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在局里又熬了一个晚上的韩含和老强，刚蒙头倒下就被轰了起来 。
车上，刘向前向在坐的一边解释一边布置，“今天抓捕九龙壁事件的重要嫌疑犯，特别是红光，相关人员一个也不能漏网。”抓捕人员名单人手一份。
韩含瞄了一眼，除了这次涉嫌九龙壁内幕消息而大举建仓的五位大佬，还包括红光上至赫德宝，下至业务员在内的十五号人。
“昨天九重天会议精神已经流了出来，估计红光的众多小客户，包括与红光业务员秘密勾结非法集资入市的小股民会有大动作，省局做了指示，要保证栾明经济形势不受影响，我们的任务是红光。今天是周三，红光一周一次业务会议就在今天举行，我们也省事了。韩含，你，老强小彦再挑两个人做外围警戒。”刘向前周密详细地布置着。
寂静的早上还有些雾将散未散，迷迷茫茫得缠着人的脑子，韩含把车窗推开一条小缝，带着寒意的空气顺着鼻腔一股脑地涌进大脑，像吹开了一层混沌的雾障。
韩含并没有怀疑局里的这次大行动，擒贼先擒王，这是亘古不变的高明法则，判定了这些人的罪，就定了九龙壁事件的整个基调，那些小股民即使想闹也影响不了大局。
这就是他接触这个案子的最圆满结局么？韩含不禁问。
小面包停靠在华龙大厦广场对面的街角，没到上班时间，广场上还有几位晨练的老人踯躅着不愿离去。
广场四周虽然寂静，隐隐绰绰的人却逃不脱车里这些人的眼睛。
“看见了没有，人已经上来了，这么躲躲闪闪，肯定有组织。你们几个下去吧。”刘向前的一挥手。
韩含老强等拉上大衣帽子收紧领口往不同的方向迂回而去。
上域咖啡店后有五六人虽然也蒙得很严，但却时不时地用眼神交换着焦虑，看见韩含向他们走来，并没有躲闪，而是瞥过来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怎么样？”韩含哑着嗓子小声问。
没有人回答他，但也没人指责他，都齐齐地望着广场。有一名五十多岁的男人怀里鼓鼓得，像抱着一个鱼缸。
“我刚才围着大厦四处看了看，感觉不太好。”韩含试探着说。
“怎么了？！”其它人果真围了过来，面含猜疑。
“没来什么人。”他说。
“怎么可能？！”有人惊诧，“可是说好了么，怎么……不会是涮我们吧，把我们当炮灰？！“
在场的人脸上立刻显出怅惘愤懑之色。
“光凭我们几个也不成事呀， 这人明明越多越好。”有人说，依赖的眼睛立刻瞟向韩含。
“我觉得不如让这位大哥在这里盯着，我们几个都往后撤，如果没什么意外，一个电话我们就能冲上来，何至于都来冒险。”韩含指着那个搂着肚子的男人。
“别别别，要我说都撤后点，到时候我打电话问问情况，这样比较稳妥。”
话还没落，已经有人拔腿越过咖啡店后的院子顺着小胡同往里跑。
就这样连打带削，太阳越过华龙大厦高昂的龙型屋脊时，大厦广场开始迎来一天中最热闹的上班时间，熙熙攘攘的上班族越过广场往大厦里涌，更有许多高档车绕过广场的护栏往地下停车场扎。
“老兄，”又有两名可疑的人在一边张望，“觉得怎么样？”韩含也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怎么没见着人，我刚得了信，不知是真是假。”
“什么信？”两人紧着往前凑。
“你们的头是谁？！“韩含佯装害怕，扭头就要跑。
“许克，许克，他让我们来的。”两人一左一右拉着他的胳膊。
“许克呀，知道知道，”韩含挣脱两人的束缚，“你们得到信没有？”
“什么信？”
“说市政府在麒麟大厦迎接外宾，他们都跑那儿去了！”
“真的？不是说今天找红光么，找政府有什么用？”两人疑惑道。
“许可那人我可知道，阴得狠，不知道肚子里藏着什么猫腻，你可以问问其它人。我也问问。”
韩含躲到一边，问老强，“你的法子好，现在的人都往麒麟大厦，广安会务馆等地分散，化整为零，各个击破。”
“乌合之众而已，”老强叹口气，没有韩含这样的兴奋，“都抱着天上掉馅饼的梦想，失了算就找政府，这时候想起政府了？！”
那个打电话的男人跑过来，“听市政府的人说今天麒麟大厦的确有会，这里什么人也没有，我们还是想去那边看看。”
韩含看着表，提前进入华龙大厦的人不断地报着红光抓捕名单里已经出现在红光公司的人名，超出上班时间已经十分钟，他看看卧在一边依然不动声色的小面包，想着是让这两人留下观摩一下，还是打发走让现场更干净点。
“看什么呢？”韩含脱口而出，“看政府是不是救我们？”他揉揉眼睛，生怕自己眼里的鄙视遮拦不住。
两人大约没想到韩含这么问，嘟囔着，“他们不能见死不救吧。”
“赚钱的时候怎么没想着多交点税？“
“你，你谁呀？”
刘向前已经带着全副武装的人冲进了大厦，呼呼和和地动静很大，不一会儿，大厦里外就站满了一头雾水满是诧异的人群。
