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面具
关于康广亮的话题，谈到没有什么可谈的时候，话题又落在邵佳、汪寒雪、赵辉身上。
谈到邵佳冷瞬说：“她就是抱着自己那层怵女膜不放，一心想嫁给一个有钱的男人。这种女人太虚伪，她把怵女膜估量的价值太高。康广亮为什么不敢上她啊？……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啊？”程逍欢问。他在那天去咖啡厅的时候，就没想明白为什么。
冷瞬答：“康广亮最初是看上邵佳有点姿色，不惜花血本地追求邵佳，只为满足成就感，但真的满足了成就感之后，邵佳的家庭条件又让他负担不起，何况邵佳的漂亮也不算国色天香，只能算作人群中的中上等人。康广亮要是敢上她，以邵佳的个性，会把他缠死，甩都甩不掉，整天连哭带闹让他负责任，康广亮能受得了吗？”
冷瞬沉思了一会儿，接着又说：“其实康广亮是一个很自大的人，他过高地估计了自己。退伍以后，他只认识了邵佳和汪寒雪这两个女的，偏巧这两个女人也都看上了他，他就以为所有的女人都同样会看上他。要我说，邵佳能看上他就不错了，他文化程度不够，长得又跟土豆子似的，哪个比邵佳更漂亮的女孩，能真正喜欢上他？”
谈到汪寒雪，冷瞬说：“汪寒雪最大的缺点是她长得不够漂亮。康广亮不选择她，是因为他认为汪寒雪拿不出手，确定对象关系，会使他觉得没面子。如果康广亮在短时间内，找不到比汪寒雪强的，还是会选择用她倒个短的。康广亮找女人，不需要找太高素质和思想的，只要心甘情愿的陪他睡觉，不指望他负责任的就行，然后他会占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别看他现在没有对汪寒雪下手，当他决定下手时，一定会是这样，你信不信？”
程逍欢笑着问：“你能把他对女人的态度看那么透，因为你也和康广亮一样吧？”
冷瞬答：“也一样，也不一样。我更喜欢既漂亮，又有头脑的女人。如果找不到这样的，随便找一个能睡觉的女人也行，总比撸管要强吧？”
谈到赵辉，冷瞬说：“赵辉最大的优点是，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缺点，最大的缺点是，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优点。他和我小学同学时，也没有做出什么特别引人注意的事情，他就是个老好人，什么事都参与，什么人都能交往，从不强调是非好坏对错。别人说地球是方的，他就说是方的，别人说楼房是圆的，他就说是圆的，所以他的人缘一直很好。初中毕业那年，他做了一件引人注意的事儿。他带头领几个人，成立一个‘七星帮’，想靠‘混’，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但旗号一打出来，就总挨揍。他带的那几个人，都跟他学会一招——一看事儿不好就跑。后来被人打得没脾气了，他才发现自己不是混的那块材料，解散了‘七星帮’，从此改邪归正，学了半年多厨师。其实赵辉炒菜比康广亮强，只是不想压过康广亮，抢他的风头，所以有康广亮在，他宁可打下手。现在赵辉在家呆着没什么事干，听他说等来年9月份，去X地XX学校上学，毕业回来，到他父亲所在的单位工作。”
……
在谈话变成闲聊的时候，康广亮家的电话响了。
冷瞬接了电话，挂断后对程逍欢说：“大亮让咱俩帮他买个布娃娃，说要最大的，晚上下班咱三给汪寒雪送去，然后请汪寒雪咱三吃饭，不让把这事儿告诉赵辉和邵佳。我看，康广亮是想要对汪寒雪下手了，要不他强调瞒着赵辉和邵佳干什么？你看，康广亮也把你当成了自己人，甚至比赵辉更近。”
