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夹击坚昆

坚昆国王虎麦尔率军回防。呼揭大军三千多人浩浩荡荡集结在坚昆城下。呼揭人的骑兵在坚昆城门外往来奔突，肆意呼喊着向坚昆人示威。坚昆国军尉利正站在城墙上，眼见呼揭人气焰嚣张，恨不能立即打开城门，与呼揭人决一死战。国王虎麦尔坚决不同意。他要求利正坚守城池，等待匈奴人前来调解。

利正对于虎麦尔迷信匈奴人的想法一直嗤之以鼻。他质问说：“大王，匈奴人已经两次失信，国相与译长全都丧身他们之手，您怎么还在指望他们呀？！”

虎麦尔心想：现在的郅支单于是我的女婿。他再怎么狠毒，再怎么不讲道理，也得倾向于我这个老丈人呀！

虎麦尔替匈奴人辩解道：“军尉，你这个想法跟我说说还可以，千万不能和你的手下人说呀！以免影响我们与匈奴国的关系！你说国相与译长是他们所害，你也没证据呀！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你得管好自己的嘴！”

利正争辩道：“拜丞是不是匈奴人所害，我们没有直接证据。但国相梳扶是匈奴人杀的，这该是千真万确吧？”

虎麦尔回答说：“利正啊，我们坚昆人在草原上是最讲道理的！人家匈奴大单于——我的女婿，已经给我们写信赔礼道歉了！信上说得很明白，梳扶的死属于误会！再说，郅支单于为了巩固与我坚昆的友好关系，主动与我们联姻。这些你该不会否认吧？不要纠缠那些影响我们两国关系的过往历史，要学会向前看！匈奴和我坚昆人民世代友好，和平相处，我们也吃不了亏！现在的西域形势不比从前，汉匈两个大国相互争斗，如果我们坚昆处理不好就会吃大亏的！”

虎麦尔一番长篇大论的和平论调，并没有说服利正。利正心中的愤懑更加高涨。他用马鞭指着城外耀武扬威的呼揭军队，对虎麦尔说：“呼揭人打到我们的家门口了，丁零人抢夺了我们的牙孜沟，匈奴人占了我们的都赖水草原，我们已经吃了大亏！呼揭人、丁零人、匈奴人要是没有郅支单于的指使，他们敢这么猖狂吗？”

虎麦尔耐心地劝道：“你不要急嘛！我派出去的信使，最迟明天就会回来。我相信郅支单于一定会派军队来保护我们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他的岳父嘛！”

利正为了打消虎麦尔对匈奴人的幻想，换了一个话题说道：“大王，我们写信给呼揭国王伊利诺，问问他为何要来侵犯我坚昆！我们看看他如何回答！”

利正以国王虎麦尔的口气写了一封信，用箭射到呼揭大军的营寨中。傍晚，伊利诺的回信就到了。

伊利诺在信中傲慢地写道：

“致坚昆国年轻的首领虎麦尔：

阁下所称之坚昆土地，遍布我呼揭英勇伟大之先贤的足迹。祖先们曾牧马放羊、歌舞祭祀于此地。贵国之先民曾是我祖先的家奴仆妇。凭借机巧谄媚手段，窃取了我祖先大片土地，居然还敢妄称为王！幸得大匈奴英明神武的郅支单于驾临西域，他公正仁厚，明了历史。经伟大的匈奴国大单于首肯，本王亲率大军前来索取呼揭祖先之地。如阁下深明大义，立即出城请降，本王尚可网开一面，让阁下带领族人回返都赖水上游故地。如敢反抗，城破之时，必将屠城三日！

呼揭国草原神鹰、天神之子、英武之王伊利诺”

虎麦尔看完，气得浑身发抖。伊利诺不仅在信中极尽污蔑之能事，还信口雌黄，居然将坚昆国土全部变成了他们的土地。

利正说：“大王，怎么样？人家奉了郅支单于，您的女婿的尚方宝剑，堂而皇之地要来抢夺我们的领土！您要是不答应，人家还要屠城三日！驴日的，伊利诺何其毒也！要是被老子遇上，老子决不轻饶！”利正忍不住骂开了！

