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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孤倚枯木看生死
在李不玮、姜伯约两人起手叱声下,刘余逸本来还有些生涩的身体顿时如意了许多。挥动两下一直握在手中的展子江,刘余逸气涌双足,被自家师姐赵玉施展的《不知暑》下变成血冰的冰面立时碎裂,刘余逸抬脚踏在冰面上,朝周遭看去,李不玮做完赦令,笑嘻嘻的走过来,拍拍刘余逸肩膀,“你还没说,你小子是怎么混进的六月寒?”
展子江剑刃堪堪及地,蒸腾了一片白雾,掺杂着丝丝异味,刘余逸嗅嗅鼻子,将展子江重新收回剑匣,李不玮眼神一亮,绕到刘余逸身后说道:“好宝贝啊!这你又是怎么弄来的?”
刘余逸一时没有与这人闲聊的心思,左右看去,大部分人也都站在了冰面上,仰头注视。红衣女子黎烟馥双袖鼓动,以一己之力抗衡万山泉驭使的青芒细剑;墨黑玲珑小塔在王总管最后一分力气的加持下,逐渐在与喷薄金锐之气的小伞中占了上风,金黑二色交互间,已经慢慢逼近了血茧。
赵玉从阵外进来,行至刘余逸身前唤道:“小师弟可还无恙?”
刘余逸收回视线,拱手说道:“让师姐担心了,师弟我并无大碍。”转头望了望冰面,“只是李师姐座下的黄梦玲……”
赵玉叹口气,“我知道了,你快些出阵与其他师妹师侄们会合,火云府此番计较有了偏差,为首的红衣女子分明已经到达了入魇之上的归魔期,还有这很有可能是南派魔教血崖中人的王总管,也不在最初的探查之列。总之这里先由我们拖着,你们离开狮驼寨的范围。”
刘余逸点头应下,赵玉又交代两句,连忙去寻下一个六月寒弟子,陆亦筠扶着慕容容容起身,“刘弟,我先带三容出去,你自己决定。”
在场中除了安蓟地奇外唯独剩下的几个流云派弟子,直至此时才陆续回复动作,之前站在刘余逸身前的姚新桃才一脱困便一展红绫,作势要借助头顶高悬的血线奔往血茧,张义方赶忙过来,拦在姚新桃身前。姚新桃冷着脸说道:“张师兄你闪开。”
张义方手中白鹭剑归鞘横在身前,“姚师妹休要干傻事。”
“傻事?聂旧符还在里面。”
“聂师弟吉人自有天相,以你我如今的武学修为,哪里能与这相抗衡,况且这怪异血茧还不知什么来历,你怎能以身犯险?师傅放心不下你与聂师弟,来之前便多番叮嘱要我看好你们,如今聂师弟身陷险境,姚师妹你可万万不能再出事了。”
姚新桃横跨一步向前,却被张义方按住了肩膀不得动弹,姚新桃探出手去取张义方右手,又被张义方反扣住左右挣脱不来,不禁喊道:“你放手。”
张义方缓了缓手,语气平缓道:“师妹,师傅就你这么一个闺女,也一直视聂师弟为己出,还是我刚才说的,聂师弟已经身陷险境,你可再不能以身犯险了。”他开口一笑,松开手按在姚新桃头上,“虽然这小子与我素来有些间隙,但这么一个生性跳脱的师弟,却怎么也让我讨厌不起来。无论他怎么看,我张义方却一直将他当做弟弟看待,新桃,你还没过门,现在……这是我们兄弟间的事儿,你别插手,我这做哥哥的来。”
张义方一按剑柄,白鹭剑鞘乍然迸射,朝上空飞去,手中白鹭剑刃罡气满溢,他转身挥剑横扫而过,看向刘余逸,笑道:“你与旧符是旧识,今番张某托个大,刘兄第能否借剑一用?”
