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心灵与心灵之外的落差

程逍欢和冷瞬走出了康广亮家的屋子，他仿佛看到了久违的阳光。

冷瞬说要剪头，剪去大病初愈的晦气，便挑了一家长得漂亮的小姑娘开的理发店。

一双大眼睛，染成黄色的长发，长得有几分姿色的女孩问冷瞬要剪什么发型。

冷瞬张口就问她：“现在啥头型最能让小姑娘一见就疯狂啊？”

“那要看疯狂到什么程度了？” 女孩浅浅一笑，与冷瞬对着侃。

“就是那种让路过的女孩，不管电线杆子有多硬，为了回头看我，脑袋使劲往电线杆子上撞。不管住多么高的楼房，一见我就尖叫一声，眼睛不眨就往下跳。摔死的小姑娘，用卡车往外运？”

冷瞬说这段话的时候，不管那个女孩在如何发笑，他的语气和表情却一本正经。

程逍欢也在笑，像看到冷瞬几秒钟之内，自编自演的笑话一样，不得不佩服冷瞬的想象力和表情的控制力。

女孩控制了大笑的表情，却还让人看到她心里仍然在笑。也许是她在枯燥的工作中遇到冷瞬这样的人，能给自已带来一些工作以外的乐趣。

女孩说：“现在‘炮头’挺流行的，我看也很招风。”

“啥叫‘炮头’啊？”冷瞬问。

“就是头顶有一圈头发，按需要可长可短，其他地方剃光。你要想彰显个性，可以在后脑勺留几个字母。”

冷瞬说：“不留字母，留汉字行吗？”

“啥汉字啊？”

女孩用准备笑的表情，等待着冷瞬的语言给她再次带来的想象不到的欢笑。

冷瞬接着说：“给我的后脑勺留个‘谁敢惹我’4个字，我看谁见了敢惹我？”

女孩再次大笑后说：“汉字留不了那么多，我写字也写不好，歪歪扭扭的。”

冷瞬又说：“那我还是别剪‘炮头’了，还不如整个碗扣在脑袋上，自己用刮脸刀刮呢，要不干脆你给我刮个光头打上蜡得了。”

女孩笑出了声音说：“大冬天留个光头，还打上蜡，你不怕上霜啊？”

冷瞬沉思了几秒，在心里研究继续能让那个女孩发笑的话。

程逍欢这时才找到插言的机会说：“人家说得太对了，脑袋上霜费菜刀啊！”

“脑袋上霜就得用菜刀剁吗？你也太狠了吧？你要开理发店倒是省事儿，人家来剃头，你直接用菜刀把人家的脑袋剁下来。”冷瞬笑着问。

“不是剁，是铲。你没听说那首诗吗？脑袋别剃光，小心会上霜，不用开水烫，只好用刀铲吗？”

三个人同时笑弯了腰。

……

剃完了头，冷瞬请程逍欢打台球。

在台球厅，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

程逍欢拿起台球杆，无意识地问他：“你多大了？”

“13了。”男孩答。

“上初几了？”

“小学毕业就不念了。”

冷瞬在一旁插言：“13了？有精吗？”

程逍欢刚要开球，听了冷瞬的话笑喷了，边笑边说：“呵呵哈哈……我快笑得不行了，你别一整我打球时候，你就逗我，人家13岁，懂什么呀？”

冷瞬也拿起球杆，擦了擦枪粉说：“我13岁的时候，就什么都懂了。”

程逍欢又问那个男孩：“你知道刚才他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男孩腼腆地答：“反正我知道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

……

程逍欢与冷瞬打完台球后，分别回到各自的家中。

程逍欢的心里已打算，从此不再和康广亮这些人联系了。一个理由是钱的缘故，另一个是这些人打乱了他从前认为美好的事物，甚至他觉得冷瞬也不再和自己是一种人了。至于邵佳和汪寒雪这两个女孩，他总在用姜婉莹的标准看待她们，就像刚刚吃了西瓜，就不再想尝香瓜一样。

总之，他的思想处在矛盾状态。即觉得从认识康广亮这些人之后，了解了那些从前不了解的事物，对于扩展自己的眼界和事物的认识有好处，又觉得这些事物使他的心灵腐化、低俗、堕落了。

他从前渴望的生活是谈吐高雅，不需要有多少钱，生活一样如诗如歌。可面对康广亮、冷瞬、邵佳、汪寒雪的时候，不得不让他想起面子、金钱、暴力、兴等这些现实问题。尽管不愿面对，但他知道这些东西是不得面对的；如果不懂这些，以后会在冷瞬和康广亮这些人眼里，自己就是个单纯的傻子……

