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 开封攻防战（一）

八月上旬，准备妥当的李弘益，正式下达了攻城的命令。这一次全军的指挥权，再次回到了他的手中。

这并非是李弘益对曹用行不信任，而是李存孝目前也在营中，曹用行资历老，李存孝功劳大，而且两个人都是河南诸道行军副总管，并无直接的统属关系，所以只能由李弘益来指挥了。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李存孝虽然被李弘益派人所救，在李弘益部下一向兢兢业业，四处征战，功劳显著，但他本就是个极骄傲的人。在李存孝心里，天下英雄实在不多，也不过自己的义父李克用和朱温二人，当然后来也算上了李弘益。

而且李存孝性情直爽，言语直白，虽然他吸取教训，与大唐众将都努力想要处好关系，但依然没有多少交心的朋友。好在自李存信死了，他又娶妻生子，这些年在李弘益的熏陶下修身养性，脾气也改了一些。

但总的来说，他与曹用行的关系很是一般，大唐诸将，也就飞虎军行军司马裴观、龙武军都指挥使王彦章寥寥数人入得他眼，便是慕容阎昆这样资格极老、功劳甚巨的，李存孝也只觉得很是一般。

在他眼里，曹用行依旧是个毛头小子，不过是幸运地遇到了李弘益，才能够走到今天的高位。只是李存孝好歹学会了些收敛，但他的态度李弘益如何看不出来？

世间并无十全十美的人，李存孝同样也有弱点，但他有一个好处，那就是李存孝的骄傲从来只表现在战场之上，李弘益叫他做枢密院使，但李存孝一心只在战场厮杀，故而枢密院实际掌权的反而是副使张琏。

除了战场厮杀，李存孝平日里很是低调，所以曹用行心里也清楚李存孝对自己的看法，却没办法发泄，他至少明白了一个道理，若让人高看自己一眼，那么他就必须拿出真本事来。

大唐兵马在李弘益的指挥下，密密麻麻地铺开在了开封城下。赵匡凝正指挥着手下不断修建着工事，也就是在用混凝土浇筑的固定炮台附近修筑一圈土墙。

自投靠大唐以来，赵匡凝跟随李弘益兵出潼关，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带领着一帮工程营的士兵四处修建浮桥、挖掘地道、休整道路，做的都是后勤和辅助工作。

李弘益给他画了一个大饼，只要大唐平定伪梁，占据青、莱、登等诸州，便在临海的州县组建一支大唐的近海水师。也就是说，水军司都指挥使冯行袭作为他的上司，主要建设长江内河水师，而他赵匡凝，凡是陆地之外的大海，都将是他未来的战场。

这个饼画得实在有些大，原本赵匡凝对于李弘益所说的海外事情是将信将疑的，但是目前看来，他很快就能够真正地去组建一支水师了。

自入主河西之后，但凡李弘益指挥的大战，普遍乏善可陈。用兵讲求正奇之道，而李弘益似乎在“正”字一途走上了究境。

李弘益包围开封城西、南两门，第一个命令就是掘土筑台，台上以混凝土浇筑炮台，将百余门红衣、白虎大炮都架设了上去，台上另有床子弩，然后树立起了二百余座大型抛石机，并且后勤辎重营正带领着民夫源源不断地将更多的抛石机组建搭设起来。

每一种远程攻击武器上，都各有一面颜色不同的旗帜，李弘益的中军望车也力了起来，根据望车的旗帜变换，来对负责操持各种武器的士兵们进行指挥。

李弘益依然并未派士兵蚁附登城，而是选择了一贯的攻城手段：先使用远程攻击。西城是攻击的重点，朱温也亲自来到城墙之上观望，他望着黑压压的土台和抛石机，以及蚂蚁一般忙碌的大唐士兵，脸色变了数变，叹了口气：“天不与朕焉？敦煌小儿有此利器，莫非大唐当真气数未尽？”

没人敢接这话，因为实在太打击士气了。朱温似乎却没有意识到，继续叹着气说：“原本以为李克用死，河东无人，不曾想李存勖也冒了出来。沙陀人自西北莫贺延碛入中原，李弘益亦是自敦煌西北而来，难道果真如唐朝肃宗皇帝所言：‘河西出将’么？”

敬翔不得不出言道：“官家，河西有将，我中原亦有将，何惧之有？”朱温只是笑了笑，说：“吾闻李弘益小儿最善攻城，开封城池虽大，却是要劳苦诸位了！只要守住开封，唐军士气必泄，则我大梁还有机会。诸君努力！”

