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二章 孔明智夺天水郡 王朗舌辩命归阴

诸葛亮收服姜维，心中大喜，下令摆酒庆贺。

众将纷纷举杯庆贺，诸葛亮喜笑颜开，频频和众人碰杯。

席间，诸葛亮仔细考问了姜维兵书、战策、六韬、三略、布阵、扎营各个方面，姜维对答如流，诸葛亮频频颔首。

在座的文武官员都替诸葛丞相高兴，终于找到了接班人，收了个得意门生，唯有马谡例外。

马谡本来最受诸葛亮赏识，军中事务也经常受到诸葛亮的咨询；可惜美中不足的是，马谡是个文人，没什么武艺，上阵只能提把剑做做样子，不能独挡一面。

而姜维不同，有勇有谋，武艺仅次于赵子龙，却在其他诸将之上，诸葛亮如何不喜？

马谡见众人称赞姜维，心中泛酸，举杯上前敬姜维酒，顺便说：“伯约，如今陇右诸郡只剩天水未破，伯约有何妙计，能兵不血刃取得此城？”

诸葛亮听出马谡是在考验姜维，自己也想看看姜维的本事，微笑不语。

姜维沉思片刻，说：“可用反间之计！”

马谡说：“愿闻其详？”

姜维笑道：“兵贵机密，大庭广众之下，你叫我如何说？且饮杯中酒，散席之后，请马参军留下，听我向丞相禀报。”

马谡无语退下，散席后，姜维果真和马谡留下，向诸葛亮禀报。

姜维说：“丞相，天水城中尹赏、梁绪，与我交厚，但二人彼此不和，经常互相攻讦。我写两封密信，派人射入城中；尹赏驻守东门，我让士兵故意把劝降梁绪的信射进东门，让尹赏得到；梁绪驻守西门，我让士兵把劝降尹赏的信射进西门，让梁绪得到；二人必定互相揭发，城中必然大乱，我军趁机攻城，天水城唾手可得！”

诸葛亮大喜，就让姜维写信，照此行事。

姜维写好信，派两名神箭手射入城中，果然不出所料，梁绪和尹赏都来找夏侯懋都督和马遵太守告发。

夏侯懋大怒，仔细看了姜维写的两封信，要将二人一起斩首！

太守马遵忙劝：“都督，使不得！姜维反叛，梁虔战死，只剩下尹赏和梁续两位能打仗的将军了，都斩了谁来守城？”

夏侯懋沉吟半晌，说：“依太守之见如何？”

马遵说：“不如我派出几名亲兵，监视二将，让他们还回防地驻守，这样既有人守城，也不怕他们逃走。”

夏侯懋想了想，点头应允。

尹赏和梁续愤愤不平地被马遵的亲兵看押着，回到各自的防地。

不一会儿，天色已黑，尹赏坐在东门城楼上，越想越气，手下送来酒菜，尹赏就在城楼上的楼阁里饮酒。

尹赏前思后想，夏侯懋被困在天水城，外无救兵，城内粮草也不足，再固守下去，分明是死路一条，还不信任自己，何必再为他卖命？梁续呈给夏侯懋的那封劝降信，分明是姜维写给自己的，可能是姜维的手下弄错了，把信绑在箭上射进了梁续把守的西门！姜维文武双全，这样的人都降了诸葛亮，自己不如投降，既可保全性命，还能继续做官！

尹赏拿定主意，命手下再拿几壶好酒来，亲自劝监视自己的马遵亲兵喝酒。

马遵的亲兵一看，尹赏毕竟是个官，而且自己几人确实也饿了，略微客气了一下，就坐下饮酒。

尹赏素来豪饮，左一杯右一杯，不知不觉中把几个亲兵灌醉。

尹赏暗喜，找来自己的亲信士兵百余人，打开东门，出城向诸葛亮投降，投奔姜维去了！

诸葛亮大喜，亲自出来迎接尹赏，就命尹赏和部下士兵引路，派魏延率领五千精兵，去夺占天水城东门。

尹赏欣然同意，临行前问了下姜维何在？

诸葛亮笑道：“姜维被我派到西门，去策反梁续去了。”

姜维这时已经到了西门外，盘算着怎么劝降梁续。

梁续和尹赏一样，也是心中烦闷，好心去找夏侯懋告发尹赏，却差点被杀头！早知如此，不如干脆降了蜀军，投靠姜维去了！

梁续见旁边几个马遵的亲兵，寸步不离，十分厌恶，命令部下士兵取酒来饮，就在城墙上的甬道上摆下桌椅，独自饮酒。

一名马遵的亲兵冷冷地说：“梁将军，敌军还在城外驻扎，您晚上饮酒，万一敌军攻城怎么办？”

