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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4

作者:彦无 | 发布时间 | 2018-08-29 | 字数:4055

刘向前把在红山院402值班的小彦撵回去休息。

正是夜里十点,红山院还处于入睡前最后的嘈杂声中,越秀涧却一派宁静, 灯光和阴影营造出的静谧远远地让人心里一凛。

“越秀涧这个开发商最厉害,他就要制造出一种神密感来吸引这些饮食男女的嫉妒。”刘向前哈哈地,今天的突破令他格外高兴,马上对鲁飞的处理调整了思路。赫德宝并不知道鲁飞到底知道多少,他可能想不到一个傻呵呵的司机竟然掌握了他们的核心秘密。

商量的结果以事故受害者起诉他故意伤人罪为由,将鲁飞暂时刑事拘留。

对面的紫峰阁挡住了月光,一 抹巨大的阴影直接投射到402的窗前,安度楼上楼下的窗口显得格外明亮。

“老华的意思是安度有梦游症?!他能保证?”韩含又问一句。

“除了这个解释还有什么,老华是专门干这个的,他说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性。”刘向前拿着望远镜看了十多分钟没放下,“只是不知道况晴是否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个比喻对他们还真是形象。”刘向前呵呵笑个不停,“她知道么?”他扭头看看沉默的韩含。

望远镜里,况晴早早地下了班,穿着肥大的休闲裙,在客厅里来来回回地忙碌。

“哎,这个案子真让我大开眼界,连梦游都利用上了,我以为那都是电影里虚构出来的。”没有望远镜,远处的窗口犹如夜幕中划开的几个方方正正的小口子,让人的目光越过黑暗的阻隔望进了深邃的无垠世界。“不过,以前况晴在安度身边,操纵安度的梦游相对容易,只要她有那个功夫,可现在隔着一个楼板,真不知她怎么做。”兴奋过后,韩含心里反倒有一丝不安若有若无地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蔓延。

“这几天的监控日记我都看了,只有前天,安度的新女友有些异常,半夜三更穿着睡衣就跑出了紫峰阁,她的身份很敏感,到底是况晴第二,还是别有意图,我们都不清楚。”刘向前又把值班日志在手里哗哗翻了几下。 “半个月?!时间不等人呀。”

刘向前今天喋喋不休。

韩含没说话,他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案件没进展,火烧火燎,案件有了进展,既投鼠忌器,又怕踏空,这是一 种很微妙的感觉。

安度还没回来,尤然独自坐在客厅看电视,画面虽然看不清楚,但频道跳来跳去,一会儿红一会儿黄,印在尤然莫测的脸上。

“心绪很不平静呀。”刘向前说。和尤然比起来,况晴倒显得心平气和,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以前安度再忙,两人的互动却不少,特别是尤然,非常主动开朗。这几天,自从半夜跑出来后,两人明显就冷淡了。”韩含说,“她一定是发现了什么?”

“我虽没有直接和尤然打过交道,但从她一言一行上也能看出,不管她是什么人,她都属于有勇有谋心胸豁达的人,这样的人什么事情能影响她的情绪,让她的态度发生改变的?”刘向前还在调整望远镜。

“她再能干也是个女人,影响女人情绪的一定是感情问题,而且是安度的感情倾向。”韩含咀嚼着刘向前的话,悠悠地说,“难道她发现安度和况晴又有破镜重圆的迹象。”

“你看看她的脸色,”刘向前把望远镜递过来,“烦躁,犹豫,气恼,典型的情感受挫。”

坐在沙发上的尤然里面是睡衣,外面披了件半长的毛衫,半干的头发有些蓬乱,眼睛盯在电视屏幕上一眨不眨,手却拿着遥控板摁个不停;眉头微蹙,眼神发愣,时不时长吸一口气。

“看样子真是那么回事。”韩含咧咧嘴,没好气地哼了两声,“况晴不是好鸟,安度也不是好东西。”他实在想不出鸳梦重圆的事情如何发生。

刘向前又拿起望远镜,“如果事情真如我们所预料,两人有复合的打算,即使是一般家境的女孩子也会马上甩屁股走人,更何况她那样有才有貌有钱的女子,可是这个尤然虽然气恼,却在这里稳坐钓鱼台还真说明问题。”

