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上了岛他们才发现岛上的房子并不小,而且建造得很结实,当年应该是管理灯塔的工作人员宿舍,并排三大间,右侧接出一个耳房做厨房,锅碗瓢盆一应俱全,但都锈迹斑斑,灶台倒塌,已不能使用。房子外风吹雨淋,墙皮剥落,有几处已看得见土墙里夹杂的芦苇根。
走进屋里,韩含和老强均大吃一惊,里面竟然装修了半间屋子,一间卧室半间客厅以及直通向大门的门廊,大门外还有一条向下的消防通道,走了十几级台阶才发现是条死路。
“这是什么意思?”韩含没好气地踢了一脚假门。
卧室里装修并不是很精细,从海面反射进的日光把屋子里的粗糙无限地放大,但卧具很高级,曲柳原木床,耦合原色真丝铺盖,只在四角隐约有些流云纹,床前一块白色长绒脚垫,一套男式睡衣扔在床角。
“你有什么猜测?”老强笑眯眯地,显然已经有了答案。
屋角扔了几团纸巾,老强踢了一脚,纸巾咕噜噜地滚了几下,露出里面的端倪。
“真是煞费苦心。”韩含没好气,“这应该是仿照安度的家布置的吧?!”
“我看是。”老强指着床铺,“既然是睡梦中动手脚,这个睡的环境就不能差太多,除了况晴这么了解安度,还能有谁。”
“那个消防通道,你再去走一圈。”韩含哂笑,“水磨石的花纹和硬度都和越秀涧紫峰阁不相上下。”
“也就是说,身体感觉到的地方都做得十成十,身体感觉不到的地方只求得形似。”
门边放着三大箱水,一箱方便面,一箱火腿肠,一箱面包,和一盏酒精灯,一把壶,一只锅。
“沈林的判断没错,他们是想关他们三天左右。”老强提起一桶酒精,“想吃凉的有凉的,想吃热的有热的。”
“走吧,他们大张旗鼓地在岛上搞装修,留下的蛛丝马迹肯定不少。”韩含又四处望望,急着往外走。
“别急,”老强拉住他,抬手看看表,“下午是一点开盘是吧,现在二点了,我觉得一出岛说不定有意外发生。”
“你发现什么了?!”韩含神色一凛,。
老强丢了个眼神,韩含顺着他的眼神看到角落滚着的两团纸巾,刚想上前,又倏地怔住,脸颊腾地红起来,“你是说……”他听出自己的声音不仅干涩还有些颤抖。
“这么精巧的布置,不可能让另外的人来破坏这个局,只有他们……昨晚他们曾有过性爱,被人绑架到此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好的心情,除非……”他嘿嘿笑起来。
“除非他们心中有数。”韩含舔舔嘴角,没有再看那两团纸巾。
“所以九龙壁到底如何还真是个未知数呢。走,我猜该有消息了。“
“如果真如你所说,还是被他牵着鼻子走了。”
还未到岸边,他们就看见十几名记者就围着警察问个不停,陆续有人跳下车往人群里挤。
那名警察看见韩含和老强,挤出人群小声问,“他们想去岛上看看,可以么?”
韩含刚想说话,老强一把拉住他,“他们是谁?“
“一帮财经记者,听说什么股市大跌,和安度有关。”警察皱起眉头,“您说……”
“有地方可以看看电视么?”老强突然问。
“噢,前面有个报厅,那老头有台电视……哎…到底能不能去呀?”
老强拉着韩含疾步离开。
“现场当然要保护啦!”韩含不解地挣脱开。
“咱们现在的任何一句话都将左右九龙壁的走势。”老强回头看看,那名警察又被围得水泄不通。“如果你说那是犯罪现场,安度被绑架受伤昏迷不醒的消息就会成真,九龙壁的大涨是基于安度,他都出差子了,还能涨么?如果你说随便看,他们就会认为安度受伤是假消息,还不知道怎么炒作呢?“
“派出所最后还是得问咱们。”韩含也意识到事情的微妙。
“但至少不是问你我,这事小不了,我们担不起这个责任。”老强难得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再回头,又来了几名警察把码头边彻底拦了起来。
“你看那边。”老强抬抬下巴。
码头正对着的几个背阴处都停着不起眼的小轿车,静静得不动声色。他嗤之以鼻,“太外行了。”
韩含叹口气,“这要真是安度的安排,可真是无处不用其极。”
两人顺着马路走到街角,还未到跟前,就听见足球赛的呼喝声,另有一人情绪激动地骂骂咧咧,在寂静的午后分外热闹。
“老哥,跟您商量个事。”老强上前,点头哈腰地拿出烟,又睃一眼电视,“老球迷?!这场球是上周的,输了,四比零。”
“不输才怪,”老头仿佛碰到了知音,“我这辈子是没指望看到中国足球崛起那一天了。”
“还是理念问题,好孩子都考大学读博士,踢足球的都是些调皮捣蛋学习不好的主儿,你说能好么?!”