刘余逸顿时了然,手拂剑匣喊道:“张兄接剑。”平日里用来练剑的六月寒配剑‘霜影’飞掠而去,张义方腾身而起,跃起三丈。一力将竭,霜影剑恰好掠至脚下,张义方借力上掠,又起两丈高,归而复出的展子江横空而至,刘余逸收敛了展子江火光,张义方脚踩展子江二次借力,正好与黎烟馥平齐对视。冰面上刘余逸施展从隐秀村千承那里学来的印决,展子江一分化六,各自盘旋后程阶状横空而立。张义方拾剑阶而上,眼前便是血茧,屈膝一跃,迸射而上的白鹭剑剑鞘此时才落下,被张义方使脚一弹,折个身直朝血茧射去,随即整个人也随剑鞘之后,对准血茧。弹射剑鞘探入血茧,在血茧黏稠的表面上捅了个窟窿,斜穿而过,张义方紧随其后,从窟窿处自下而上纵划掠过,浑厚的罡气使血茧整个缓缓的张开了一个口子,张义方探进手去,眉头一皱,大声喊道:“聂师弟!聂师弟!”还要开口喊叫,一道黑光划过,张义方突然脸色大变,无端从半空跌落,不见聂旧符,手里紧握着一柄满是血迹的狭长黑刀。
“张师兄!”姚新桃赶忙上前,姜伯约与刘余逸抢先一步,一人一边接住了落下的张义方,姚新桃跑上来,“师兄,你怎么样?”
张义方咳出一口血,勉强道:“无妨,只是旧符他……咳咳,我没找到。”
狮驼寨大地无端震动起来,姜伯约架起张义方,看了看天空血茧,“先出去再说。”
刘余逸跟着姜伯约架住张义方走了两步,回过头,姚新桃面如死灰站在原地,红绫垂落与地同色。刘余逸松手转身轻声唤道:“姚姑娘?”
站在原地的姚新桃好似红绫那般垂着首,不发一语,刘余逸再上前两步,“姚姑娘切莫担心,小舅子兴许还在血茧里面,只是没被张兄找到罢了。”
“……”
“姚姑娘,这震动你也感觉到了,我们还是快些出去,再做计较才好。”
“……”
“姚姑娘,小舅子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他肯定不会就这么容易出事的。若是你在这里出了事,张师兄与我怎么与他交待?”
“……”
“姚姑娘?姚姑娘!”刘余逸抿了抿嘴唇,拱手说道:“得罪了。”
背上有剑匣,刘余逸拉过姚新桃手臂搭在自己脖子上,将姚新桃横抱起来转身便走。姚新桃也不反抗,整个人好似柔弱无骨般伏在刘余逸怀里,刘余逸快步跑了一会儿,眼看要出狮驼寨范围,这才缓了缓步子,眼看前方,轻声说道:“姚姑娘,我与小舅子……与聂旧符也相处过一段时间,虽然当时我俩都是少年,但前阵子在镇元河相遇,他还是那个他,玩世不恭,却又重情重义。所以我觉得若是当时的他和现在的他看到你这个样子,肯定表面上要狠狠的挖苦你一顿,暗地里却还要想尽办法,绞尽脑汁的帮你好起来。因为在我看来,聂旧符才是最明白感同身受这个词的人。我也能感觉到,你是最明白小舅子的人。”
刘余逸收声,姚新桃也不回应,仅是可以感觉到自己后背衣服上的百丈瀑布纹饰被一直搭在肩膀上的手紧紧的攥着,越攥越紧。
一脚踏出狮驼寨,刘余逸寻了棵树把姚新桃放下来靠在树干上,放下剑匣脱下谷师姐缝制的白底蓝纹宽袖自清奇袍服叠放在地上,这才扶着姚新桃坐下,蹲下身交待道:“你休息一下,我去找张兄他们,看看情况。”
坐在孤竹派六月寒制式自清奇袍服上,姚新桃背靠着粗糙冰冷的树干,两条腿曲起蜷缩,双臂拢着腿,埋在怀里,终于忍不住的一下下抽泣起来。
出了狮驼寨的众人都望着墨黑的玲珑小塔正悬于血茧之上蒸腾乌光,黑夜里枯败树干下姚新桃无人问津。
‘雪纷纷,掩重门,不由人不断魂,瘦损江梅韵。那里是清江江上村,香闺里冷落谁瞅问?好一个憔悴的凭栏人。’与聂旧符一样向来不乐于舞文弄墨的姚新桃偏偏却无意中记住了一首关汉卿的《大德歌》。大概就是此时的自己了吧。
曲意望远方,而我看生死;曲中已新嫁,我则坐闺中。
冷风肆虐,今遭的冬天随着夜色愈加寒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