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心里的判断该不该说

一家咖啡厅的门口，停着一台与幽雅不协调的破旧自行车。 咖啡厅里昏黄的灯光，悠扬的音乐给人一种娴静温暖的感觉，这样的格调是最适合初识的情侣，带着幻想相互了解的场所。出入这个场所的人若想与这个场所的格调珠联璧合，必须得举止适度，谈吐要跟随着音乐节奏不温不火，不能面对女孩点东西的时候，计算兜里的人民币够不够。

程逍欢身处在这种格调中，却没有感觉到温馨，因为他穿了很多年的大衣，就早落伍于这种格调。尽管玩不起需要经济条件支撑的浪漫，但程逍欢很坦然，因为面前的邵佳不是他的情侣，也没指望过这个女孩，将来会和自己产生什么情侣关系。

坦然中的不自在，是因为他在电话中说的那句“事先声明，我没钱。”不自在也没办法，因为他认为，为了和自己无关的事情花钱没用，更不想卷入别人的事情中，还要为别人的事情，花掉他省吃俭用省下来的60多块钱。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结账的时候，让人看出你扭扭捏捏、假情假意，目的就是告诉人家你爱面子，而且还属铁公鸡的不想出血，还不如干脆直截了当地告诉人家你没钱呢！这样尽管没面子，反而会自在很多。

服务员拿着菜单，问程逍欢要点什么的时候，他接过菜单一看：一壶咖啡就38元，果盘最便宜的也在20元以上。

他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挺着腰杆说：“我们喝不了一壶，来两杯行吗？”

服务员还想在这个吝啬鬼身上炸点油，又问：“先生，不要点果盘什么的吗？”

“再来一盘瓜子得了。”程逍欢的脸有些发热，不愿再与那个服务员对视，怕看到对方眼中的鄙夷。

邵佳坐在对面笑了笑说：“不用你请客，还那么省吗？”

既然硬着头皮，就别研究对方的弦外之音了……

程逍欢没有随着音乐的缓慢节奏说：“要是我请客，咱就喝饱拉倒，花10块钱，买一盒咖啡，烧上两水壶水，咱在家使劲喝。”

邵佳噗嗤一声笑了，似乎觉得这样的对话拉近了心与心的距离。

“你也太逗了。喝一盒咖啡，再喝两壶水，咱不得好几天睡不着觉啊？”

程逍欢在面对菜单冒虚汗的感觉，缓解了许多的时候强调说：“所以喝咖啡不是目的，关键就想找个地方唠点磕，何苦为不是目的事情花钱，摆那么大的谱呢？”

“说的太对了。那我下次再找你，咱就去我家，你看行吗？”

“我看这事儿行，就这么定了！”

程逍欢能做到在邵佳面前靠女人请客却如此从容，是受冷瞬的启发：活着就要真实一点，何必去争看不见的光环呢？

……

程逍欢心里咬定，邵佳请他到这里来是为了康广亮，但他不能开门见山，那样会使对方尴尬，也显得自己没有城府。语言的表达有时候需要委婉，或带点艺术性的加工，才能让对方用很舒服的心态接受。

当两杯咖啡、一盘瓜子被服务员端上来的时候，程逍欢决定还是聊点无关紧要的话，便问：“你经常来这里吗？”

邵佳答：“上学的时候来过几次，觉得这里的环境和音乐很舒服。”

程逍欢问：“今天怎么想起找我喝咖啡呢？”

邵佳答：“你是不是又多想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找个肃静的地方随便聊聊。”

程逍欢知道，该是直奔主题的时候了，便凝视着邵佳，认真地说：“我还以为，你想找我了解康广亮的事儿呢，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在就想，冷瞬和赵辉都比我更早认识你的，为什么不找他们去了解呢？”

邵佳没有经过太长时间的思考，就回答了程逍欢认为不好回答的问题：“我刚才都说了，找你就是想和你交个朋友，和康广亮没关系。为啥想和你交个朋友？因为你和冷瞬、赵辉他们不一样。如果你认定我找你，就是为了康广亮，我会把你看成和冷瞬、赵辉一样的人。”

程逍欢万万没想到，在他眼中只是漂亮、机敏、世故的邵佳会说出这番话，并为心里咬定的事情而惭愧。

另一个自己对他说：人家把你当成朋友，你却以为人家怀着某个目的而把你当成朋友，你哪里配做人家的朋友啊？或者这个女孩不简单之处，就在于她的心机和城府比你想象的要深，让你误以为她的话是真话，让你为自己的轻率而惭愧。

程逍欢喝了一口咖啡，压下心里矛盾的想法，和大于矛盾的尴尬说：“你觉得我哪里和他们不一样了？”

邵佳带着淡淡笑容说：“究竟哪里不一样，我说不清楚，但我感觉我和你在某一方面很像，可能是种直觉吧！”

程逍欢的心里只剩下惭愧了，因为他从邵佳的回答中，判断对方语言的真实性，他回想起在昨天的酒桌上的一些片段，再一次对自己说：

邵佳虽然与你交谈不多，你也没怎么与她交换过眼神，原因只是你认为她的注意力只在康广亮身上；但邵佳提的第一杯酒却是：“同样庆贺程逍欢加入咱们这几个人的圈子。”