虎麦尔说：“伊利诺说我们祖先是他们的奴隶，其实，他们呼揭人才是我们坚昆人的奴隶！这个伊利诺，真能说瞎话！”

利正说：“大王，纠缠这个有啥意义？现在是怎么解决眼前的危机！呼揭人眼看就要攻城了！”

虎麦尔说：“将全体国人全部调到城墙上来坚守！他们远道而来，粮草不继时，自然就会退走！”

利正说：“大王，我们的粮草也不多了！”

虎麦尔很有信心地说：“你不要急嘛！我的女婿不会不管的！”

伊利诺将坚昆城牢牢围住，并没有急于发起进攻。他的兵力还不足以一举拿下坚昆城。他在等待丁零国增援的部队。

晚上，虎麦尔派往郅支城求援的信史潜回了坚昆城。

虎麦尔接过装在布袋里的木质信笺，问道：“见到郅支单于本人了吗？”

信使回答说：“见到了居靡大人！郅支单于到山上打猎去了！”

利正气呼呼地说道：“打个屁的猎！分明是故意躲着我们！”

虎麦尔没有理睬利正。他从布袋里抽出信简。信简是两块正反相互扣在一起的木板。木板的两端用细绳捆扎着，绳子上的打结处还上了火漆。火漆上盖了匈奴单于的印章。虎麦尔见信简如此地正式，心中有了些许的安慰。这也说明，匈奴人还是很尊重自己的。

虎麦尔亲自用刀割开细绳，揭开木简。只见上面用西域通用的佉卢文字写着：

“致坚昆国虎麦尔大王：

所言呼揭国索要其祖先土地一事，伟大的郅支单于已经知晓。坚昆与呼揭皆为大匈奴之友好盟邦。我大匈奴历来秉持公正道义，决不会做损人利己，罔顾事实，违反天道之事。然我大匈奴初到西域，对坚昆与呼揭两国交往历史不甚了了，无法做出顺应天理合乎人道之决议。伟大的郅支单于希望两国不要纠结历史，本着‘真诚、友好、协商’的态度，和平解决争端！

天之骄子、英明神武、草原之王郅支单于：胡图乌斯”

虎麦尔看完信简，呆若木鸡。

利正从虎麦尔手中拿过信简，看了一遍，骂道：“驴日的居靡，这等于是没说嘛！”

虎麦尔的脸色晦暗，肩头也往胸前塌了一截。利正眼见国王的精气神被这封信简压垮，赶紧安慰道：“大王，匈奴人不管我们坚昆，我们也不怕呼揭人！我们城墙坚固，防守严密，一时半会他们也奈何不了我们！”

虎麦尔摇摇头道：“呼揭人哪里有这么大的胆，敢来和我们坚昆单打独斗！这分明是得到了匈奴人的怂恿支持呀！”

利正道：“大王现在相信我当初说的话了吧？您看看居靡当初到我坚昆那副德行！耀武扬威，不可一世！依我说，我们还是要到乌垒去找大汉西域都护府为我们做主！”

虎麦尔道：“远水解不了近渴！我们还是想想眼前的危机如何解决吧！等他们退兵了，我同意你去联系汉军！”

两人还没商议妥当，只听见门外有人大呼小叫。

利正掀开门帘，对外边训斥道：“何人无礼？不知道国王和我在商议军国大计吗？”

来人是副军尉至种派来的传令兵。传令兵见利正发怒，赶紧躬身下拜道：“军尉，大事不好！丁零国派来了军队，与呼揭军队会合，已到我坚昆城下！”

利正一怔，厉声喝问道：“丁零人何故到此？”

传令兵回道：“小的不知！副军尉请您和大王速上城头观察商议！”

虎麦尔与利正飞速赶往至种所在的城墙。

虎麦尔着急地问道：“至种，是谁说是丁零军队也来参战了？”

至种指着在篝火火光映照下，隐隐约约所见到的旗帜，说：“您看看城下的旗帜，再听听城下的喊声嘛！”

虎麦尔凝神细听，果然是城下的士卒们在呼喊：

“丁零威武！”

“呼揭威武！”