梁续大怒，一拍桌子说：“大胆！你是我的上司？我要你管？马太守尚且对我客气三分，你当你是钦差了？”

其他亲兵连忙劝解，梁续也不和他们客气，自斟自饮。

姜维骑着马，掩在城外一棵大树的阴影下，远远地看着城墙上的梁续。

梁续喝了几杯酒，吃了几筷子菜，脸色稍霁，对马遵的几名亲兵说：“你们也去吃饭吧，不用看着我，我又不是囚犯！”

几名亲兵肚子也饿了，商量一阵，留下一个人盯着梁续，其他人下城墙吃饭去了。

梁续又喝了几杯酒，心中感慨，自言自语道：“姜维啊姜维，你投降也就罢了，偏偏要扯上我！你扯上我也就罢了，偏偏把给我的劝降信用箭射进东门，落到尹赏手里去，这不是害我嘛！”

这时城楼上的士兵大多数去吃饭了，一片安静，姜维在城墙下不远，梁续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姜维陡生一计，取出弓箭，一催战马，骑到城下。

天水城不算高大，姜维骑在马上，看得到城墙上喝酒的梁续和旁边一名站着看守他的亲兵。

姜维弯弓搭箭，瞄准那名亲兵，一松弓弦，“嗖”地一声，一箭射进亲兵的脖子，气绝身亡！

梁续正在给自己斟酒，突然听见“扑通”一声，旁边站的亲兵就倒下了，一支羽箭从脖子后面直透咽喉，鲜血汩汩流了一地。

梁续大吃一惊，把酒壶一扔，急忙站起来，拔出宝剑，喝问：“什么人？”

城墙上站着的几名魏兵也警觉了，张弓搭箭，瞄准城下。

姜维骑在马上哈哈大笑，说：“梁将军，是故友姜维来看你了！”

梁续走到城墙边上往下一看，果然是姜维，举手止住士兵放箭，问：“姜伯约，我被你害得好苦！你晚上来见我，有何话说？”

姜维说：“梁将军，识时务者为俊杰，夏侯懋只剩天水一座孤城，如何是诸葛亮的对手？是我在诸葛丞相面前大力保荐，说你是个人才，诸葛丞相才命我来劝降你！天水城中兵不过数千，粮道已被切断，还能支撑多久？不如随我归顺蜀军，共保明主！”

梁续想了想，姜维的话句句在理，再低头看看地上那名亲兵的死尸，人已经杀了，要是不降，夏侯懋和马遵肯定不会放过自己！

梁续毅然说：“多谢伯约厚爱，我这就召集亲信部下，先解决了马遵的几个亲兵，再献城投降！”

姜维说：“好！就请梁将军打开城门，我助你一臂之力！”

梁续喊来旁边的几个亲信士兵，命令他们开城，放姜维进来。

梁续看着姜维走上城楼，佩服地说：“伯约，你就不怕我诳你进城杀之？”

姜维笑道：“梁将军，我姜维浑身是胆，你又不是不知道！呵呵，动手吧！”

梁续笑笑，说：“要不我带部下去杀那几个马遵的亲兵，你去蜀营带兵进城？”

姜维欣然同意，出城向诸葛亮禀报。

诸葛亮大喜，下令全军随姜维进城！

谁知大军进了城，梁续慌慌张张地对姜维说：“刚才我带兵去杀那几个亲兵，其中有一人小解去了，等我带兵去找他，他已得知了消息，逃脱了！我估计他会找马遵报信，怎么办？”

诸葛亮笑道：“由他去吧，夏侯懋兵马都没了，能掀起什么大浪？我放过夏侯懋，如放掉一只鸡犬，得到姜伯约，如得到一只凤凰！我料夏侯懋损失了十万大军，心中畏罪，不敢回去见曹睿！”

