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6章 开封大战之前的准备

朱温知道见了自己这位大哥两个人话是说不到一起的，果然，当他在皇宫内接见了朱全昱，朱全昱便直截了当地说：“当年我曾说过，老三，你受大唐恩厚，却杀害天子谋朝篡位。那时候我就以为，咱们老朱家摆脱不了被族灭的下场，现在看来，果然是这样啊！”

朱温气得脸都紫了，他知道自己这位大哥性格忠厚直爽，心里想什么就直接说出来，问题是现在他还没有完全失败，朱全昱便先说自己要被族灭，这不是顺带着诅咒自己也跟着他朱温一起死么？

他以为李弘益要朱全昱来，就是为了说这一句威胁的话，哼了一声，说：“李弘益小儿叫大兄来，便是威胁朕的么？小儿一朝得势，朕却未必没有翻盘的机会。”

朱全昱大怒，骂道：“朕，朕，你一个农户出身的田舍儿，也敢自称‘朕’？我在乡下便多听闻，你手下一班弄臣蛊惑人心，看来你是真的被迷了心窍了。”

他和朱温两个人的生活经历完全不同，三观自然也不同，知道朱温是不会听自己的了，于是自顾自地说：“我在乡里听说你在荥泽被王师大败，没多久天兵便到了砀山县城，连寇彦卿都战死了。我一直担惊受怕，我死了没有关系，老二死的早，他的孙子还小，就这么跟着你陪葬了，咱们老朱家就真的断了后了啊！这叫我该怎么跟列祖列宗交代呢？”

朱温最听不得大哥絮絮叨叨，否则当初朱全昱主动要回乡间，也不见他挽留。朱温也动了火气：“直说吧，李弘益小儿向让大兄给我传什么话？说完了你便出城去。李弘益小儿虽然不堪，想必也给你许了好处，你跟我那两个侄儿，应该是没事了！”

朱全昱气得直哆嗦，他颤颤巍巍地指着朱温，说：“朱老三啊朱老三，你是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不错，李元帅仁义，只说弑君篡位的是你，要追罪责，也只计较你朱老三。我和两个儿子没有做过什么恶事，好歹还能在乡间农耕。只是我已经老了，不忍心看到老二的几个小孙子跟着你送死，特意向元帅求情，进城来劝一劝你。”

他压下怒气，哀求地说：“老三啊，当年爹去的早，娘辛辛苦苦拉扯咱们兄弟三个长大成人，都说长兄如父，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觉得我这个大哥太窝囊。若你还顾念亲情，听我一句劝，你现在开城投降，虽然你的命保不住了，但是儿孙辈不至于送死，最多是判个流放，好歹不能让老二断了香火啊！”

朱温与二哥朱存的关系最好，闻听此言，沉默了好一阵子。朱全昱只以为有戏，连忙说：“我请求入城前，问过李元帅，这些话都是他答应了的！”

朱温突然冷笑了起来：“我还有河南东道、河北南道十多个州县在手，与李弘益一战，未必就是我败。大兄，你能来看我，我很感激，劝降要我送死的话，还是不要再说了！”

朱全昱一颗心发凉，他知道朱温的脾气，多说无益，于是说：“好吧，我去看看友宁的儿子。”他顿了一顿，说：“教我将两个儿子带走吧。”

他话音刚落，朱温便冷冷地说：“看可以，却不能带走。我那两个侄孙现在后宫，朕命宫人带大兄去。”

朱全昱猛然反应了过来，嘴唇发抖，骂道：“朱老三，你当真是禽兽不如！”朱温奸淫儿媳，他自然也是知道的，但劝说无益，也只当自己看不见不晓得。现在听到朱友宁战死，侄媳妇和侄孙却在后宫，朱全昱岂能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朱温早已经练成了厚脸皮，却不理会大哥的辱骂。朱全昱只觉得恶心之极，连几个孙儿辈都不愿意见了，便当即要求出城。朱温只觉得自己的大哥既然跟自己不是一条路，他愿意投唐，而且李弘益的口碑一向还不错，于是也不阻拦。

朱全昱向开封城西门而去，半路却被朱友珪拦住。朱友珪乖巧地问好：“皇伯父安好？”朱全昱看到他心里更加不喜，想到这个侄儿为了皇位，连自己的妻子都送给亲生父亲，也不搭理，只催促着朱温派来送行兼监视的军官继续走。

