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战事再起

说到韩建时，李柷已经是咬牙切齿了。当初朱温入长安，韩建为讨好朱温，与蒋玄晖商议，围攻十六王宅，将昭宗的兄弟全部杀死，这些王爷可都是李柷的叔伯辈，就这么可悲地被满门屠尽了。

韩建的势力被李弘益灭后，原本李弘益是想要杀了此人的，但却被朝廷下令留了一命，任命其为京兆尹。哪知韩建心思阴沉，做下好大罪孽，投靠朱温之后，被任命为佑国军节度使，驻守洛阳。

等到朱温到了洛阳，韩建依旧是节度使，却没有了任何实际权力，就连朱温称帝，他也没有得到任何封赏，实在是韩建对朱温没有任何贡献，留他一命就算不错的了。

刘知俊献洛阳城，韩建来不及出逃，他在洛阳本就是地位不高，于是被刘知俊刻意收押，留给了李弘益。李弘益留他性命到现在，就是为了等到李柷来到洛阳时，在昭宗李晔的陵墓前血祭的。

李弘益点了点头，说：“臣已经命人严密看管此贼，韩建匹夫数次寻死，都被救了回来。臣等欲为先帝报仇，这一天已经久等了！”他说到最后，已经是杀气腾腾。

在李弘益看来，韩建杀诸王，以诸王的人头作为向朱温的投献礼，实在是太过分了。他一直觉得韩建这个人心思阴重，结果他果然做下如此大孽来！

李柷当即说：“朕欲祭祀父皇陵寝，便拿此獠首级开刀！”他手有些颤抖，说：“只可惜蒋玄晖在乱军中被杀死，氏叔琮、朱友恭、史太皆被朱温处死，唯有朱温尚在，真希望朕能亲手刃此贼狗头！”

李弘益连忙说：“若攻破开封时，臣等定生擒朱温，献俘阙下！”李柷平息了些心情，说：“可惜朕不能亲上战场，讨伐朱温逆贼，便要多多依仗众爱卿了！”

唐昭宗的陵寝是朱温弑君后命罗绍威仓促之间修建的，大唐皇帝以山为陵，但昭宗李晔的和陵只用了六个月，因此陵寝规格大小都远远不如。

和陵在偃师县内，准备了数日，李柷便在李弘益的陪同下，一众文武官员随行，在和陵前以韩建的人头为祀，李柷大哭了一阵，李弘益和李琪好生劝阻，才将他劝得不再哀恸。

和陵在李弘益占据洛阳后，专门派了一都士兵看管守卫，李柷知道现在迁陵并非合适的时机，便拨了皇家内库，对守卫多有赏赐。

此时贺德伦在开封城外出城大战的消息传了回来，李弘益却不像曹用行那样生气。朱温毕竟纵横沙场二三十年，大唐来攻，伪梁之所以如此被动，并不意味着伪梁军队便不堪一击。

事实上李弘益曾经与众将领并参谋司一起分析过，伪梁最大的败笔，就是朱温任命朱友宁为西路行营招讨使。朱友宁先前在麟游县败了一阵，他虽然是朱温诸侄儿中最为出色的，但相对而言，作战经验并不十分充足。

朱温之所以让他来防备大唐的进攻，是因为伪梁众多可以独当一面的将领，唯有朱友宁有着与李弘益交手的经验。但朱友宁却选择了最笨的应对方法，硬是被曹用行带着步兵一点一点地将防守阵线啃了下来。

朱友宁惨败，不但丢失了近十万伪梁精锐，关键是让大唐在河南道彻底打开了局面，李弘益占据洛阳，向东面的进攻道路就多了，为了对付大唐的骑兵，朱温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集结重兵，前来主动求战。

朱温是想利用这种办法，将大唐的主力拖在洛阳城附近，毕竟若是被大唐骑兵突入，各州县就很容易被大唐各个击破，兵力就更难组织集结在一起了。

然而朱友宁的失败，让朱温已经处于被动的一方，面对着气势如虹的大唐军，先是刘鄩不能挡，再是荥泽一场败，可以说形成了一种连锁反应，连续的失败，对于朱温大军的士气、以及伪梁官方和民间的影响是巨大的。

根据军情司传回来的消息，如今河南东道尚未被收复的州县百姓，皆议论纷纷，只觉得朱温没有长久做天子的命，甚至还有传言，说朱温只能坐七年皇位。原本朱温即位后，给自己改名朱晃，是为了让民间避讳方便。

但是百姓们可不管，他们觉得朱温的“温”字，“皿”是龙椅，三点水加一个日字，一共七笔，所以上天早已经安排妥当，朱温的皇位只能坐七年，算一算今年年底朱温就该亡了。

当时李弘益接到这条报告时，只觉得好笑，原本想叫来军情司主管河南东道事务的官员骂一顿，想了一想还是算了，毕竟在这个年代，这种类似于“谶纬之学”的东西，还是很有民间市场的。