程逍欢笑笑说：“拉倒吧！你别因为我和康广亮昨天发生点不愉快的事儿，就把我和他往一块捏咕。康广亮不瞒我，是因为他知道我和你此时在一起，瞒不瞒我没什么必要，有我没我都一样。瞒赵辉，也是因为有没有他都一样，多一个人知道，要比少一个人知道好。最主要的是瞒邵佳，因为他盯着锅里的，还不想舍去碗里的，这点事儿我还能看明白。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放心，以后只要康广亮主动请我，我就去，哪怕兜里没有一分钱。不就是在语言上给他足够的面子就行吗？观念改变，一切都好办了。一个在你眼中只是个玩笑的康广亮我都对付不了，我和你的差距不是越拉越大吗？”
冷瞬喜出望外地说：“我看，你的宝剑该出鞘了，10年磨一剑，你却仅用了一上午。”
这句恰如其分的恭维，使程逍欢在心里美滋滋的感觉，保持了5分钟。
……
冷瞬和程逍欢帮康广亮买了那家玩具店里最大的布娃娃。
走出玩具店的门口，程逍欢问冷瞬：“咱俩不用再买点什么送她吗？”
冷瞬说：“你要想买，我这有钱，你买吗？”
“不买。”程逍欢斩钉截铁地答。
“人家过生日，你吃了人家一顿饭，不买个布娃娃当生日礼物吗？”冷瞬明知故问。
程逍欢会心一笑答：“康广亮送去这个布娃娃后，汪寒雪的卧室里所有的布娃娃，都会在她的眼里变得一文不值了，咱再送还有意义吗？况且，咱三每人拿着一个礼物送到汪寒雪面前，也就体现不出康广亮送的最大布娃娃有什么特殊的含义了，你不送也是这么想的吧？”
冷瞬大笑。
……
康广亮晚上8点下班回家，换了一套崭新的西服，打着领带，皮鞋擦得铮亮，像个新郎官。
他拎起那个一米高的布娃娃，准备出发的时候，打量了一下程逍欢。
“你跟我来一下。”康广亮又把布娃娃放下，把程逍欢叫进了他的卧室。
康广亮从卧室里的衣柜里，拿出了好几套各种颜色的西服、衬衫、领带扔在床上，对程逍欢说：“你桃一件试试，现在穿衣服得穿牌子，这样在别人面前才有面子。”
程逍欢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思想处于复杂又混乱的状态……
一方面，他第一次接受了“穿名牌才会在别人面前有面子”的概念，另一方面，他猜不透康广亮葫芦里买得什么药。
“让你穿你就穿，发什么愣？”康广亮在态度上，仿佛对程逍欢近了一步，只是没有改变命令的语气。
不管康广亮是什么意思，程逍欢还是挑了一套深色的西服、衬衫、领带换上了。不管康广亮是什么用意，程逍欢只能在态度和表情上把康广亮的用意当成好意，因为决定和康广亮这样的人打交道，就必须放弃从前坚守的思维方式、原则、脾气、禀性，不能活得再像自己，或者说要戴上卧薪尝胆的越王勾践，曾经在吴王夫差面前戴过的面具。
面具可以笑，或者根据需要变换各种表情，但藏在面具后面的脸却是冷的。冷得有些僵硬，冷得奢望有一天能摘掉这张令他发冷、阻碍他呼吸的面具。
康广亮再次打量换上了一身名牌衣服的程逍欢，面有喜色地说：“这回还像点样！不过，你这双鞋不配套，一会儿我领你到鞋店买一双，还有你那件大衣也别穿了，我这还有一件‘波司登’羽绒服，你先穿着。”
……
一身名牌的衣服，可以让一个习惯于穿着简朴、随便的人格外自信。程逍欢第一次意识到穿什么样的衣服，不光只为掩体、保暖，在更多人的眼里，它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即便他不愿承认，但代表当今价值观的大多数人，都认同这个逻辑。
想到这个理论，程逍欢对自己说：你不想被同化，就会被排挤。
自信背后的心里，却计算着这身少说在一千块钱以上的名牌衣服，得卖多少糖葫芦才能穿得心安理得？
