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流川医院的医生护士都从你们这里进?”韩含问。
“是呀,你是怎么知道的。”胸前挂着名牌的女孩子热情地问。
“我妹妹要去流川医院应聘,被他们拦回来,说招聘的事全部委托给了你们。”
“他们还真讲职业道德。”她扯扯嘴角笑起来,“把简历给我,我保证给她介绍一个比流川好的医院。”
“比流川好?我妹妹可是慕杨院长的大名而去的,人家可是知名学者博士。”韩含愈加夸张卖力。
女孩纠结了一下,“杨博士我不知道,但流川的确不怎么样。”
“何以见得。听说医师得有国外深造的经历,护士得有三年工作经验,要求很高。“
“噗嗤一声。”女孩笑起来,“这是行业秘密,算了,你要信就信吧,我只保证给你妹妹介绍一个好单位 ,薪资肯定比流川高就行了。”
韩含佯装犹豫焦虑。
“这么说吧,”女孩大方地拿出一本简历,“这是他们最好的主治大夫,你看看就明白了。”
简历上写着江凯,本科毕业于杭城医学院,澳洲墨尔本大学硕士,照片上的男人戴着眼镜,隔着镜片,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错呀,”韩含没看出什么端倪,“年轻有为,怎么了?”
“年轻有为!”女孩子嗤之以鼻,晒笑,“他的工资2800元,怎么样。”
“2800元,什么意思?”韩含诧异。
女孩子撇撇嘴,也不介意小声说,“不知道,反正最后留下的都是这种工资水平的。”
“不会吧,人家可是海归。”韩含诧异的声音更大。
女孩子眨眨眼,“2800元,还想查人家的底细呀。”
“不靠谱。”韩含瞪了女孩几眼,扬长而去。
“哎,你说谁不靠谱。”女孩追出来,指着他骂起来。
杭城在栾明东南,距离四百多公里,韩含找了个平时常有联系合作的小兄弟替他打听一下江恺的情况 ,半小时没到,消息就回来了。 他说,“姜凯并未从杭城医学院毕业,大三时,因为打架至人伤残被开除,家境不好,也不可能出国深造,而是屈尊降贵地曲线进了杭城卫生学校,并从那里毕业。”说完,又补充一句,“这些年杭城医学院没有第二个江凯,是这个人应该没错。”
虽然女孩说得非常肯定,这个结果还是让韩含愣了半天,招揽这么次的人才在流川医院干什么?!
他的车不由自主地来到了流川医院前的曲洋路上,正看到一位女护士走出医院,往公交站坐车。
韩含唰地一脚油门稳稳地停在她面前,“跟你问个路,百货大楼怎么走。”
“百货大楼呀,怎么说呢…”
“这样吧,你给我指指路行不行,栾明的路不直,说东南开到西北去了。
女护士看看还不见影子的公交车,咬咬牙上了车,“直走就行,拐弯的时候我告诉你。你是外地人?“
韩含含糊地嗯了一声。
“这是家医院?”韩含刻意认真看了两眼流川医院的牌子,“没听说过。”
“刚成立,我来也就三个月。”她谨慎地说。
“专科医院吧,主治什么?”
“主要是遗传病的防治,院长是这方面的专家。”
“哎哟太好了,遗传病是吧,我老姨就得了这个病,找不到好医院,我这回算来着了,下周我再来,到时候去找你。”韩含兴致很高。
“过两天我就不干了。”她说。
“不干了?!另谋高就?!那你哪家医院,到时候说不定还能碰着。”韩含腆着脸,哂笑。
“不当护士了。”女人谨慎道。
“不干了?那多可惜,我表妹要当护士想疯了,这可不是一时半刻的功底。”
“真想干还不容易,正阳门庐江大厦十八层有个医护培训班,三个月就能拿证,到流川没问题。”女人嗤地一声笑起来。
“真的?!护士关系人命呢,是不是太轻率了。”韩含嘟囔道,“看样子流川也不靠谱。”他一脚踩到底,不待女人提醒,就哗地往左转去。
待女人下了车,韩含干脆也钻出来,找了个太阳直照的地方站着,不知再往哪里去,只好把卫斯敏约出来一起吃午饭。
“现在的私人医院都是这种模式,首创人有独创秘方或者独有的技术,以他为核心,请些低廉的人群做辅助,这是一个正常项目初始阶段的运营模式。”卫斯敏嘲笑他大惊小怪,“还有一种可能性,他在谋求医院上市,这个医院是他搭的一个架子,为了应付证监会。”
“这也行?”韩含诧异,“搭个架子就能上市。”
“咳咳咳,”卫斯敏拍他一下,“中国公司上市的门道多了,赚钱的公司谁上市,你没听说股市是融资平台,需要钱的才到这个平台上来玩两把。而且现在公司运营也不是你理解的狭隘的公司运营,很多门道,医院也不例外,别大惊小怪。真是难为你。”他同情地眨眨眼,“这么着吧,我听同事说,流川医院实行会员制,不是一定级别人家还不待见。”
“医院还会员制,杨流到底会看什么病,不是遗传病的防治与治疗么!”韩含不解。
“那我不知道,听说他爸头痛病相当厉害,严重的时候拿头撞墙,现在好多了,把杨流奉若上宾。所以,我觉得流川医院就是个花架子,他才是生产力。”
“怎么治的知道么?”韩含靠近卫斯敏,一脸急切。
“你们真可怕。”卫斯敏毫不客气地挪开,“跟你们粘上还真是……要命。听说是催眠,他会催眠术,再加点辅助药物之类的,主要还是催眠。”
“催眠?!”他喃喃道,“竟然是催眠。难道他只想当个催眠大师,学了十来年,斯坦福博士毕业,到头来就当个催眠大师。”
“你不能这么说,开医院和做项目开公司一个道理,基础业务得做,但也得有个出人意料的绝活,杨流的催眠就是绝活。”
韩含却不这么认为,如果因为医院在创业阶段,资金人力有限,拿绝活招人眼球没什么不对,那他更应该会全力以赴孜孜不倦地在专业方面下功夫,希望尽早用真正的专业高水平征服大众,可杨流似乎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一群乌合之众装着门面,他很悠然自得。
“你等我一下。”韩含躲到一边,给尤然打了个电话。
“请你帮个忙,”他急切地,不等尤然回答,“能不能帮忙给弄一份流川医院的会员名单。”
“好。”尤然答道,“那……”
“别打草惊蛇。”他惊呼着叫住她挂电话的动作。
“好。”她还是那话。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调查流川医院么?”韩含不等她回答,“因为我发现流川医院其实是个空架子,你是聪明人,调查一下医院的医生护士你就会知道,我并非虚言,你母亲在那里治病,你要小心。”
“我早就知道,”尤然的声音谈不上冷淡,却也绝不是热情,“我母亲不是流川医院的病人,他们是杨流的病人,你明白么?”
