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周一，安度带着尤然和投资部的几名高管来到顶楼的投资大厅，正前方的大屏幕不断滚动着各股上周五闭市时的数据。左边的小屏幕是中央财经新闻，右边是栾明财经评说。

八点四十分，栾明财经已经开始一周股市预测，他们预测的黑马就是一直被停牌十天今日复牌的九龙壁。报道说九龙壁停牌前已经连续下挫45%，今日复盘，因为涉及违规资金退市，高开还是低走是这只股票下一阶段的风向标。

外方倾向九重天项目选择九龙壁做壳，虽然没有官方证实，小道消息却五花八门，愈演愈烈。最博人眼球的是股民提出的反面意见，他们认为，从来兼并重组都是秘密进行，要不哪来的保密协议，更别提上市公司的资产重组还涉及公告。而九龙壁这段时间火得耀眼，哪里还有秘密可言，绕着走才是上策。

因为股民对九龙壁的走势持两种截然相反的态度。一种是说死要跟，一种是敬而远之。

“这个分析专家还挺在行的。”安度身边的胡迪呵呵两声。

大家的注意力还在栾明财经新闻上。

“还有十分钟，”胡迪说，“ 外方的资金已经到位，还是交给了老许他们操作，万事俱备，只等开盘。”

九点一 到，大屏幕就开始了正常而缓慢的滚动。

胡迪的手下小跑着拿了一 张纸片过来。

“九龙壁复盘了，相比停牌前低开了10个点。”胡迪声音有些不稳。

“这可是给高斯和杰森他们最诚挚的礼物。”安度嘴角噙着一抹笑，这笑从昨晚到现在一直噙在他嘴边，却让尤然不敢直视。

奕明财经评论已经开启，主持人一番诧异而不失稳重的惊叹后，就被广告所代替。

“估计局面超出了他们的分析范围。”胡迪摁动遥控器把九龙壁的走势图调到大屏幕上，红红绿绿的小方块不停地变换着，像积木似的让人眼花缭乱。“多方资金已经入场。”胡迪又看了眼下属递过来的纸片，“老许果然是老江湖，分了一百多个账户同步操作，避开了规则的约束。”

九龙壁的价格忽上忽下，不停地摇摆。财经评论的专家一直没有出现，主持人脸色僵硬 ，东拉西扯地勉强维护着节目的直播。

尤然走到窗前，奕明的深冬已经来临，山林的绿色仿佛被时光的尘埃罩住，雾霭很浓，整个城市若隐若现。

“在看什么。”安度走到她的背后，顺着她的视线看出去。

“来栾明这么久，还没有认真地看过它。”尤然突然有些伤感。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他轻声问。

“夏末，我是夏天秋初来的。”她浅浅一笑，“你忘了！”

“对，你是夏末秋初来的，奕明的春天你还没有见过，春夏秋冬，一年四季三百六十五天，少了一季总不完美。”

话音未落，尤然倏地感觉身后的力量一松，晃得她一个趔趄。她稳稳心神，回过头。

胡迪正喜滋滋地探过头与安度说话，看见她的目光望过来，热情地说。“尤小姐，成了，你是没看见，那个热闹。”

“是么。”她看着大屏幕，只一会儿功夫，各种曲线已经连成了片。“我不懂呀，连热闹都看不出。”

胡迪颇遗憾地呵呵两声。

财经评论里分析专家终于现身，正一脸难以置信的反复念叨着九龙壁的技术数据。

“方案已经与九龙壁董事会商议妥当，今天下午2点正式公布九龙壁的重大资产重组方案，明天再次停牌。”胡迪说。

“行，你负责吧。”安度起身。

他抬手看看表，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长吸一口气。今天他和尤然都着意打扮了一番，安度说要让她看场好戏。

两人回到办公室，安度动手煮茶，阳光四溢的办公室，充斥着茶香和咕嘟咕嘟地开水声，。

“我有事想和你说说。”尤然接过度安递上来的茶水。“就是小冰。”她舔舔突然间干冽的嘴唇，“这个陈姐人不大地道，我想换了，又不知换什么样的人，想听听你的意见。再就是，高明出了事，他在公司突然乱了心神……”

安度的手一顿，淡然地扭过头，“这事的确让人挠头，但是万事不能因噎废食，从此就当鸵鸟，还是要找个心眼好但也能拿得住他的，带着他往前走。公司这边你放心，我正在面试新的办公室主任，家里你操点心，万事不能苛求。”

尤然点头，瞥瞥安度，“还有……我给小冰找了个干娘，就是韩含他妈，大婶挺喜欢小冰，平时你也忙……”

安度盯着尤然看了一会儿，没说话，只点点头，“你做主吧。”

“小冰，”尤然低下头，“如果……”

门外笃笃响起了敲门声，秘书推开门，拿着一张名片说上前一步，“董事长，美国劳伦斯律师事务所的杰恩律师想见董事长。”她把名牌递上来。

“预约了么？”安度皱皱眉头。

“没有。”秘书回答。

“律师见我做什么，把他们带到晓辉律师事务所让王晓辉律师接待。”安度把门片还给秘书。

“你不是一直问我当年去美国在哪儿看的病么？”安度又为尤然倒了杯茶，“那些东西外公为我保存到银行的保险柜里。”他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圆形卡片，“我这些天挺忙，你亲自去拿。”