“别看我骂安度……他算是个不错的男人。”韩含字斟句酌。“多金,这不用说,不花不色,说起来还很专一,长相超出中国男人百分之九十,如果我是女人,对他也心存幻想,尤然如果真是看中了他这个人,一点小小的挫折怎么可能让她放手。”镜头里心绪不宁的尤然真像一个情感受挫的小女生,带着那么点倔强和茫然。

“你说况晴为什么会离开安度,转投安明?”刘向前放下望远镜,环起双臂,“为了更大的财富,不是,安度的资产可高出安浩然一家,更何况将来安浩然的资产,安度怎么也得继承点;论人才,安度远远好于安明,安明看上去不那么成熟;论情,安度对况晴一往情深,十年如一日,连找上门的市长千金都置之不理,一门心思地对她。真想不明白,况晴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背叛,甚至不仅仅是感情上的背叛,连事业上也给了他一个痛击。听说,安度为此远离尘嚣三四个月。”

“的确不符合逻辑,女人很难懂呀,你不是说女人是感情动物么。”韩含嘿嘿两声。

“别人或许没有理由,可搁在况晴身上必定有理由。”刘向前静默片刻,突然说,“她没有不要理由的资本。”

韩含一顿,“也对,她没有任性的资本。这么优秀的男人,她只会奋不顾身地抓住他才对,哪里会顾及自己的本心。你的意思,决定他们分手的人其实是安度。”

“你还记得况晴戒指下的那个X么?”刘向前没有理会韩含,“我敢肯定那是恨,那是她对安度的恨,恨什么?”

“要是这样,安度这些年深情缱绻的模样也是装出来的!?”韩含声调带着的疑惑,语气也是肯定的,“为什么?”

“事情真的不简单?!”刘向前喃喃道。

视线越过紫峰阁的重檐屋脊,几颗星星正点缀在夜空正中。

“我听一位主持人说过,女人离开男人的理由很简单,要么她不爱这个男人,要么这个男人不再爱她了。”韩含猛地顿住。“女人的恨也很简单,爱而不得转为恨。”他嘶了一声,“难道安度发现了什么,对她有了怀疑,而她也知道瞒不住他,只好抽身离开。”

刘向前没说话。

“要不要……正面和安度接触一下。”推理得再合理也不是事实,事实如何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刘向前指指前面那幢三十七层的紫峰阁,亮灯的窗口不多,星罗棋布。“如果是围棋棋面,这可是一个鼻顶之势,稍一挪动就是尖角。”韩含不懂围棋,知道他别有所指。

“我不懂鼻顶尖角,但看得出他是四面楚歌,你看。”韩含指指隐身在夜色里的紫峰阁, 上面是赫德宝,下面是况晴,纪思白的弟弟纪思兰,安浩然的助理许放,我相信还有些我们没有关注到的眼睛,黄雀还真是不少。”

“难办的是我们呀,”刘向前说,“红光况晴包括安浩然都在围剿安度,而安度却处之泰然地布局撒网,这已经不是推测,而是现实,我们怎么办,打乱他们的合围之势,就等于搅乱安度的布局;打乱这一切的结果只能让事情暂停,却阻止不了他们再发生,因为注定要发生的事情就必然会发生。”

“我们只能静观其变?!”韩含不确定地问,“可是……有可能会再一次导致股市信息泄露,牵连的企业和个人又何止千人。或者警告安度?!”

“你了解安度么?!”刘向前问。

“网上半天他的八卦我都看了。”韩含含糊道。

“圈子里对他的评价赞誉呢?”