俩家的部队汇合后，士卒们兴奋不已，大家自发地在呼喊口号，向城头上的坚昆守军示威。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透。呼揭与丁零军队士卒就早餐战饭，开始攻城。两国的士兵黑压压地从四面呐喊着向坚昆城冲来。

虎麦尔、利正、至种分头把守城池。利正挥舞战刀，声嘶力竭地喊道：“弟兄们！使劲打！消灭这些驴日的！”

虎麦尔也全身披挂，大喊道：“坚昆的勇士们！我们英雄的祖先的英灵永远跟我们在一起！我们不能给他们丢脸！”

国王与军尉亲自参战，激发了大家的士气。坚昆城但凡能够走得动的人，上到八十老大爷，下到四岁小孩子，大家都来到城头，搬运石头，递送物资。城里的房子也开始拆除。将能用于防御的石头，木料，甚至家里的石锅，陶碗，菜刀等，都搬上了城墙。

呼揭与丁零两国的军队，以为一个冲锋，就能占领坚昆，成为坚昆的主人。城里的物资、女人、孩子，都会成为他们的囊中物。他们没有想到还能遭遇道这么激烈的反抗！眼看第一波攻击没有奏效，丁零人率先鸣金收兵。丁零军队退下去之后，呼揭军队面临的防守更加顽强。

坚昆人终于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守城的坚昆士卒加紧休息，补充能量。

城下有两个人举着一面白色旗帜向城墙根走来。两人边走边喊：“城上的坚昆弟兄们不要射箭！我们奉丁零国王鞠立成之命，前来下书！请将吊篮放下！”

利正命令士兵们放下吊篮，将丁零人的信笺吊了上来。

丁零国王鞠立成给虎麦尔下了一封最后通牒。鞠立成与虎麦尔父亲是一辈人，在信中，他倚老卖老道：

“虎麦尔侄儿：

本王听说草原上的雄鹰在没有猎物时会转移狩猎的领地。如今，我丁零与呼揭，受到上天的指引，前来收取我们祖先曾经生活过的领地，你何故不自量力拼死抵抗呢？只要你放弃抵抗，开城投降，我保证你和你的臣民一个不少地跟着你，任由你去往他乡！如果明天你还是继续抵抗，我就不会拦阻呼揭国王伊利诺，任他在城破之后，肆意妄为！

丁零国之王鞠立成。”

利正看完信简，忧心忡忡地说：“大王，我看伊利诺与鞠立成是铁了心要抢占我坚昆城！您看我们是不是今夜突围出城，往乌孙国方向撤退！先保住我们的人口再说！”

虎麦尔说：“老弱病残怎么办？我不忍离他们而去！”

利正说道：“我们大家不能都在这座孤城里等死吧？”

至种听到了两人的商议话语。他仰天长叹一声，说：“大王，军尉，你们平时待我不薄！我一个孤儿，能在你们的提携之下，享受荣华富贵，我至种非常感激！现在到了我尽忠报国的时候！你们带领我坚昆的精英撤退吧！我带人守城！”

虎麦尔摇头道：“不行！要死要活，大家都得在一起！”

利正劝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大王，您就成全至种吧！撤吧！”

在至种与利正的极力劝说下，虎麦尔勉强同意了连夜撤退的方案。

丑时三刻，坚昆城西门尽开，虎麦尔与利正带领坚昆城精选的人员——有官员、工匠、猎手、后妃宫女，贵妇仆人等，几千人悄悄出城，准备向西突围。不料，人马被丁零人哨兵发现。哨兵吹响了牛角警报声。呼揭军队率先开始围堵。好在夜色甚浓，野地开阔，突围的人被打散，大家毫无章法，四散溃逃。随身的财物包袱丢弃得到处都是。丁零与呼揭的士兵为了争夺财物，恨不得动刀动枪。大部分士卒心思还惦记着城里的那些财宝。所以，没有全力追击。

等到天亮，利正却找不到国王虎麦尔。他令人竖起随身带着的一杆大旗，一路召集打散的士卒。他带领召集的几百个坚昆士卒，改变行军路线，向南而行，准备投奔乌垒城的西域都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