康广亮没说这身衣服是赠送，就连在鞋店买的那双200多块钱的皮鞋，都没说是赠送。既然没说，就意味着康广亮让程逍欢穿上这身衣服，只是想让身边的人都穿得体面点，给他壮壮一时的门面。
这双鞋是还不了了。程逍欢只能盘算如何尽快赚够200块钱，还这双皮鞋钱……
……
西装革履的三个人，站在汪寒雪家的门口。康广亮在面对汪寒雪的时候，把手里拎着的布娃娃送到她手里，说了一句：“昨天也不知道你过生日，没买什么东西，今天下班特意给你买个布娃娃。”
一句平淡无奇的话，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含意，但在汪寒雪的眼里就认为，这是有生以来最浪漫的事情。
当激动和等待已久的感动过后，汪寒雪还是不忘夸奖一下外表上改头换面的程逍欢：“你今天太帅了！我都不敢相信你穿这身衣服……哎……简直了！”
这样的赞赏使程逍欢不自然，因为获得这样的赞赏只是源于穿上了别人的衣服，但不自然也得装自然，既然决定与康广亮用这种方式周旋下去，就不能把真实的情绪写在脸上。
程逍欢违心地一笑说：“这身衣服是大亮的，就为了给你送生日礼物，才让我穿成这样。他的意思是我们三个人统一服装，才能让这个生日礼物更有分量！”
冷瞬在一旁偷笑。康广亮在表情上也非常满意程逍欢的说法。汪寒雪听了这样的表达，没有琢磨这番话有多少成分经过程逍欢的艺术加工，而是更深情的望着康广亮。
——绿叶的作用就是衬托鲜花。在绘画的技巧中，表现物体的虚就是为了体现物体的实。
淡化自己，突出康广亮的光辉形象，这就是程逍欢此番话的用意。
……
三男一女在饭店里吃了一顿随便的晚餐，很随便的一顿饭就差不多花掉康广亮刚刚给程逍欢买的那双皮鞋的价钱。
所谈的话随心所欲没什么主题。康广亮似乎不注重随便的一顿饭，有什么特殊的主题。汪寒雪还是习惯于嘻嘻哈哈，不像邵佳那样说话总是有针对性。利用这顿饭想表达点特殊意义的人，只有程逍欢……
他选择在谈话稍息停顿，没有过度到新的话题的时候，举起酒杯对康广亮说：“亮哥，我单独敬你一杯！昨天你拿我当朋友，才对我说那番话，我感谢你的直言，更庆幸交你这个朋友！我发现在你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东西，跟你相处的这几天，我真实的感觉自己磨练了很多。来，我先干为敬！”
程逍欢觉得自己有必要对康广亮表达这层意思，这层意思的重要性在于，使对方明确自己的态度。
一杯啤酒下肚，不知是什么滋味，干下这杯酒的同时，程逍欢内心的声音在说：就算是一杯苦酒，也必须干了！因为当你卧薪的时候，又岂能不尝胆？
“这就对了！这才没有枉费我的苦心！哈哈哈哈……欢子，你放心，不出一个月，我肯定把你带出来！”康广亮大笑着说，面有成就感地干了一杯啤酒。
这种成就感，源于按他的想法塑造的程逍欢说出了他所希望听到的话，也源于这个酒桌上有一个对他情有独钟，并已打算对其下手的女人。可一个自负的人，哪里知道这番给他带来成就感的话，是说话的人付出贬低自己抬高别人的代价……
……
当天夜里，康广亮家不再是几个男人的世界，因为多了一个迟迟不走的女人。10点多的时候，汪寒雪仍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康广亮当然希望该走的人最好这时走，但话又不能对显得有些多余的两个人说明白，好在两个人中有一个人，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明白他的意图。
“我和欢子出去买点东西，你俩抓紧时间，我俩一个小时就回来。”
冷瞬借助这句话，与程逍欢顺理成章地离开了一对发情期的男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