老头正想关电视。老强说,“别关,正好我这兄弟炒股,听说有一只股有异动,他想看看栾明财经新闻。”
“噢,”老头忙调频道,“我也炒,天下股民是一家,不是你套就是我套,你买的哪只股。”
笑声未来起,已经被两位主持人铿锵的声音盖了过去。
“下午开盘仅一个小时,昨天涨停板,被多方资金看好的九龙壁突然出现连连抛盘,几次止跌几次被破,现在已经稳稳地被封在跌停板上。”
韩含后背犹如无数的蛇蚁掠过,生生激起了他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看了一眼老强,老强也像被惊到一般,目瞪口呆。
顾问的旁白声音急促脆亮,“昨天有小道消息说安度的九重天项目将入驻九龙壁,并已与九龙壁方达成相关协议,出现暴涨并非意外。自九重天项目落户栾明,并与国外娱乐大鳄谈定合作协议后,它将促成一个暴股的诞生,这在资本界已是不争的认识,所以各方人士都在密切关注这一使命花落谁家,各种传说各种分析不绝于耳。尤其是前段时间耀辉科技的异动,更让这件事情犹如雾里看花。”顾问像说书先生一样,夹杂着阴阳顿挫的煽动蛊惑。
主持人配合地适时抛出一个问题,“那您说九龙壁为什么会脱颖而出呢,一点征兆也没有,栾明市的专家们预测的十大股票并没有它,是黑马么?还是它有什么特殊之处。”
“股市就是一个回声器,一点消息落下去,引起的回响就不可估量。”专家不卑不亢,“昨天我就对这个消息持保留态度,没有附和,在我看来,九龙壁并不适合九重天,虽然他们有一 个字相同,其主要原因就是九龙壁的股东过于分散,董事长王鸣只有22%的股权,而副董事长及其它股东一直联名抵制他,公司权利三分天下,要想收服九龙壁花的精力可能比钱更加可观,年中鹤鸣集团的收购被迫中止,据传原因也在于此。“
“可有些专家却分析说,正因为股东分散,无一人独大,反倒利于操作。”主持人扛上去。
“正所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关键还是看市场的反应。”专家底气十足气定神闲地看着股票趋势。
“那您说说为什么今天会出现这样一种局面。”主持人欢快地说。
“昨天的涨有没有因我不知道,但今天的跌必然有前提,你看我的微信群,小道消息漫天飞,你看这一条,说度宁投资被国家发改委调查,这一条,安度得了重病,这一条,安度被绑架,还有一条说安度杨神经错乱。这个世界无风不起浪,所以我们股民要擦亮眼睛,绝不能跟风。”
“九龙壁?!”报亭老头哆嗦着,“怎么又跌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追到省城的小王有消息了。”老强捅捅看着老头痛哭流涕的韩含,“走吧,股市就得认赔,没办法。”
“找到了?”韩含问。
“没有,尤然的父母也追到省城,一直在找她。”老强点开小王传来的视频,声音嘈杂,两人紧走几步躲到僻静的小巷子里。
视频晃动,院长办公室牌子闪了一下。
姚彬和尤北杰站在屋里,神情激动。院长不停地解释,声音压得很低,听不清楚。姚彬的声音震耳欲聋,拍着胸脯喊,“人在你这里怎么会查不到,不可能,你们要负责。”
“是不是用了别名。”尤北杰冷静许多。
“也不可能,我问过了,今天我们一共收住了五名急救患者,三名五十岁以上的男性,一名孕妇,一名中学生,只有十二岁,你说说哪个人和你们说的两个人相似,情况很清楚,所以我才敢打这个包票。是不是去了别的医院,一附属二附属名气都与我们齐名,且二附属的脑系科在全国都挂得上号,昏迷不醒的病人十有八九会送到二附属。”院长很客气。
姚彬激昂的脸渐渐变得蜡黄,尤北杰愣了片刻,摇摇头。“不对,有人看见救护车进了你们医院,当时人多,拐弯时还呜哇叫了几嗓子。”
“哎呦喂,”院长拍着手,“你们再问,我还是那话。”
“可有人看见安度的贴身保镖在这里出现过,而且不止一次,我知道那个人专门跟着安度,平时寸步不离。”尤北杰脸色僵住了,犹如在数九寒天里冻过了劲的腊肉,紫中透着黑。
“那你们干麻不抓住他问问,何必这么费事。”院长不耐烦起来。
视频一晃,画面消失。
“那片地方有四家医院,一中心,一附属二附属,还且家方外医院,如果匿名,查起来就得花知道。”老强说。
“查他们干什么呢?!“韩含冷淡地撇开头,“安度翻手是云覆手为雨,我们跟在后来等于替他们摇旗呐喊。”
“不管什么情况,他们被绑架总是真的,再说…那两团纸…也是我猜测。”老强神色略为尴尬,“也许真的昏迷不醒也说不定。还有,尤然的父母也不简单,这么快就追到了省城,比咱们还快了一步。”
韩含屏神想了片刻,揉揉眉心,“九重天项目是他们推荐给安度的,本身就不简单。”说完不由地一怔,“你是说…”
“我听说尤然的母亲一直在流川医院治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最近和尤然的关系也不是很融洽,他们能那么准确地捕捉到码头上安度尤然的消息,显然和我们一样一直很关注。”老强没有正面回答。
“你说他们会有结果么?!”韩含也答非所问。
“谁?!”老强飞快地打量了一下韩含。
“安度和尤然。”韩含说。
“说不好,但……至少他们现在是好的。”老强含糊道。
“我不看好他们,安度心怀叵测,尤然也一身的秘密,这样的两个人怎么能够……”韩含眉头深锁。
“好了。”老强拍拍韩含的肩头,“那些都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安度尤然都是顶顶聪明的人。美人计么?!”说到这个词,他挠着不多的头发笑起来,“那也得安度吃那套,而且,从尤然的一系列动作来看,她还没有表现对安度有什么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