尤然迟疑间接过来。

“外公说那位大夫并不是大夫，是偶尔受他的好友替我诊病的，没想到一击就是，也算是我的恩人。我不知道外公为什么要留下这个病例本，也许是害怕有一天我又犯病，为我留了条后路。这几年我一直在找这位大夫，却杳无音信，不想前几天竟然有了联系。”安度笑眯眯得，“听说这次探地是死亡谷？！真是遗憾，竟然不能去。”

“以后也有机会。”尤然笑笑。

门外又响起笃笃笃的敲门声。

张晓辉急不可奈地冲进来，坐在安度和尤然的对面，“董事长，刚才劳伦斯的律师琼斯找到我，给了我一份这个。”他把合同递过来。原本三张单薄的A4纸被钉在华丽贵重的文件夹里显出它不同凡响的分量。

安度拿起文件，一目十行地瞄了一遍，连他之前做的小动作都在里面，真件无疑。

张晓辉又拿出两份文件，一份是MASTER公司将安度转让的股权再次转让给威尔投资的协议，另一份是威尔投资全权委托杨流处理相关事宜的委托书。

安度把文件递给尤然， 指着两处关键位置让她认真看看。她什么头绪也没看出来。

“他们还出了这份笔迹鉴定报告，证明这份文件是你亲自签署的合法文件。”他又递过一张盖着腥红公章的文件。

安度挑起嘴角，“劳伦斯还真是业界楷模，事情做得这么圆满，让人想抓漏洞都抓不住。文件的确是真实的，笔迹鉴定也合法，你看着和他们交涉就行。”他摸摸下巴。

张晓辉丈二和尚地摸摸脑袋，“他们要求三天内完成接收资产。”

“你处理吧！“安度好整以暇，“你是我的专用律师， 律师只对你，我是不会见他们的。我知会了杨义，让他全力配合你，你照章办事就行。”

张晓辉疑惑地看着安度，难以置信，看安度不愿多说，只能懵懵懂懂地离开。

“好戏开始了？”张晓辉走得仓促慌张，还带着几分恐惧。尤然却笑道。

“对，你只需本色出演就行。”安度晃晃手里的茶杯，明黄色的茶汤在小小的空间里奔涌浩荡。

楼下有一间专门给律师留的办公室，尤然竖起耳朵，似乎隐约听见一阵急迫的声音。“真动起来了。”

话音未落，噼噼啪啪的脚步声直奔他们而来。

张晓辉咚地一下推开办公室的大门，被发腊抿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全散开了，他脸色涨红，气喘吁吁，挥着手里的一打资料，“董事长，他们认为我们蓄意作假，当场就报警了。”

尤然倏地回头年看着安度，担心地盯着他一成不变的脸色。

“噢，警察来了，公司最近真是热闹，”他翘起嘴角，“那就见见吧。”他扭头对秘书说，“一会儿人不会少，就在顶楼听涛阁吧。”

过了一会儿，秘书脸色青白地敲门进来说人已经到齐，不过警察到了六位。

尤然愣了一下，从她和栾明警方打交道以来，认识见过的警察也不过三位，这样大张齐鼓得亮相度宁投资，事情不可能小。

“别紧张，没有警察，这场戏还真唱不好。”安度拍拍尤然的手。

推门走进听涛阁，大大小小的屏幕已经隐入暗格，没有几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的喧哗，这只是一个大得离谱的会议室。

围着不大的会议桌，坐了两圈各色人，两位穿着干练的外国人，三名身着警服的警察，韩含，老强，刘向强着便服也在其中。

看着安度尤然悠然地踱进来，韩含眼神复杂地望她一眼，就迅速转开，

安度被秘书带到主位上坐定，一言不发。

其中一位外国人站起来，张口竟然是流利的汉语，“各位，根本我们与安度先生签订的资产转让协议，今天我们是来做资产交接，可张晓辉律师提供的度宁投资年度审计报告显示，度宁投资目前的净资产为13279元，几乎是个皮包公司，这明显存在欺诈。”

在场的人脸色俱都变了色，目光全部凝聚在安度脸上。

“请拿出证据。”也许张晓辉自己也晕着，说话气势不足，只攥拳挥了挥就坐下。

“证据我们当然有，请看这个，”外国律师取取出另一份文件， ‘这是度宁投资十天前做的工商局股权变更登记和相关董事会新章程，章程内容显示原安度先生的股东全部转让给了尤然女士，目前尤然女士是度宁投资的大股东。但是，“他狡黠地笑起来，“我们有证据证明度宁投资违法利用黑客攻击工商局的内部信息，随意更改公司登记变更时间，还涉嫌谋杀。”

安度神色淡然，眼神微有些愣怔，神思明显不在。

老强和韩含对视一眼，没说话。

外国律师还像斗志昂扬的公鸡，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狂妄。

“拿出证据来。”刘向前说。

“这是度宁投资华芳的男朋友吴勉给出的证词，他承认安度暗示华芳通过他侵入工商局的内部信息网。我还有证据证明谋害华芳的人并不是高明，而是陆小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