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大战来临

在暂时停战的近两个月内，大唐和伪梁双方都在忙碌着准备着，以应对接下来的一场大战。

此时大唐以农历纪月，七月下旬，中原已经迎来了一场小范围的降温，李弘益跟着一支押运秋冬军装和河南府筹集的粮草队伍，向中牟县再次赶来。

自去年占据了洛阳之后，河南西道的数个州县都被大唐官军收复，只是与朱友宁的一场持久大战，百姓纷纷逃难，几乎到了村村皆空的地步。这是战争带来的人祸，便说是赤地千里也不为过。

好在李弘益调韩偓出任河南尹，又从剑南、关中运来大量的粮食，好歹让一批耽误了农时的百姓们活了下来，然而统计出来的数据，即便李弘益尽了最大的努力，依然有数万百姓来不及救助被活活饿死。

这让李弘益的心情愈发地沉痛，他觉得战事真的不能再拖了。原本他还觉得，朱温的伪梁是块难啃的硬骨头，早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然而目睹了河南府的惨状，李弘益现在只有一个心思：尽快拿下开封，尽快恢复河南道的地方安宁。

经过李弘益十余年的熏陶，如今大唐的官员都是务实的，并且李弘益先前特意交代内阁，选调一批干吏前来，因此经过一年左右的治理，如今各州县已经大定，至少土地都被按人头均分了下去。

如今河南府能够挤出一批粮草供应军中，实属不易，可以说是韩偓的政绩了。而李柷到洛阳一行，也绝非只是单纯地游玩或者祭拜昭宗陵寝，天子亲临，至少向外界传出一个信号：大唐对于曾陷于伪梁的各州县，依旧很是重视的。

李柷安稳了河南西道这些新附州县的民心，而且李弘益并未对那些身在开封任伪官、家在地方的官员家族们进行报复性的清洗，这也让更多开封的伪官们心思蠢蠢欲动。

望着夏末秋初的天，李弘益长叹了一声，至少有一个好消息传来，谢彦章刚至江南西道，就与全师朗配合，在洪州幕阜山南的豫宁县外，以骑兵伏击，击败了气势汹汹杀来的江南西道制置使秦裴。

秦裴这个人很有意思，他与宣州指挥使朱思勍关系很好，当初被杨渥派来一起攻打洪州的钟匡时，然后便驻扎在洪州。但张颢与徐温造反，欲先除杨渥的爪牙，于是派人杀了朱思勍等三人。

秦裴大怒，他不但愤怒于张颢擅杀大将，更恼怒于杨渥狂妄自大，对这些存有异心的实权将领不加打压，还保不住自己好友的命，因此张颢被徐温杀掉，杨渥与徐温对峙时，他选择了中立，对于杨渥来说，在这种情况下保持中立，那就是自己的仇人了。

秦裴自认为立有大功，于是想要保全洪州，不想掺和到杨渥和徐温的纷争之中，但对于全师朗来说，他奉命相助杨渥，可不是帮助杨渥来对付徐温的。

对于大唐来说，最好的局面是杨渥与徐温彼此谁也打不下谁，然后大唐便可以借此渔翁得利。因此全师朗主动向杨渥表示，洪、江二州就交给他来对付了。

杨渥此时最大的敌人还是徐温，哪怕他知道全师朗存了什么样的打算也是无可奈何。他与缅伯高谈判的结果，就是要回归大唐，若非如此，只怕杨渥也没有什么立足之地了。

与杨行密不同，杨渥在军中的威望不足，而且他行事略嫌轻浮，自然就得不到杨行密那些死人堆里杀出来的将领们的拥护。

战报是谢彦章写的，他的看法，是秦裴现在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何而战，若要真的想对付杨渥，应该早就出兵了，而不是拖到现在，依旧没有出江州。

因此谢彦章向李弘益建议，派出使者与秦裴联系，打探一下他的真实想法。李弘益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他实在不愿意四处发起战争，毕竟统一天下，并不意味着一切都要武力解决。

于是李弘益再次派出了缅伯高，缅伯高这些年越发清闲，更多的时候，他是作为李弘益的私人代表四处与人谈判的。对此缅伯高倒也没什么怨言，随着大唐的人才越来越多，缅伯高很有自知之明，他一个北方草原放牧的回鹘儿，能混到长安为官，在大元帅心里挂个名号，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洪州的战事让李弘益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大战应该是李胜甲与王镕那里发起的，却没有想到谢彦章才到南方，就立了一个大功。