诸葛亮分拨兵马，占领东、南、北三门，西门已有尹赏领着魏延去占领。

果然没多久，探马来报，夏侯懋和马遵逃出北门，没脸回洛阳，逃入羌中，投奔羌人去了！

诸葛亮完全占领了陇右三郡，心中大喜，犒赏三军，任命梁绪为天水太守，尹赏为冀城县令，姜维兼任上邽县令，掌管钱粮，全军休整三日，准备继续进军。

魏帝曹睿接到禀报，诸葛亮攻占陇右三郡，威名大震，继续北进，周围城池望风而降！

曹睿大惊，升殿议事，文武官员济济一堂。

曹睿说：“众卿，夏侯懋损兵折将，十万大军全军尽墨，逃入羌中去了。如今蜀兵已出祁山，前军兵临渭水之西，谁可为朕去退蜀兵？”

司徒王朗出班奏道：“臣观先帝在时，重用大将军曹真，出征必胜！如今陛下何不拜为曹真大都督，以退蜀兵？”

曹睿准奏，对曹真说：“大将军是先帝托孤重臣，如今蜀兵犯境入寇，卿可愿带兵出征，为朕分忧？”

曹真奏道：“臣才疏智浅，恐怕不是诸葛亮的对手。”

王朗说：“大将军乃社稷之臣，先帝拜你为镇西将军、都督雍州及凉州诸军事，负责镇守西北边境；陛下登基后，加爵你为邵陵侯，如今国家用人之际，大将军不可推辞。”

曹真沉吟片刻，说：“既如此，就请王司徒随我出征，参赞军机。另外我还保举一人为副将，乞陛下恩准。”

曹睿说：“卿保举何人？”

曹真道：“此人名叫郭淮，字伯济，爵封射阳亭侯，领雍州刺史。此人足智多谋，多立战功，曾经平定羌人大帅辟蹄的反叛，威镇边疆。羌、胡二族都敬畏此人，郭淮还熟悉边情，正是合适的副将人选。”

曹睿大喜，说：“准奏！朕封你为大都督，赐节钺；命郭淮为副都督，王朗为军师。调拨东西二京（洛阳和许都）军马二十万与你，再命宗族猛将曹遵为先锋、荡寇将军朱赞为副先锋。克日出师！”

当年十一月，魏主曹睿亲自送二十万大军出西门，一路向西，过长安，兵临渭河之西下寨，与蜀军对峙。

王朗说：“大都督，我早年师从太尉杨赐，熟读经史，辩论之道，未逢敌手！明日都督可整肃军马，大展旌旗，老夫亲自出阵，喊诸葛亮答话；只用一席话，管教诸葛亮羞愧难当，拱手而降，蜀兵不战自退！”

曹真大喜，次日辰时即起，传令大军埋锅造饭，报餐一顿，巳时出战。

诸葛亮接到探马禀报，带兵出营，在祁山之前列阵。

诸葛亮一看魏军，旌旗鲜明，鼓角齐整，威风凛凛。

司徒王朗骑着一匹白马出来，年已七十六岁，须发皆白，精神尚可。

王朗喝道：“请诸葛亮出来搭话。”

诸葛亮令关兴、张苞领一千兵马，摆开旗门，让从天水城中救出来的鲁三推着四轮车，来到阵前，赵子龙遥遥跟随在后面护卫。

王朗一看，诸葛亮羽扇纶巾，丰神俊朗，催马上前，拱手为礼，说：“久闻卧龙之大名，幸会幸会！公读书明理，当知天命在魏，何故兴无名之兵，犯我疆界？”

诸葛亮拱手答礼，知道王朗是要舌辩了。

诸葛亮问：“我奉诏讨贼，何为无名？”

王朗说：“天数有变，神器更易，江山更替而归有德之人，此自然之理也。自汉桓帝、灵帝以来，黄巾作乱，天下动荡：董卓造逆，李傕、郭汜为祸；袁术僭越称帝于寿春，袁绍称霸于北方四州；刘表占据荆襄九郡，吕布吞并徐州！盗贼蜂起，奸雄鹰扬，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苦。我大魏太祖武皇帝，扫清六合席卷八荒，平定天下；万姓倾心，四方仰德，此正是天命所归也。大魏世祖文皇帝，神文圣武，继承大统，应天顺人，效法尧舜，天下归心！此亦然是天心人意所归，公自比管仲、乐毅，才具过人，当知天理人心，何故兴不义之师，以无道伐有道，以蜀地一隅之邦，伐我泱泱天朝？岂不闻‘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今我大魏带甲百万，良将千员，吊民伐罪，你蜀国萤火之光，怎比我大魏皓月当空？不如卸甲倒戈，以礼来降，则不失封侯之位，国安民乐，岂不美哉！”

