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死人复活

好不容易碰到凌云阁没人，窦璇那心情出奇的好，她就坐在他对面巧笑盼兮，那双大眼就如两汪神秘的深潭，让他情不自禁的想要靠得近一点，再近一点。谭老四觉得那空气仿佛是凝固了——呼吸上不来，四肢也跟着僵硬了。平时，背窦璇的时候看不到她表情，谈天说地的时候也还能做到收放自如。一旦四眼相对，他就不行了。老实说，这辈子他还没跟一个姑娘这样近距离单独相处过。其实平素里喜欢他的姑娘也不少，但他心高气傲，一个也瞧不上眼。

“呀，你害羞了？”窦璇逗他。

“我，我没有。”

“那你看着我。”窦璇捂住嘴嘿嘿笑：“哟，还是别看了，看你那眼神，慌乱得像个贼。”

他目不斜视地盯着跟前那片被风儿吹得乱晃的黄桷树叶子，在心里说，我想当，但不敢。

窦璇瞧着他那模样，笑得越发的欢实。

平时送报纸过去的时候，谭老四一般会先把内容过一遍，如果针对窦家的批评言论太过激烈，他就会找个理由把报子藏起来。他心疼小姐，不想让她太过伤心。报上刊登窦天枢畏罪自杀消息这天，因为临时有事情，让下头的兄弟送了去。结果，小姐看了那消息，立马就晕了过去。

那天，窦天权和谭老四拿着那报纸研究了半天，一致认为图片上那人不是窦天枢。想来想去，猜测应该是花出去的巨款见了效，相片上那人估计就是窦天枢的替死鬼。虽然这样的捞人方式不理想，但好歹总算把人救了下来。

既然是找的替死鬼，那窦天枢出来之后，就只得改头换面，以新的身份到新的地方活下去。窦天权给大哥备了钱带了衣服，还弄了些好吃的装在包裹里。天刚蒙蒙亮，他带着谭老四就去找中间人。

哪晓得，中间人见了他俩，那脸哭丧着就跟死了亲爹一样：“窦爷啊，你们委托这事眼看就成了，你说，大少爷怎会在这节骨眼上想不开呢？上上下下，我们都打通了，他要能再忍个一两天，也就出来了。”

“你这啥意思？”中间人这话咋听着不对劲，窦天权脑门都快炸了。

“窦爷，这事你不能赖我们，”中间人两手一摊开始洗白自己的责任：“我们可是没留余力啊，上面都说了，就这几天……”

“你是说，我大哥真的自杀了？”

“这个……我们也很遗憾。”中间人说。

回去的路上，窦天权那脑子一刻也没停过。按中间人的意思，窦天枢应该是真的自杀了。既然是真的自杀，那为什么要用假的相片呢？他想破了脑袋，也没能想出个所以然。

在临近上河街码头一条岔道上，谭老四突然想到了什么，抱着脑袋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嘀嘀咕咕起来：“真是奇怪，中间人说大少爷自杀了，既然如此，报纸上干嘛不直接用他的相片呢？”看窦天权摇头，就知道他还没想明白，招招手示意他到跟前一起坐：“当家的，你说，大少爷有没可能给人救了，抑或是他自个逃出去了？”

被人救的可能性有，但是不大。至于自个儿逃出去这事，基本没啥可能。窦天权知道，他这大哥平时智商还行，一旦遇到性命攸关的时候，脑子就没那么灵光了。望着涛浪浑浊的长江水，脑子里突然就回想起，当年大哥在日租界救他时说过的话：“就我们这国家，不知道要穷到什么时候，乱到什么时候，反正我是没信心了……”

他长叹一口气，起身准备离开，模模糊糊的，好像听到身后有声音。他扭头看了一下，啥也没发现，边上全是人高的蒿草和茅草，密密匝匝的，时不时还能听到小动物穿过草丛的声音。他寻思着，或许刚才那声音源自某只瞎窜的田鼠吧。站起身走了两步，他又不经意地往方才坐的地方瞧了一眼，我的天，草丛里竟在这个时候伸出一只血肉模糊的手来。他嗷地一声惊叫，就跟脚上安了弹簧似的，一下蹦出去老远。

谭老四也看出了端倪，过去扒开草丛一看，一个血肉模糊的家伙藏在里边呢。窦天权凑过去一看，就听那血人在小声嘟囔“救我，救我……”

草丛中那人面朝下趴着，身上的西服被血迹浸成猪肝色不说，还破成了条状。身体上，手臂手腕上，全是流浓的伤口，看起来惨不忍睹。谭老四刚把那人拖出一半，就惊叫起来：“当家的，是大少爷！”

为安全起见，两人挨到天黑才把窦天枢背回了谭老四的住处。一番清洗治疗之后，窦天枢总算有了点人样。

已经拽着窦天权的手了，窦天枢都还不敢相信，自己已经从鬼门关回到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