“天才!能力超群!眼光稳准狠!出手利索!就是这些,评价算是很高。”韩含悻悻道。

“是呀,几乎没见到什么负面评价,对他操纵的项目评价更高,去年他们完成的三次兼并重组项目,一项从战略上摆正了上市公司的发展方向,一项竟然帮助城市规划了未来二十年的产业布局,听听,这个评价,我特意找了个懂行的人咨询了一番,听说并非虚言,评价很中肯。”

“你的意思我们最好别介入。”韩含疑惑道,“可是…”

“我们的定位是保驾护航。”刘向前说,“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摆正自己的益,“我已经向局里汇报我们的思路,他们基本同意。”

“保驾护航?!怎么个保驾护航法?”韩含不解。

“事儿还是那些事儿,人还是只有我们三人,心态而已。”刘向前仿佛说服了自己一般,轻松地打趣道,“说说我们下一步的工作重点。”

“下一步…还是在红光和况晴身上,特别是破了况晴的催眠术之谜,确了尤然的身份之谜,才能解了她对安度的威胁。”

刘向前大笑,“保驾护航,你理解得最为透彻。”

“尤然呢?”韩含摸摸鼻子,“她就读的金门大学那边没拿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不过……老高说梦之旅在最后审核中又把我排斥在外还有一种可能性。”

刘向前看着他,“噢?!”

“那五张照片是他根据抑郁症患者的表现杜撰的,每一张都带着明显的潜台词,反倒会让专业人士看出破绽,因为一个正常的抑郁症患者,大多数情况下还是正常的……如果这个猜测成立,老高的意思是审核的人心理分析能力很高,他们分析出我是在试探。”

“心理分析?!尤然?!她不是学工科的么?!”刘向前蹙起眉头,“她只是老板不参与这些操作的事情?!”

“刘队,你想过没有,况晴利用的是催眠,尤然又来个心理分析,这是巧合还是偶然?”韩含神情凛然,“如果尤然是况晴第二可就…麻烦了。”

“你觉得呢?”刘向前声音发飘。

“我…”韩含咬住下唇,“觉得不是,如果是,她何必把我们扯进去。”

“我们进去至少牵制住了红光和况晴。”刘向前小声嘀咕道,他扶额闷想了一会儿,又摇摇头。

“安度回家了。”韩含小声喊。

安度的布加迪只在越秀涧的大门处停了一瞬,头一挺就冲进旁边的地下车库。

刘向前招起手腕,看看时间。“十一点,当资本家也不易呀。”

两人都不断地调整望远镜的焦距,神情专注地盯着紫峰阁的三个窗口。

“电影就要上演了,看看男女主人翁的演技。”刘向前轻声说。

大大的晒台连着客厅,像个纵深的舞台。尤然坐在正中,水晶灯落下的斑驳阴影簇拥着她,安度突然走进屋里,手里提着公文包,神情肃穆,看了尤然一眼,坐下换鞋。至始至终,尤然没说半个字。

尤然又坐了一会儿,默默地起身回了卧室,而安度则去厨房倒腾了一会儿,弄出一碗吃的,坐在沙发上慢慢品尝。

“真闹别扭了。”两人异口同声。

“这别扭闹的也不是不对。”刘向前托着下颌,“至少让人觉得他们之间有空子可钻, 如果是演戏,这个戏码也不错。”

“对了,刘队,汇报一下,能够看到安度家这个角度的只有红山院的九个窗口,这间402,楼上的502,楼下的302勉强,右边隔壁楼洞的501,401,301勉强,左边隔壁的502,402和302;我们已经进行过排查,除了楼上的老范,可能还在观察安度,其它家都是老实人家,即使炒股也想不到那一层。红光的人已经彻底从这里撤了。”韩含说。

“你是说他们演戏为的是给我们看。”刘向前看着夜空中明亮夺目的戏台。

吃完饭,安度关了灯就再没踪影。

越秀涧万籁俱寂,夜幕下的红山院并不平静,狗吠声,咳嗽声,呼噜声,孩子的啼哭声,林林种种,竟然格外暄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