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晚上,韩含又和刘宝在日本料理店吃了寿司。刘宝说高中毕业未考上大学,他曾想去日本留学,学了两句日语,对日式料理特别感冒。啰里啰嗦了半天,就是不提钱的事。
韩含喝了两杯清酒,又甩了两块寿司到嘴里。
“房子已经卖了,钱就攥在手上,给个准话吧,我搞理财的表哥天天蹲守在我家,哭天抹泪。”
“再等等,实话说,连肖惠的客户真正走的都没几个,死个人算什么,外面人都知道她能帮老头在股市赚了不少钱。有内幕消息呀。”刘宝的情绪不错。
韩含故作沉吟没说话,他的话已经老强证明属实, 虽然红光基金客户因为利息不到位闹得很凶,但那都是一万两万的小客户,真正在股市里有收益的大客户没几个想离场,他们对红光还是报着莫大的希望,都怕丢了手中的砝码,宁可抱着与它一起沉浮。
“我也是听了我妈的分析,才等着你的。”韩含嗟叹,“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刘宝大喇喇地摊开手脚,“我最近又听了点小道消息,说况晴和我们家老大……有一腿。”
韩含一愣,“这不可能吧,安家无论安度还是安明,人才家世都比你们家老大可强出不知多少倍,她又不是傻子。“
“这你就不懂了,”刘宝一只胳膊吊在椅背上,“女人心海底针,也许她和我们老大是真爱也说不定。”
韩含嗤嗤笑个不停,“行行行,就算是真爱,她和安度没分手时为你们弄点内部情报也说得过去,现在她嫁了安明,和安度八竿子打不着, 话都说不上两句,怎么还会有内部消息。”韩含下意识地拿出手机,小彦日夜守候在402,没发现况晴的任何异样,上周他们给况晴上了窃听装置。
从况晴日常话题里,韩含得知一家叫青鸟地产的公司收购了女性高端服装品牌卡连,由卡莲出面,把栾明几座商场的使用权都签了下来,现在开始大肆收购自主服装品牌,如果这些品牌不同意,明年他们就没有资格入驻栾明高档商业区,结果就是被排挤出一二线品牌,而沦为七八线杂牌。况晴也在其中。
奕明与况晴面临同样困境的品牌凑在一 起与青鸟谈判,青鸟的姿态很高,态度冷漠鄙视,不留情面,狂言况晴他们这样的自主品牌,挤在栾明高端商业区只会拉低栾明商业定位, 不利于栾明商业发展等等。
韩含怎么听都感觉有点安度的影子在里面,况晴的朋友似乎也有同感,有一次她与卡莲的业务主管聊天,那位业务主管一 直在安慰她,什么车到山前必有路;不可能针对你个人,他的格局可没这么低,政府不会不管的等等。
网上对于青鸟收购事件一窝风地站在青鸟一边,说栾明的商业现状还不及一个三四线城市,再如此下去,经济发展必将受到制约等等,与青鸟的论调一致。
韩含叹口气,如果这些真是安度所为,那么好戏就已经开锣。
“看什么呢。”刘宝好奇地伸过头。
“网上没有你说的那个八卦,倒说况晴有可能与安度和好,他们毕竟有十年的感情基础。”韩含巧妙地收起手机。
“不可能,他们不可能和好。”刘宝断然道,“要不她怎么下得去手。”说完他一愣,讪讪地,“女人要是变了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对吧。”
“什么叫她下得去手?”韩含歪着头打量刘宝一眼,他愈发慌乱地把头躲进灯光之外的阴影里。
“我是说她怎么舍得离开安度,那可是……”
……韩含侧睃着他。
刘宝瞥他一眼,“是真的!”
……
“哎我怎么知道……”
……、韩含还是逼视着他。
“哎,算了,我也是听说的,说况晴擅长催眠,让人干啥就干啥,你说安度碰到她不是要命么!”刘宝并没多沮丧。
“这话听谁说的?”
