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蝴蝶的梦
五天的假期终于过去了。过完10月1，东北的天气就开始一天比一天冷了，学校的玻璃上，已经挂上薄薄的一层雾。
程逍欢很早就来到学校，坐在教学楼的台阶上，期望见到想见到的人。随着校门外走进来的人逐渐增多，他眼睛一亮，在人群中发现姜婉莹，娉婷地向他走来，其实向教学楼走去。跟着希望一同而来的是失望，他看见冯旭走在姜婉莹身旁。
一定是路上碰到，才一起走……
也可能是冯旭制造了一次路上的巧遇……
窈窕淑女，君子好求。即然你我都在追同一个人，那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吧！
想到此，程逍欢便无视冯旭的存在。看到姜婉莹以后，就从台阶上站起，笑着迎视着她……
在这三天的时间里，程逍欢脑海中，每时每刻无不浮现她的样子。此刻她就在面前，程逍欢却慌乱得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本来也没什么该说的话，他的预想方案也只是制造一次无意间的邂逅，然后与她交换一下微笑，他就心满意足了。
他还想好一句台词：怎么这么巧？
但真的见到她时，他知道如果这么说，肯定会伴着心脏的狂跳，每个字都会带颤音和喘息声，显得太做作，干脆就什么也别说了。
他此刻能做的只是红着脸，凝视着她，琢磨怎么笑才显得有气质，笑的时候需不需要露点牙齿……
“我今天运气怎么这么好？一踏进校门就能碰到你？”姜婉莹意气风发地说。
“因为，我在期待被运气好的人碰到。”程逍欢尽管紧张，头脑的反应还算快。
“你碰到几个像我运气这么好的人啦？”姜婉莹煞有介事地问。
“有几个人会像你一样，认为碰到我，是她运气好呢？”程逍欢对答如流。
“那天，真得谢谢你。”
“谢我的应该是你们老师。其实我也应该谢谢她，让我和你成为朋友。”程逍欢凝视着姜婉莹的眼睛说。
对视了三秒钟后，姜婉莹的眼中好像有什么话要说，而后轻声说了句“再见”。
“再见……”程逍欢傻笑着应了一声。
当姜婉莹走上教学校台阶的时候，走在她身后的冯旭又对程逍欢歪着嘴笑了一下，程逍欢也学着冯旭的样子歪着嘴冷笑，试图告诉冯旭：我笑得比你更轻蔑！
……
中午放学，程逍欢跑出教学楼，站在学校大门口，张望着教学楼里，络绎不绝的人群……
“你在等谁？”姜婉莹见到他明知顾问。
“我的自行车一直惦记你的山地车，我只好陪他等了。”他想不出什么送她回家的理由，只好像背台词似的，把这句憋了半天憋出的理由说了出来。
“这次要让它失望了，我的自行车坏了，早晨本想坐环城车上学，路上碰到冯旭，坐他摩托来的。”
姜婉莹是在刻意强调“路上碰到”，还是在不经意间，给人错觉是在强调这句话呢？
程逍欢胡思乱想着，脸上本能地露出爽然的神色，随即一笑说：“我的自行车又学了一首新歌，看来今天中午，只能唱给我一个人听了。”
姜婉莹心领神会的笑了笑，犹豫了半天说：“等我自行车修好了，会让它如愿以偿的。”
程逍欢喜出望外，知道姜婉莹言外之意是在说：可以像上次一样送她回家。但他又想到：如果她的自行车修不好呢？或者不打算修好呢？岂不是要永远坐情敌的摩托车回家了吗？冯旭现在“攻势”那么猛，必然不会让你有机可乘；所以你不能坐以待毙了，必须再找一个接近姜婉莹的机会……
想到此，程逍欢目光转向前方十几米处，那个坐在一辆黑色“野狼”牌摩托车上的冯旭。四目相觑，两人都不愿意逃避对方的目光……
“还有事吗？”姜婉莹问了句。
不能再让冯旭近水楼台了！
程逍欢心里大声喊了一句，便把原本打算在路上说的话，就此说了出来：“下午最后一节课，是第二课堂时间，今天也是这学期‘二课’开课的第一天，我想请你参加美术组。”
“为什么要我参加美术组？” 她故意难为他。
“因为下午第二节课下课，有个人会在楼下等你，那个人特别想让你去！”
程逍欢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没敢看她的脸，生怕从她表情上看到他意料之外的回应。伴着心脏狂跳，匆忙地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程逍欢把这句话，视作决定人生分界线的一次的赌博。他想到：如果她下午准时去了，就证明她的心里是在乎他的，以后追求她的成功率在百分之六十以上。如果她不去，或是找借口不去，那么这个女孩将成为他生命中的过客，因为已经可以断定，她在谢绝他的追求，自己也没必要在一个根本不在意他的女孩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片刻后，程逍欢的身后传来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坐在冯旭身后的姜婉莹转过头，向他招了招手，她的长发随风飘动，显得格外朝气蓬勃。
……
下午，第二节课下课，当看到姜婉莹轻盈地走下楼梯时，程逍欢眼前一亮，错觉到嫦娥走出了月宫。
“我猜到你肯定会来。”程逍欢掩饰着内心的激动，力求让自己的笑容像周润发一样有风度。
“怎么猜到的？”姜婉莹笑着问。
“第六感。”程逍欢简短地答。
“什么是第六感啊？”姜婉莹装作不解地问。