诸葛亮耐心地听王朗说完，哈哈大笑！

笑了一阵，诸葛亮羽扇轻摇，说：“我以为阁下是汉朝老臣，饱读经史，必有高论，谁想你如此不堪！众军静听我言：昔日桓帝、灵帝之世，宦官酿祸；国家连年歉收，致使四方生变。黄巾之乱后，董卓、李傕、郭汜等辈接踵而起，劫持汉帝，残害生灵。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狼心狗行之辈，滚滚当道，奴颜婢膝之徒，纷纷秉政。以致社稷丘墟，苍生涂炭。袁绍、袁术、曹操之辈，皆是汉臣，却图谋称帝，各霸一方，犯上作乱！”

“我素知你王朗，世居东海之滨，初举孝廉入仕；既食汉禄，理应匡君辅国，安汉兴刘；为何反助曹贼作乱，共谋篡位！你罪恶深重，罄竹难书，天地不容！天下之人，皆愿食汝之肉；忠贞之士，皆愿斩汝之首！所幸天意不绝炎汉，先帝昭烈皇帝继统两川，延续汉祀。我今奉陛下之旨，兴师讨贼，你既为谄谀之臣，只可潜身缩首，摇尾乞怜，苟图衣食；安敢在行伍之前，妄称天数！皓首匹夫！苍髯老贼！汝垂垂衰老，即日将归于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汉朝二十四帝乎！老贼还不速速退下，命反贼叛将与我一决胜负！”

王朗听罢，气愤填膺，面红耳赤，张口结舌，无言以对！忽而胸中气血翻涌，痰塞咽喉，大叫一声，栽倒马下，活活摔死！

魏军听了诸葛亮的一番义正词严之语，面有愧色，无心向前。

曹真一看大惊，下令退兵。

诸葛亮哈哈大笑，意气风发，用白羽扇指着曹真说：“曹真小儿，非我对手！死者为大，我不乘势追杀，你且为王朗收尸，明日再战！”

说完诸葛亮命鲁三推着四轮车回去，收兵回营。

曹真无奈，只得退兵，将王朗尸首，用棺木盛裹，送回长安去了。

副都督郭淮献计说：“大都督，诸葛亮诡诈多谋，我军中治丧，蜀军今夜必来劫营。我看可以分兵四路：两路兵马埋伏在山僻小路，乘虚去劫蜀营；两路兵马埋伏于大营之外，蜀兵来时，左右夹击！”

曹真大喜，说：“郭淮将军果然聪明，正合我意！”

于是命曹遵、朱赞两个先锋：“你二人各引两万军马，即刻出发，出祁山之后。但见蜀兵往我大营而来，

你们放过蜀军，去劫蜀营。如果蜀兵不来劫营，便撤兵退回，不可冒进，免中诸葛亮之奸计。”

二人领命，引兵而去。

曹真对郭淮说：“我们俩各引一枝军马，埋伏于大营之外，营中遍插旌旗，将军服套在营寨的木栅栏上，以假乱真。如夜里蜀兵到来，我军举火为号，一齐杀出，左右夹击！”

郭淮领命，各自去准备。

诸葛亮回到大营，发号施令，说：“子龙、文长听令！命你二人，各领本部兵马两万，今夜三更去魏营劫营！”

马谡谏道：“丞相，曹真领兵征战多年，郭淮也深谙兵法，倘若魏军有了准备，如何是好？”

诸葛亮羽扇轻摇，笑道：“马参军性急了，我话还没说完。我料定曹真军中治丧，必定防备我军劫营，他必然是空营以待我军，而将大军埋伏在营外，另派兵马反过来劫我大营！我令赵子龙、魏延前去劫营，过了祁山便停下休息；待魏军伏兵来劫我营，我自率大军杀退；魏军回撤，赵子龙和魏延截杀一阵，尾追魏军去魏营。黑夜之中，曹真难辨真伪，必然以为败兵是蜀军来劫营，引军冲杀，让他们自相残杀！”

马谡佩服地说：“丞相真是妙计，人所难测！”

诸葛亮笑笑，待赵子龙和魏延出去准备后，又下令：“关兴、张苞听令！命你二将各领本部一万兵马，等前来劫营的魏军败回，遥遥追赶，不要迫近，去增援赵子龙和魏延。”

二将领命退出中军大营，诸葛亮又令马岱、王平、张翼、张嶷四将，各领本部兵马一万，埋伏在大营之外，以大营举火为号，准备四面围攻劫营的魏兵。

诸葛亮亲率大军，退居后营，空出前营等魏军来劫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