“栾明的服装品牌现在时兴搞粉丝见面会,听说她在见面会上表演过,很神。还是那句话,女人千万惹不得,惹翻了,要你命。“
“你很了解女人呀。”韩含若无其事地岔开话头,一边给小彦发了条短信,让他更加密集地监听况晴的动静。
监听这件事情,是刘向前权衡很久才下的决心,自来做贼心虚,这种人对监控设备都很敏感,处理不好会适得其反,因此他否定了在况晴的住处以及越秀涧未覆盖到的区域,特别是紫峰阁楼梯间安排监控设备的提议,只批准了在她的办公室,以及随身的钱包里放了两枚。
“我以为今天会有好消息,你这还是个等字。”韩含抱怨道,“我表哥在银行,他可不看好你们。”
“同行是冤家,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样吧,”刘宝往四周瞟了一圈,“告诉你一个消息,这是红光的出纳告诉我的,她是我表妹,她说公司最近账上趴了四五亿的资金,公司靠得上边的人都在四处借钱倒腾资金,还有人打算借高利贷呢,这说明什么。”刘宝盯着他,“丑话先说在前面,告诉你消息,你得买三十万元的红光I号基金。”很笃定。
韩含原想直接回警局,却鬼使神差一打方向盘来到了越秀涧,把车停在一处隐蔽的灌木下,点着烟静静地吸,十点半,尤然的宝马速度极快地驶过,十分钟不到,三十六层就亮起了灯,又过了半小时,安度开车回家。毫无异常。
况晴七点就回了这个并不算她家的家,锃亮热情的灯一直亮着,也不知她在做什么,除了音乐,屋里可以用寂静形容。这是小彦的原话,连电视的声音都没有。韩含几乎怀疑他们的布置被她发现,可白天她在办公室里与人的密谈又让他相信,一切还在掌握之中。
刘向前疲倦地坐在办公室等他,看见他,把鲁飞的失踪案案卷甩给他。韩含一目十行粗略地过了一遍。鲁飞被收审没两天,被告就主动撤诉,刘向前授意交通大队把他送到交通教育培训中心学习了三天,将将走出教育中心的大门就被报失踪。
“真是在教育中心失踪的?“他问。
“已经查了,他的确出了教育中心,人证物证都有。教育中心大门口有一处监控摄像头,拍到他向北离开,而那一时间,接他的人正好跑到一边去打电话,因此错开。”
“抛去万分之一的偶然性,这么说是他自己创造机会跑掉的。”韩含皱起眉头,“他不是这么有主意的人呀。”
“只能说有人渗进了教育中心给他下了猛药,让他敢于背叛赫德宝。”
“他还有价值么?”韩含看着窗外,像在问自己。
“有。”刘向前断然,“他虽然只是小聪明,但恰恰是他的小聪明,他反倒能够领悟到赫德宝的小聪明。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选择。”他笑眯眯地问。
“他已经失去了赫德宝的信任,跟在他身边肯定没出路,甚至有危险,现在他手里握着宝,当然是另择良主啦。”韩含拖着声音。
刘向前噗嗤一声,“我也是这样认为。”
“要是这样,况晴身边又会出现另一波争夺她的势力。”韩含摇头,“可怎么也无法摆脱况晴,这就是她的高明之处。”
“现在你知道她的狠了吧,她会催眠术,能操纵安度,真难以想象,她是怎么做到的,这么多年的感情难道是虚的?!与蛇共枕呀,安度这是。”刘向前难得有这样的感慨。“怎么操纵,老吴是怎么说的?”
“无解。”韩含说,“也难怪她镇定自若,心里有数呀。”他苦笑,“那这个阿鲁我们要不要继续追踪。”
“再追踪也不过又找到另一个红光,实质问题解决不了,这事就交给人口失踪中心处理,我们先撤开,让他们大张旗鼓地找。”刘向前抖抖手里的烟灰,“红光在敲山震虎,我们也跟着敲敲。老强再有两个月就退休,现在基本不安排什么工作了,我把他要过来专门配合这边。”
第二天一早,鲁飞失踪报案人纪三留和一位瘦削猥琐的男人一起走进老强的办公室,韩含在一边旁听。
老强黑瘦,脸上的皱纹拧巴成核桃状,不怒自威。“你叫什么名字?”他问纪三留身边的男人。
“叫纪荣青。”他讨好地笑着说。
“好名字,比纪三留好听。”老强笑笑,“你是纪三留安排在教育中心门口接鲁飞的人?“
“是是是。”他弯腰塌背地连连点头。
“昨天上午十一点四十三分的时候,你给谁打过电话,或者谁打给你过。”老强轻描淡写。
“十一点?“他深深地皱巴着脸。
“把手机给我。”老强伸出手。
纪荣青把一部陈旧的诺基亚手机递过来。
十一点四十二分正好有一个打进来的电话,是栾明公用电话厅的号码,老强谨慎地试着回拨过去,只听了两下他就挂了,并把手机还给纪荣青。
“怎么了?!”纪三留抓过纪荣青的手机,上上下下地翻,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据我们查证,阿鲁昨天上午十一点四十二分离开培训中心,而此刻,纪荣青正在接电话,这说明什么,说明有人刻意把纪荣青调开,让鲁飞趁机离开,不被你们发现。”老强慢条斯理。
纪三留听明白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这些龟孙真狡猾。”他骂道,又回头问,“他都说啥啦?”
“没,没说啥。”纪荣青磕磕巴巴,“我一听不认识,就骂了他两句。”
“骂人还能骂十分钟。”老强笑嘻嘻地,这笑放在他脸上让人心里发紧。
纪荣青结巴上了,“没有,哪有十分钟。”
“你认识吧?“老强撂下脸子。
纪三留急得汗水直流。
“不,不认识。”纪荣青瞥了纪三留一眼,极力挣扎。
“好了。”老强收拾桌上的记录本,“再抵抗就会涉及拐卖人口。是谁。”他夹起本子往外走。
“是昆子。”他回头看着纪三留,“就是你表姨家的二小子,他拉着我说了半天闲话,我什么也不知道呀。”
“他……”纪三留咽着唾沫,“他不是回老家了么?”
“谁知道呢……”纪荣青哭丧着脸。
……
“洛河那边的人。”韩含兴匆匆地附在刘向前的耳边说,“洛河的司机是赫德宝的远亲,昆子是他的小舅子。“
“洛河对况晴也感兴趣呀,而且甩开了红光,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难不成吃了安度的哑巴亏,想还回去。”刘向前心情大好。“看见了吧,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他可不是赫德宝,他的招数一定比赫德宝厉害得多。”
“对,他那个智商的人怎么会跟在况晴的后面,受制于一个女人。”老强站在一边,“去年有个案子我见过他一次,他可是个控制欲很强的人,不可能跟在别人后面捡些残羹冷炙,他一定会变被动为主动。“
“要是这样,他有可能会追根溯源,查找况晴手里的秘密武器。”刘向前捏着下巴,“会不会惊动安度?!”
“这没办法,”老强冷着脸,“他的小辫子原本就被人拽着。”
“既然他要查,我们就盯紧了他静观其变吧。”刘向前咧咧嘴,“这事涉及安度的个人隐私,我们出手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