或许在姜婉莹的眼里，你的形象也在混淆着，就像你无法决定你要做什么样的人一样。第一次见到姜婉莹，因为你喜欢她，她也欣赏你高雅的谈吐，欣赏你对爱情的看法，所以你决定要做高雅的人。当既有钱又帅气的冯旭走进你的视野，并确定成为你的情敌的时候，你心中的高雅，却被一个“钱”字打垮了，你就为这个字苦苦挣扎，一直挣扎到与姜婉莹分手。当再次见到冷瞬的时候，这个原本和你是同类型的人，却已经变成眼中只有现实的人，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冷瞬就是比你成熟。

如果成熟的标准，就是抛弃心中的高雅面对现实；懂得金钱的诱惑，可以起多大作用，能达到怎么的目的；懂得女人可以为了钱去卖银，去拍涩情录像，为了改变命运，可以依靠姿色陪男人睡觉；懂得男人可以为了面子，为了看不见的光环，而大把大把地花钱；懂得暴力的手段，是捍卫尊严的唯一渠道；懂得还是怵男，就是一件丢人的事情；懂得男人追求女人的成就感，只为那点事儿；懂得怎样做，才算有“眼色”的人……

如果懂得这些，在大多数人的眼里你才算成熟，那你应该做什么样的人呢？

真的做了冷瞬那样的人，你心灵还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净土吗？如果坚持做从前那种高雅的人，你只能生活在自己心灵的世界里，因为你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所认为那种高雅的人。包括姜婉莹，她也和你一样是个矛盾的综合体。

一闪念的想法，有时候就注定人的一生该走怎样的路，可想法总是在闪念，你该何去何从呢？

回想几天前，你去医院看望冷瞬的时候，就和此时的想法南辕北辙。如果不经历这几天的事，你会有现在的想法吗？

连接屋子里暖气片的炉子被程逍欢烧得很旺，但他却只能感觉到阵阵凉意。他想笑，因为他在和自己一遍一遍地开着令自己发笑的玩笑。他眼前有一面无形的镜子，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戴着一个滑稽可笑的面具。他想哭，因为他心里比汪寒雪对他说“我真想大哭一场，但我不能”的时候更不痛快。

……

晚上七点多的时候，程逍欢吃完了饭，在电视机前陪父亲看《新闻联播》。他如今与父亲沟通，已不需要过多的语言了，不是因为两代人之间还有代沟，而是彼此都能站在一个相对统一，而不矛盾的高度去思考问题。一句话、一个态度、一种表情就可以成为心照不宣的交流，因为彼此了解到一个程度，就不需要语言继续了解了，只需要行动和态度上的理解。

在程逍欢享受心灵需要的平静时候，一个电话响起，宣布着心灵之外的世界，又在扣动他的心门。

“喂，你好。”

“我就找你！”一个女性带着笑声的声音似曾相识，却不敢确定。

程逍欢在心里期望，激起他平静中涟漪的事情，只是和姜婉莹有关系的。

“你是哪位？”程逍欢带着心中的期许问。

“昨天还在一起吃饭，今天就把我忘了？”

失望……

因为程逍欢在对方那看似爽朗，却又隐藏着机敏的语气中，判断出她是邵佳。邵佳不是和姜婉莹有关的人，企盼涟漪的心湖，又一次没有被承载希望的蜻蜓点到水。

“你是邵佳吧？昨天你在酒桌上没说过几句话，所以没能从你的声音中，判断出你是谁，不好意思了。”

“昨天我的心情也不在吃饭上……”邵佳停顿一下，马上把话题引向主题：“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想请你喝咖啡。”

又是个新鲜事物——喝咖啡，又是涉及到钱——女人请客。抛开这些不去想，邵佳找你的目的是什么？肯定不是你走了桃花运。

“是为了康广亮吧？”程逍欢把心里的话问出了口。他不想去做没有意义的事情，也有苦于找借口的成分，因为他想省点钱。

“隔着康广亮，你和我就不能做朋友了吗？”邵佳暴露出她隐藏在爽朗背后的敏感，语气中带着刺。

“那好吧！事先声明，我没钱。”程逍欢咬着牙说。

他心想：我就这个态度，爱咋地咋地，爱咋想咋想！也不指望日后会和你有什么关系！

“呵呵……看不出来，你还挺有个性。一个大男人，说出这种话也真难为你了。请你喝咖啡，又不是要你的命，还把钱挂在嘴边。XX咖啡厅，XX公司对面，不见不散！”

“15分钟以后到。”

程逍欢挂断电话，心里有一种被挖苦的感觉。挖苦也要承受，因为踏向心灵之外的世界，就要承受心灵与现实世界在反差上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