在你眼里，这不过是一句客气话，可能就是这句客气话，把你从一个不被人重视的地位，提升到让人不得不暂时去重视的位置……

回想到这里，程逍欢认定当时邵佳的注意力也在自己的言行举止上，他只能带着诚挚、愧疚、感激的情绪说：“谢谢你昨天在酒桌上提酒时说的那句话，当时我没有表示感激，现在表示感谢算不算过期？”

邵佳答：“你才想明白啊？算你还有点良心！只要你从心里把我当成朋友，就算你对我最大的感激了。”

程逍欢的心里也已经随着悠扬的音乐浮动着喜悦，也能和邵佳一样，觉得这里的环境很舒服了。

“你和康广亮是情侣关系吗？”程逍欢问。用另一种眼光再去看邵佳，他开始对面前的这个姑娘感兴趣了。

邵佳答：“他从第一次见到我就开始追我。”

程逍欢接着问：“你一直没答应他吗？”

邵佳答：“在我想要答应他的时候，我却感觉不到他对我的热情了。”

程逍欢问：“他开始追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答应他呢？”

邵佳答：“因为我知道他看上我的只是我的长相，另外他也不符合我当初在心里认定的男人给我的感觉。”

程逍欢问：“后来为什么又想答应他呢？”

邵佳答：“因为他在追我的过程中，给我家按电话、买衣服、请我吃饭花了好几千，对我的照顾也无微不至，我由此认定他对我很认真。并且他为人处事、办事能力都很强，是个能遮风挡雨的男人。即便他身上有我看不惯的地方，但我还是对他认真了。确定自己爱上他的时候，便想答应他，可他却一直躲避着我……”

程逍欢问：“你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吗？”

“最初我认为，他是觉得在追我的过程中太累了，当我要答应他的时候，他对我的那份热情已经疲惫了，所以我觉得我应该去把他对我的那份热情唤起，让他重新爱上我……我一直在想，我要把我失去的东西亲手追回来，所以我反过来追他……昨天他让我以为他认为我只是看重了他的钱，才反过来追他的，我感觉到自己被刺伤了……你知道被自己已经爱上的人刺伤，是什么感觉吗？”

邵佳带着断断续续的停顿，认认真真的把话说完。叙述得并不轻松，就好像《中国好声音》栏目中，那些没进级的歌手在临别的舞台上，述说自己为音乐付出多大辛苦一样，就差没掉眼泪了。

程逍欢回想起昨天邵佳的嚎啕大哭，回想着她哭喊的话……

“我现在算把你看透了！你当初追我，其实根本不曾爱过我！根本没想过和我有什么以后！……你以为你家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吗？你以为钱能买来一切吗？你以为所有的人都能看上你的臭钱吗？……”

又回想起当冷瞬问康广亮有没有和邵佳发生那种关系的时候，康广亮的回答却是：“她是怵女，而且和我玩真的，所以我不想。”

想到此，程逍欢心的声音如侦探推理线索时候的语气对他说：怎么判断康广亮对邵佳心里的态度呢？线索只有他和冷瞬这句对话。该不该把你所理解的这句话含意，告诉这个拿你当成朋友的姑娘呢？

如果是冷瞬和赵辉，肯定不会告诉她，因为他们都能判断出哪头近，哪头远。如果邵佳请你喝咖啡的目的，只为套出康广亮对她的真实态度，你也绝对不会告诉她你的真实想法，因为你喝了康广亮的酒，喝了人家的酒就会嘴短。

如果你心里的话藏着不说，邵佳肯定会为这个破落不堪的梦而上火，也许以后会伤得更惨，因为邵佳还在认为所爱的人，以为她只是看重康广亮的钱，才反过来追他的。为了澄清这个误解，她还会付出更大的代价……

程逍欢不知喝了多少口咖啡，终于抬起头，下定决心说：“我看你还是把康广亮当成普通朋友吧！”

邵佳问：“为什么？”

程逍欢答：“我只能告诉你，你执着到最后，会比昨天哭得更惨。你在我的印象中，是个聪明人，我不想你变得不聪明。”

邵佳沉默，脸色铁青。沉默中只能听见音乐和心跳。

程逍欢留给邵佳足够的沉默时间和空间后，接着说：“你还在上学吗？”

邵佳答：“初中毕业就不念了。”然后她笑了笑又说：“毕业以后就在XX公司做销售员，前几天不干了，因为想跳槽到XX公司。”

程逍欢说：“我也看出你挺适合搞销售的，因为你很擅于和别人打交道。”

邵佳粲然一笑说：“得了吧，也就你看我好。”

程逍欢说：“我觉得你日后会自己开个公司，因为你具备女强人的素质和气质。”

邵佳终于笑得像一朵寒冬季节开放的梅花。她依然绽放着笑容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因为花为悦己者荣。更感谢你告诉，我康广亮对我的态度，我会照你的话做，调整心态面对明天！”

程逍欢也笑着说：“我可什么都没说。”

邵佳说：“其实你什么都说了，因为我相信你，就像相信我的直觉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