随行众将皆称“诺”，朱温看了好一会儿，精神不济，于是便返回了皇宫。守卫西城的任务，他已经交给了贺德伦。荥泽一战，以高季兴为首，很是投降了一批将领，王满渡一战，又有数员大将被王彦章及慕容阎昆所俘虏，再加上历次大战损伤，朱温手下可用且放心的将领实在不多了。

至于南城，他则交给了大将王檀和段凝两人守卫。段凝是开封本地人，很早就跟了朱温，这个人聪明伶俐，有些本事且会溜须拍马，因此被朱温派往濮州防备着魏博镇。

等到朱温荥泽之败，杨师厚前往魏博坐镇时，段凝也被调了回来，他带回来六千精锐，所以朱温才将守城的重任交给了他。虽然知道段凝对自己一向忠心，但朱温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知道段凝的本事一般，故而只以他为副，协助配合王檀。

王檀在朱温诸多名将部下之中，是一个很低调的人。他出生于京兆长安，自曾祖到他的父亲，数代人都在大唐朝中为官。王檀青年时期就在朱温部下为将，屡有建功，有勇有谋，因此出任踏白军指挥副使。当初朱温破王师范，王檀立下大功，拜密州刺史。

等到朱温篡唐，他也被封为镇国军节度使，算是如今在开封的伪梁少有的有能力有经验的大将。

望着城下林立的大唐攻城器械，王檀皱着眉头，此前他曾向朱温建议，以精锐骑兵自东门出城偷袭，或可摧毁一部分大唐的武器，但却被朱温拒绝了，很显然，朱温已经舍不得让所剩不多的骑兵再去送死了。

李弘益命人组建抛石机等，却未立刻发起攻击。这一次正式攻打开封，他要一战彻底打出大唐的威风来，而最直白也最能提升士气的办法，就是数百具远程武器一起发起攻击了。

开封城内再次人心惶惶，紧张而又恐惧的气氛再次弥漫开来。摆在城外的攻城武器，就像是悬在开封城顶上的利剑，谁都不知道会什么时候掉下来。

整个大唐七万余兵马，李弘益领三万攻西门，曹用行领二万余攻南门，李存孝则带领着骑兵随时准备增援突击。

开封城内的官员守卫士兵和百姓们并没有等的太久，到了第四天早晨，大唐的攻击突然便在一瞬间爆发了，百余门红衣、白虎大炮，百余架床子弩，四百余架大型抛石机，仿佛商量好了似的，一起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牛存节和刘鄩两个人站在大唐军阵后面，望着抛石机发射出去的巨大石弹，抱着双臂，陷入了巨大的震撼。

牛存节在王满渡被投唐的儿子胁迫，无奈地成为了俘虏，他是个老实人，只觉得朱温对自己还不错，说什么也不愿意投降。

而刘鄩当日寻死未果，他却很快想通了。他原本是平卢节度使王师范的部将，朱温攻打青州，唯独刘鄩守住了城池并且反推到了兖州。等到王师范投降，他也被葛从周所看重，得到了朱温的赏识。

但可惜刘知俊突然献出洛阳，后续赶来的刘鄩和牛存节却倒了霉，虽然在虎牢关死守了一段日子，但终归是没能抵挡得住气势正盛的大唐，这也难免叫朱温有些失望。

原本李弘益估计刘鄩对朱温是很忠心的，故而一直没有劝降，只等着拿下开封再做打算。刘鄩号称“一步百计”，是个有谋略的将领，虽然李弘益并未看出刘鄩在战场上有什么过人之处，但是想到刘鄩能在朱温的重重包围下反推，而且颇得葛从周之青眼，想来绝对是个人才，故而准备留他一命。

李弘益对葛从周很是佩服，在他看来，葛从周与河东的周德威颇有些相似，都是经年的宿将，也都是老将，为人知进退，而且都善领兵。当然葛从周在看人的本事上更胜一筹，想一想谢彦章的表现，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据了。

看到大唐威猛无匹的攻击手段，刘鄩心中震撼不已，这是一种纯粹的感官视觉冲击，让他突然觉得，朱温或许真的如传言中所说，只有七年作天子的命吧！

而望车之上，李弘益身边则是另外一种场景。以王晏球、霍彦威为首的一班降将，咽了口吐沫，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一起向李弘益恭维道：“国朝兵威如此，梁贼必败矣！”

李弘益矜持地笑了笑：“吾奉天子命，领天兵讨不义，此战必破朱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