朱友珪也不气恼，拱手说：“侄儿恭送皇伯父！”看到朱全昱一行人走远，他冷冷地笑了一笑，朝蒋殷府上而去。

朱全昱被守城士兵从城墙上用篮子吊了下来，原本他要求入城时，李弘益准备派两个随从，被朱全昱拒绝了，他原本就是乡间一农夫，心肠善良，生怕若是两个随从被朱温所不喜，岂不是平白丢了性命？于是李弘益只命了一队骑兵护送。

等到朱全昱下得城外，穿过护城河，走了一箭之地，便看到一队打着白旗的大唐骑兵，静静地等候着他。

回到唐军大营，朱全昱满脸羞愧，只觉得未能劝得朱温回心转意，是他的错误。李弘益先前听说朱全昱的事迹时，便曾经发出感慨：“所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一母三胞，性情各异。这位却是个忠厚长者了！”

故而他对朱全昱很是尊敬，慕容阎昆领兵至砀山时，还特意下令，将朱全昱一家保护了起来，等到与寇彦卿战事了，方才送往郑州。

李弘益本就不指望朱全昱能够劝说得动朱温，便真的劝说成功，他还要防备着朱温是不是有什么预谋。毕竟朱温这样从社会底层，先加入黄巢起义乱军，一步一步混到如今地步的人，心志最是坚强，非常人能够说动的。

他温言说：“老丈且先去洛阳，待天下大定，老丈若想回乡间，到时候再回去不迟。还请老丈并两个儿子去洛阳小住。”

李弘益见过朱全昱的两个儿子，大儿子朱友谅虽然被朱温封伪王，但并无任何劣迹，甚至都没有做过太久的官就被罢免了。这两个人性格为人都随其父，是老实巴交的性格，留他们一命，也显得大唐宽宏大量。

事实上李柷也接见过朱全昱，对于李弘益的安排并无不可。在这一点上，倒是李弘益的属下有几个心里不满，只觉得自家元帅又犯了妇人之仁了。

等到送朱全昱去洛阳后，李弘益看一切准备妥当，便命人射书至城内，向朱温邀战。开封是大城，且护城河宽广，又连接河道，以挖掘地道爆破攻城之法，难度有些大了，而且朱温已经知晓自己的这一套战术，未必会让大唐安心挖地道。

故而李弘益希望朱温能够派兵出城与自己一战，然而事情却果真如先前预料一般，朱温连答复也没有，想来是打定主意要据城而守了。

在目前的局势之下，朱温如此选择，可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历来攻城向来是攻击方要吃亏许多，在朱温的设想中，开封作为自己经营二三十年的老巢，一应防御工事齐全，并且城东白河河运未被大唐切断，他还能够从河南东道掌握在手中的州县运来物资，坚守个半年以上不成问题。

对于朱温来说，只要能守住开封，他就有信心翻盘。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得看魏博镇的杨师厚了，只要杨师厚能挡住李胜甲和王镕的联手攻击，就可以腾出手来扑灭青莱四州的起义，然后便可以缓缓图之。

而且朱温已经派人与刘守光联系了，尽管他很是讨厌刘守光，但是在目前的情势下，自己最有可能联手的势力，也就只有卢龙镇了。并且朱温还秘密派了另外一批人前往太原。

朱温自然知道他与李克用之间是化解不开的大仇，而且李存勖还秉承了父亲的遗志，但总归是要试探一番，万一李存勖也有野心，背叛大唐而自立，对于大唐来说，就是一个巨大的麻烦。

至于前往淮南与徐温联系的人马早已经派了出去，朱温现在迫切希望徐温能够打败杨渥，且不管徐温会不会真心帮助自己，但至少能够在淮南牵制大唐的精力，那就是对自己的最大帮助了。

先前吴越王钱镠对于朱温的相召，表示自己地狭人少，正秣兵历马，但却迟迟不见动静。而镇南军马殷，听闻兵马都到了长江，被冯行袭一拦，又退了回去。

这两家显然是准备坐山观虎斗，只等着大唐与伪梁之间的战争决出最后的胜利者，然后再一次上表归附。朱温自然同样派出了使者，无论事情成功与否，他总得试一试，看能不能拉来一两个帮手。

这是整个夏天朱温都在忙碌的事情，李弘益的大军就驻扎在中牟，相当于是他的眼皮子底下，朱温必须要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势力，共同对付大唐，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而城外的李弘益，则继续忙碌地打造着各种攻城器械，潼关至中牟的官道，络绎不绝的运输队伍，不断地向前线运送着粮草物资，还有陆续被抽调而来的各州县府兵，骑着马，穿戴着刚下发的大唐统一制式军服和武器，在各折冲府校尉、都尉的带领下，向东方集结而来。

一场事关天下去向的大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