因此大唐的许多官员都很乐观地估计，朱温怕是真的抵挡不住了，两次被大唐军队突入开封城下，这就是表现。但李弘益还是有些担心，朱温和李茂贞不同，李茂贞在岐州时，大的仗打得不多，更多是靠着欺负朝廷，得了偌大的地盘，而朱温能够在四战之地的河南道打下一片地盘来，说明他是真的有本事。

贺德伦的出击，就说明朱温手下还是有可战之兵的，而且两下一对比，大唐或许依旧占有优势，但是在精兵作战能力方面，相差也不是很大。

李弘益当即传令，让曹用行退回中牟，夏天天气炎热且雨水多，不是出战的好季节，正好让久战的军士们休息一下。慕容阎昆消灭了寇彦卿部，朱温短时间之内，是没有办法继续组织更多有战斗力的军队了。

如今慕容阎昆占据了徐州，正在安抚地方，他与全师朗两个人，完全可以看得住淮南，只要杨渥不傻，就不会突然叛变，而徐温也相当于被三面包围了。

对于河北道的战事，刘守光突然加入瓜分朱温地盘的行动，让李弘益很是不爽。刘仁恭父子二人可谓是乱世枭雄，但终归上不得台面，只能是割据一隅罢了。李弘益与刘仁恭父子没有仇怨，但卢龙镇是必须要收复的，原因很简单：卢龙镇挡住了李弘益要征服契丹的道路。

李胜甲在王镕的支持下，正在与魏博镇的杨师厚交战，而魏博镇牙兵集团的不配合，让杨师厚很是被动，对于朱温来说，他原本指望着杨师厚能够领魏博牙兵相助，现在看来，说不得魏博镇就得交出去了。

李弘益最为担心的还是青州的马训，暗地里马训已经是军情司的人，明面上，马训起义打出来的旗号可是大唐，为了让马训能够更好地笼络手下，李弘益给他了一个大唐镇东将军、青莱登密诸州节度使的职务，除此之外，便再无任何支援了。

李弘益的手毕竟还伸不到那么长，现在距离马训最近的就是李胜甲，然而李胜甲的任务更艰巨，他必须要保证魏博镇不能为朱温所用，况且面对的又是杨师厚这样的宿将，难度的确有些大了。

至于河东方向，李存勖拒绝了李胜甲的相助之后，便领兵入岚州抵达雁门关，与康君立交上了手。康君立自李存孝事件之后，便被李克用所不喜，发配到云州，却暗地里与契丹勾结上了。

康君立对外宣称，自己的义父先晋王李克用与契丹的耶律阿保机约为兄弟，如今他借了叔父的兵马，为大唐“清君侧”，要消灭割据河东的李存勖。这也是为什么李存勖心存不满的原因之一。

康君立当然知道，他投靠大唐根本是不可能的，有李存孝在，他就不可能有立足之地。但是他也知道朱温被大唐打得很惨，不敢触怒李弘益，于是就存了恶心人的心思，故意打出大唐的旗号来。

不过康君立虽然耍了小聪明，但最起码的道理他还是知道的。云州边界连接长城，他命人死守关隘，虽然借了契丹兵马，却不肯放契丹大军进入，自然是不想契丹祸害中原。

因为夏天休战，故而李弘益并未立即返回前线，而是留在了洛阳，借着地图，仔细向李柷分析了一下天下形势。虽然他不愿李柷继续做那种专断独行的皇帝，但身为天子，这些基本的军事素养还是要知道的。

李柷听得津津有味，他一直觉得，李弘益最大的特点，或者说优点就是有着无人能及的天下观，每次听李弘益讲课，他都很是喜欢，因为大大拓宽了眼界。

然后李弘益再次讲起了他平定天下的策略，在平定朱温的伪梁后，便向河北道收复卢龙镇，然后杀向东北，灭了渤海国和高丽半岛，扫除蛮夷。

为此他特意解释道：“先北后南，先难而后易。北方各藩镇、势力，皆以骑兵为重，故而收复东北，则我大唐又添一处产马之地。江南、岭南诸藩，当先练水师，隔断长江，然后出外海以水师登岸，再以步骑南下直入，则长江以南，复入我大唐矣！”

李弘益并未说他最为担心的其实还是北方的游牧民族，毕竟如今大唐治下，回鹘、达靼都算是大唐子民，而除了契丹，女真、蒙古等更加凶残的游牧民族此时还未出现，他向李柷灌注的思想，依旧是收复国土，使大唐疆域再次回到高宗永徽年间的盛况。

到了七月下旬，李柷依依不舍地向长安而去，他已经得了李弘益的承诺，可以在内阁的允许下，四处视察。而李弘益再次向中牟而来，天气渐渐转凉，战争还要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