱剑歌的为人和习惯，这个时候，邱剑歌明显是不想再多说话了。但是他还是要把自己的话说出口，不顾邱剑歌有些恼怒的眼神，他认真道：“若是你清楚你的师妹想要什么，便会不争这一时之快，好好将你师妹的孩子带大，让他好好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你说，我说的可对？”

邱剑歌一言不发，却没有什么恼怒的样子。

“我有一个办法，很毒，但是有效。”艾央眨了眨眼睛，“但是这个方法，只有我能够做到。最为回报，你要听从我的要求。”

邱剑歌猛地抬头，眼睛很亮。

“看来我是有足够吸引力的选择了。”艾央笑了笑。小小的柴屋内，不知道从何吹来一阵诡异的风，躺在床上的陆霄即便毫无意识，还是打了一个寒颤。

“这就是我承诺给你的东西。”艾央将不知道是第几个烟头碾灭在柴火边，整座屋子里，早已弥漫着极浓的烟味。“之后的东西，你也应该是记得的，不用我再多说了。你的师父之所以在你被冤枉之后采取这样暧昧的态度，是为了让你能够乘势走出摆渡人世界，真正地隐藏起来——只是你的行为，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为了保护你，他付出了自己的所有——他是一个值得你尊敬的师父，甚至，比你的亲生父亲还要可靠与亲切。”

这一席话陆霄听得很清楚。所有话他都听得很清楚，但是却无法做出任何的回应。是因为收到了巨大的冲击么？

不，是因为无力感。面对自己人生的无力感，看着身边一个个重要之人离去，却无法做出任何挽救的无力感，终究无法改变一切的无力感。

心痛到极点，就不会再有感觉。艾央起身，静静地靠在一面墙边，让这个年轻人细细品味一丝一缕针砭入骨的疼痛。良久，陆霄才从这样冻结般的状态回过神来。

第一句话是：“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