“出什么事了？”那人喊。
“警察抓人呢。”另一位抓住韩含的胳膊，“抓谁呢。”
没一会儿，警察就扭着人一位接一位地往外走。
“赫总？！”那人惊叫，“都是红光的人。”说完就往大厦前冲。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但都保持着肃穆和沉默，没有任何一点交头接耳的动作。
防暴警察端着枪站在人群前，十几辆警车一起到场，呜哇的警笛声响成一片。
突然韩含看见人群里自动闪开一条缝隙，一个女人猫着腰一点点退出人群，寂静的人群像划开了一道流水，晃动不止。
“肖惠。”韩含喊。
肖惠 猛地一惊，不容回头就扒拉开前面的人往人堆里挤。
韩含下意识地就要推搡，却看到防暴警察怀里的冲锋枪刀刃在晨光中一闪，肃穆的人群纹丝不动，他忙收回手，打眼顺着肖惠逃离的方面一瞧，她像坠入大海的一滴水已没有踪影。
他忙抽身退出，告诉周围的同事，“肖惠出现， 别打草惊蛇。”
几分钟后，行动完成，警车鸣叫着离开现场。
“怎么样？”老强和小彦找到韩含。
他摇摇头。三人分头，小彦去调监控，老强和韩含往广场中间高高的升旗台跑去，韩含一跃跳上去。
广场中的人越集越多，几乎没有人往外走，“她应该还在人群中，”韩含有些焦虑，“她不会想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老强围着高台转了几圈，“如果红光这些人被定罪，那些资金可能真的得像安度所说限期退市，那些大老板损失点恐怕没事，她却不行，不知道她和那些集资的人是怎么约定的，但无论怎样，她都没法摆平。从她把女儿送到寄宿学校起我就看出来了，她已经狂热到了极点。”
韩含手搭凉棚，急切地问，“还在这吗？！”
如果能够离开至少证明肖惠还没有丧失理智，怕就怕她还留在这里。
叮铃，韩含忙接通电话，“什么？！”他呼地跳下高台，“好好好。肖心玉失踪，今天早上六点离开学校，至今未归。“
警车走后，寂静的人群像突然醒过梦来。
“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听说九龙壁这次涨涨跌跌都是因为红光搞出个什么内部消息，昨天还听说上面定义为老鼠仓呢，看样子这是定性了，要法办。”
“你们收到消息了么？”有人耐不住，举起手机，“还抓了几个，听说都是这次和红光一起入九龙壁的资本大鳄，安度的老丈人尤北杰也在住所被抓，还有黄河信托的洛河，安家的几父子……”
“安家的人？！这事可八卦了，谁都知道安度今天就有两次信息泄露损失惨重，难道是自己家人干的，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他们这是要害死安度呀，没想到父子间能下这样的狠手。”
现场越来越激情火爆。
“安度那边呢？”老强问。
“安度在继续开会，尤然和我妈带着陆小冰去给刘姨守灵。”
老强拍拍韩含的肩膀。“小冰还好吧？！“
“听说一直……木噔噔地，没什么大的反应。”
“哎。”老强长叹一声。“看样子昨天或者今天早上肖惠和肖玉心联系过，肖心玉是个沉稳的孩子，她能这样不管不顾，肯定不是好事。”
“我让局信息办的哥儿帮忙呢，看他能不能查到肖心玉的路线和方位，她要么地铁要么出租，不可能有其它方式。”韩含说，“你看看那些人，只能让他们发散一下心里的火气，慢慢散了最好，稍有风吹草动就是无妄之灾。”
韩含和老强走近已经松散很多的人群。
“听说老外看中了九龙壁。”有人说。
“老外？！市政府也不可能放弃九龙壁，那可是栾明的企业，栾明现在上市公司一共只有四家，再折一家还了得。”
“安度最为难！”另一位神秘兮兮地说，“他现在进退维谷。不动，埋在里的资金就要打水漂，动，就需要花代价。”
“都不是傻子。”韩含苦笑。
“事后诸葛。”老强和他拉开了距离，两人往鱼网一样往前捋，时不时交流一下。
“妈……”
韩含愣怔了一下，吵杂的声音立刻掩盖了这一声音。他侧耳聆听。
“妈妈……”凄厉的哭声像飞上枝头的麻雀，直接掠过下面的尘世。
“听到了么？”韩含问，奋不顾身地往外挤。
“别动。”老强说。
韩含僵住。
“妈妈……”
其它人似乎也听见了这哭喊声，“怎么回事，怎么把孩子都弄丢了。”
“看样子也是九龙壁的拥趸，失了魂魄了。”有人失笑。
“快让开条道，”有人高喊，“光在这里干扯有什么意思。”
众人右左看看，终于看到一位失魂落魂，东躲西藏的女人，“在这里呢。”大家立刻让开一条路，后来的人围上来把肖惠簇拥到女孩面前。
“妈。”肖心玉抓住肖惠的手，“不是说好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