“当对某些事情迫切的渴望时候，自然会有第六感。”程逍欢有意加速“攻势”。他知道，冯旭这个强大的情敌在和他争，所以必须利用每次谈话的机会，做好正式表白前的铺垫，尽快把这份好感，演化成爱情。
姜婉莹显然明白程逍欢心照不宣的用意，没有正面接程逍欢的话茬，转而说： “我本来就很想学画画，所以就来了。”
“跟我想让你来，没有关系吗？”程逍欢追向。
姜婉莹愣了一下，不置可否地笑着说：“你接着猜吧！”
……
程逍欢和姜婉莹一前一后走进美术室的时候，不到二十平米的屋子里已挤满了三十多人，陆陆续续还有人进来。一张靠椅子的衬布上，摆放一个球形和一个多面形的几何体，几何体前方一米多远的十几把椅子上，已经坐满了人，一多半的人只能在后面站着。
程逍欢马上把自己事先藏在阳台上的一把椅子，搬给了姜婉莹，又不想在人前表现出对其过份殷勤的样子，只是笑了一下，便站到自己专用的画架和画板后面去了。
上课铃响起后，美术老师说：“今天咱们就画这两个几何体，大家现在就开始画吧！”
程逍欢很快画好的两个几何体的造型和明暗关系，抬头看见姜婉莹不时地回头，用求助的目光看他，便走到姜婉莹的身后，看了看她画的画。画纸上只有一个圆圈，那个多面的几何体，被橡皮擦得只剩下了铅笔印。
程逍欢无声地拿起姜婉莹的画板，正准备帮她画，老师却在一旁说：“程逍欢，你今天不能帮别人画。”
程逍欢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老师。
“我今天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新生的绘画基础，所以大家能画什么程度算什么程度，不准替别人画。”老师解释说。
程逍欢只能把画板还给姜婉莹，回到自己的画板前。
放学铃响起时，老师站在几何体的一侧说：“今天的测试我很满意，很多同学都有绘画方面的天赋。不过，咱们美术组的同学太多的了，教室也太小，不得不减掉一部分人。下面，我点到名字的，明天可以来，没点到名字的，如果非常爱好美术，也可以来。”
老师点完了名，没有姜婉莹的名字，程逍欢的心一下子凉了。
……
两颗沉重的心，伴着两张无精打采的脸，并肩走出美术室。
“明天你还来吗？”程逍欢还残留一丝希望问。
“不来了。”姜婉莹有气无力地答。
“老师没把话说死……”程逍欢顿了顿，费了很大的劲才说：“所以我希望你明天还能来。”
姜婉莹苦笑一下说：“没点到我的名字，如果我明天还来，那我还有什么自尊心可言呢？”
“嗯，我也没想到老师会利用这次测试减人。刚才把你的座位按排在不显眼的地方就好了，然后趁老师不注意，把我画好的画偷偷给你，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看你文质彬彬的，原来也会弄虚作假啊！”
“用个褒义词，应该是足智多谋吧？”
“足智多谋的‘事后诸葛亮’。”
“不管是‘事前’还是‘事后’，能让你不为这事情不开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我像不开心的样子吗？”
“现在不像，可刚才你刚从美术室出来时，脸拉得像‘离’脸。”程逍欢把“驴脸”俩字说得很含糊。
“什么脸？你重说一遍！”姜婉莹一时没反应过来。
“上小学的时侯，我拼音没学好，‘了愚’应该读成‘离’吧？”程逍欢忍着笑说。
“你的脸才拉得像驴脸呢！”
姜婉莹笑着挥出的拳头，程逍欢很快抓住了向他挥来的手。他没有很快的把手中的手松开，她也没有把手中的手抽出来。两张脸上的笑容同时僵住了，两双对视的目光诠释了“含情脉脉”这个词。
许久，仿佛也很短暂，伴随着心跳的声音，手中的手松开，松开的手迟缓地垂在腰间。
“不好意思……我失态了。”他红着脸说。
“没什么，上次都握过手了，只是又握了一次。”她柔声说。
两人默默无语地走进了学校的自行车棚。
“一起走？”程逍欢淡淡地问。
姜婉莹轻轻地点点头。
两辆自行车子，在那条被夕阳映耀的板油路上，无力地行驶，似乎刻意延长这安逸的时间和空间。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的，两人彼此感应着彼此心湖中泛起的层层涟漪……
到了上次分离的地方，她轻声说：“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再见？”
声音轻得好像怕身边的人听见一样。
“明天放学，我会在学校门前等你！”
他说得斩钉截铁，不允许她答辩，骑上自行车扬长而去。
……
程逍欢回到家，在一份喜悦、一份期待、一份彷徨中，写下了一首诗歌：
蝴蝶的梦
我流浪在空寂的宇宙，
或许只有百花丛中有我的梦，
但转瞬即凋零在一片遗憾中……
越过明年，
我漂泊依然。
蜜蜂振动所有的殷勤，
我只能愧视，
之所以无地自容，
陷入未来的一片苍白……
我好孤独！
不知在何时，
也许只因与你相识，
你渐渐唤醒我所有的狂热，
也溶解了我多年的冷瑟。
我用手，
用翅膀，
想去留住，
想去拥有，
却又怕昙花一现的凄落。
原谅我，
一只花蝶在冬季的哀作。
别走开，
尽管冬雪已悄悄下落。
别以为花蝶只能怅隐，
我会不懈，
我会把握，
直到扑到在黄昏的一片血色！
1999年10月6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