现在李弘益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北方，朱温的消息他时时都关注着，在李弘益看来，自己拼死一搏，说什么也可以在今年冬天之前拿下开封。

他关心的第一个人，便是李存勖。李存勖已经杀出雁门关，与康君立所领契丹骑兵战了两场，契丹虽然在东北称王称霸，然而此时尚未完全崛起，被李存勖这个猛人一顿追打，打得康君立无奈退回到了楼烦。

李弘益不知道李存勖下一步会攻打哪里，李克用一死，大唐与河东的关系顿时就显得不那么密切了。他不知道李存勖心里到底在想着什么，或许李存勖也有着野心吧。

而卢龙的刘守光，起重兵猛攻德州，他却是聪明，也不进入河南道，而是继续向博州杀去，正在高唐县与杨师厚对峙。

杨师厚要同时面对李胜甲和刘守光二人，按理说应该很吃力，但刘守光不愿意与大唐配合，反正他现在攻打的是魏博镇，名义上属于伪梁，又不曾侵犯投靠了大唐的成德镇州县，他觉得李胜甲和王镕也拿自己没办法，更别说远在开封的李弘益了。

李胜甲现在也很郁闷，他终于知道，王镕这个墙头草是怎么回事了，相比较而言，成德兵实在弱了些，勉强与魏博镇跟随杨师厚的牙兵打个平手，而杨师厚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他现在驻守在冀州南宫县，寻找着战机。

而马训在青州则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伪梁德、棣二州的防御使被刘守光击败，带了不足三千残兵退往青州，马训招募的大多是临时入伍的平民，战斗力明显不及，被二将攻了一阵，竟然丢了博昌、千乘、寿光三县。

偏偏感化军节度使张归厚因为寇彦卿大败，他看到慕容阎昆趁势杀入徐州，知道自己兵少也守不住，于是领兵自沂州进入了密州。张归厚也是一时良将，马训现在面对的是三面来攻。

也因此，为了解救马训，慕容阎昆不得已追着张归厚而去，李弘益不得不将才从剑南道翻山越岭而来的一支蜀兵派往了徐州。虽然知道这个时候分兵占地盘有些不智，但是李弘益也没有别的办法。

因为杨渥在庐州打的实在有些烂，被久经沙场的徐温连胜了两场，徐温占据了半个庐州，又挥兵北去，做出攻打寿春的姿态来。寿春若失，淮南就能够与徐、颍二州相接，李弘益担心的是，徐温与朱温联起手来，那么局势就难了。

李弘益一路想着，在脑海中思考着天下的形势，他崛起的速度太快，又是从西北杀出来的，故而为天下藩镇实力派所看轻，这个看轻并非是指看不起李弘益的实力，而是觉得像李弘益这样先前默默无闻的人，都能够成为大唐的执宰，那么他们这些名声更壮、实力也不差的人，为何不去搏一搏呢？

说白了，还是因为朱温弑君称帝，给各地方藩镇实力派打开了最后一道枷锁，是个人都野心勃勃，妄图跟随着朱温，将天下再次拉到隋唐之间的混乱中去，至于谁最后得了天下，那就各安天命吧。

所以当李弘益回到中牟，召集众将议事，将自己的一点心得说与众人，他严肃地说：“我大唐速定剑南平灭王建，还不足以给这些野心之辈以教训，若能杀灭朱温，伪梁国灭，才能够真正震慑天下。”

他盯着众将，大声说：“此次再度围攻开封，必一战而下之，战事不能再拖了！无十年生聚，高宗皇帝时的疆域，何时才能恢复？中原必须早日平定，咱们才好腾出手来，向北、向西杀去。在中原杀来杀去，都是自己人，有什么意思？”

曹用行哈哈大笑：“灭了朱温，先夺回西域，当年夺回归义军，西域的石国百姓，可是翘首以盼我大唐王师呢！元帅，下令吧，儿郎们磨刀霍霍，正要杀朱呢！”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李弘益方才态度太严格，他们顿时诚惶诚恐起来，因此曹用行一调节气氛，好歹活跃了起来。

李弘益也不好再板着脸，这些都是他一手拉起来的队伍，是他任命的将领，再是熟悉不过，自然知道众将都有建功立业的心思，眼看朱温被困城中，灭国之战即将取得胜利，谁不想要努力向前呢？

李弘益点了点头：“曹副使说的很好。吾已经传令，调丰州刺史浑炜前来，另有陇右折冲府兵两万，已经出了潼关，若不能取胜，北方和青海可就要乱了，胜败在此一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