“治疗方法是什么?”
“打针吃药,偶尔输液。”
“不是催眠?!”他惘然道。
“偶尔。”
韩含把耳朵贴近手机,也没听出尤然语气里任何的情绪。
“你看过他们的治疗方案么?!”他喊。
“没有。”
“那你应该看看,也许答案就在里面。”韩含笑着说,他几乎可以笃定尤然母亲的治疗方案有问题。
“这么有把握。”尤然的声音头一次有了点裂隙。
“不信我们可以打个赌。”韩含笑道。
“不必了,”尤然的声音又沉下去。
韩含讪讪地。
“会员名单给你发过去了,你查收一下。”她啪地挂了电话。
发过来的文件是一份融资项目书,附件是会员名单。
他瞄了一遍似懂非懂,只好递给卫斯敏,卫斯敏一目十行,没用五分钟。
“看我说什么来,流川医院实际上的定位是保健与老年病的防治,要我说他的定位非常准,谁没有老的时候,说起老年病既难治也好治,不就是高血压糖尿病心脑血管,加一个保健,有钱的老头老太太肯定趋之若鹜,人老了免不了这痛那痛的,有了杨流的绝招,立杆见效还真不是盖的。这会儿你说他那个医院是花架子么?要我说恰如其份。”
要是这样,医院还真用不上什么高手,常见病的治疗用药都不是难事,有杨流在那儿顶着,倒真说的过去。韩含一时无语,却又觉得不应该是这个结果。
“看这名单。”卫斯敏钦佩道,“都是公司老总级人物,最次也是个局长,这定位又准又狠。”
会员有一百多位,遍布全国各地,包括尤然的父母。
“遍布这么广,怎么看病呀。”韩含皱起眉头,“老年病一犯就是急茬。”
“现在不是有远程医疗么,”卫斯敏一眼不眨地看着会员名单,啧啧有声,“有了这个关系网,干什么不行,看什么病呀。”说完他抬眼望望窗外正是喧闹的太阳,嘿嘿笑起来,“还真没准让我说着了。”
“什么意思?!”
“你看,”卫斯敏点着名单上的几个人,“这几个人我见过,都是大胖子,一动一身汗,呼哧带喘,估计大病小病少不了,杨流能这么快拉拢这些会员靠的还是他的真本事,可是真拉过来就是为了治病么,我看未必。”
韩含了然,杨流把会员目标放在这些人身上,就不可能是希望用治病来赚钱,治病能赚几个钱,恐怕不及这些人手指抬抬漏下的商机。
“商机?!”韩含感觉自己的血越流越快,身上蒸腾着一股热流。
“我走了,”卫斯敏站起来,“这个杨流是个人才,包括那个流川医院都值得好好研究一下,他是个格局很高的……商人。”他顿了一下。
“商人?!”韩含拽住他,“不是大夫?!”
“他更应该是个商人。”卫斯敏眨眨眼睛。
“坐下,”韩含把他摁在座位上,“要是没你,我寸步难行,”经警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他只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万分惭愧,“还得请教,安度…项目还做不做?”
“安度,他不一直在做么,”卫斯敏不解,“最近他们公司可谓四面出击,地产的,能源的,商业……”
“我是说……”怎么说呢,韩含愈发苦恼,在刑侦时的经验阅历通通用不上,“嗨,这么说吧,能让他信息发生泄露的项目,就像上两次那样,0085,1720,不做了?!“
“上市公司呀,”卫斯敏说,“怎么没做,南风收购了正泰,度宁得了10%的股权,听说给了他女朋友;耀辉在做资产重组,把优良资产都挪了出来,听说也卖给了他女朋友家的公司杰彬置业,还有几个,不过这些收购都没涉及到二级市场的股权收购。有人说安度想拿耀辉腾空资产是为了给九重天项目做壳,如果是这样,这个耀辉就值钱了,可是谁敢下结论。“
“你还是认为九重天项目会决定一只股票的飙升。”
“对,眼前的就是它了,现在外面对九重天的猜测说有一百个也不为过,等着吧, 有人升天,就有人下地狱。”
“有那么严重么?!”其实韩含是信的。
“你是没看见大涨大跌后,股票交易大厅顶楼跳下来的人,每年都有三两个,就从我的窗前往下坠,第一年我吓得好几天睡不着,现在该吃吃,该喝喝。”卫斯敏大喇喇地做着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