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好意思，不能爱你

苏自芳顿时感到有股凉风从心头一掠而过——她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这个跟踪狂可能真的很危险。韩庭筠听到了短信提示音，同时发现苏自芳的表情异常，朝苏自芳的手机瞥了一眼，脸色顿时也凝重起来。

跟踪狂紧接着又发来一条短信：“不敢一个人见我吗？”

苏自芳犹豫了一下，然后回了个“是”。

“哈哈，为什么？”跟踪狂又回了个短信。“我只是要追求你啊。”

“可是你这追求的方式让人有些不舒服。”苏自芳回道。

跟踪狂半晌没有回复，然后发来一条：“陪你来的是谁？是你的男朋友吗？”

“告诉他我不是你男朋友，我只是过来帮忙的朋友！”韩庭筠一直在旁边瞄着，此时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对她说。

老实说，苏自芳也打算对跟踪狂这样说。但听韩庭筠如此急着撇清身份，还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心里顿时又像被硌进个石子儿，硌得还挺痛。

不过此时她可没事件纠结这个。她立即给跟踪狂回了韩庭筠所说的内容。

“哦，是这样吗？”跟踪狂却不相信。“他愿意来帮你，一定还是喜欢你的吧。有情敌在场，不好办呢。我们以后再见吧。找一个只有我俩的时间和地点。”说完这个后他就不再发短信了。估计是走了。她想要再打过去，但估计他也不会接。而且要她主动打回去，她可没那个勇气。

“我看现在你需要报警了。”韩庭筠皱着眉头沉着嗓子说。

苏自芳心乱如麻，许久没有应声。说真的，当发现他是个跟踪狂的时候，她对他的柔情蜜意就全都没了，只把他当成一个要坚决摆脱的怪人，但现在一听说韩庭筠要报警，之前和他一起聊天时的快乐时光却又在心头显现——这不代表她对他还有什么余情未了，只是觉得如果报警，他就一定会很惨，她有点于心不忍。

“我看还是报警吧！”韩庭筠又重复了一句。

“我看还是不要吧。”苏自芳踌躇着开了口。

“如果报警的话，他就会很惨吧……我始终觉得他不是坏人，不想不留一点余地……”

“什么？”韩庭筠双眉上挑，竟然怒了：“你这是什么话啊？这样的事可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要是姑息养奸的话，说不定会出大乱子的，你知不知道？”

苏自芳没想到韩庭筠会忽然发怒——在她的印象里，韩庭筠不像是容易发怒的人。而且，他在她面前“轻易发怒”了，让她觉得挺震惊和委屈，还有些伤心。

“好吧。”不过韩庭筠还是顺应了她的意思。“不慌报警也行。你把手机给我。”

手机里有很多隐私，自然不能轻易给人，但此时苏自芳不敢不给他，只有把手机递给她，然后目不转睛地在一旁盯。

还好韩庭筠没有看她的其他东西，而是查看了发短信来的手机号。

“其实这样也好，他把自己的手机号给暴露了……用手机号可以查到很多信息，毕竟手机号不能像QQ号那样多注册和乱换。”

“还是……要报警吗？”苏自芳紧张地看着他。

“不用。”韩庭筠复制了手机号，开始用手机上网。

“我先上网去搜一下。”

“啊？”苏自芳十分骇异，“从网上能搜到吗？”

“能的。”韩庭筠已经打开了一个搜索引擎。“人有时候，会在不经意的时候把自己的手机号放上网。有时候放的时候根本没在意，之后则会一点都不记得……比如说要卖旧货，买什么少见的东西，或者为了工作揽活儿，都会在网上发帖子，不经意间就把手机号放上去了……这家伙对网络的依赖应该挺高，应该很多事都想通过网络，肯定会发过很多求助帖或者类似的帖子，既然要找人帮忙，就得给人联系他的方法……说不定网上就有他的手机号！”

然而他一搜之下，并没有搜到。苏自芳暗暗苦笑了一下。然而他并没有就此放弃，而是换了个搜索引擎，再搜。换了两个搜索引擎后，他终于搜到了一条信息。

“有了！”他把手机递到苏自芳的面前。苏自芳一看，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这是一个工作室在一个论坛的广告贴。工作室的内容是各种设计，动画设计，装潢设计等等，应该是几个年轻人聚集在一起搞的一个挣钱的小组织。这个帖子除了介绍工作室的各种业务外，还附上了工作室各个成员的业务领域和手机号。其中一个，就是刚才发照片的手机号。和手机号相联系的，是一个网名：淡淡樱空。看来此人还是很小心，不是自己把手机号放上网的，而是他的合作者在不经意间把手机号放上网的——估计他本人都不知道，也许合作者觉得既然要在网上揽活儿，把手机号放上网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不过让苏自芳震惊的可不是这些。她震惊的是，这个工作室，就在她家门口那条街的拐弯处。里面的那些人，她对他们不算熟悉，但起码都见过，也能叫出名字来。跟踪狂就是他们之一吗？那就怪不得他知道她家住哪里了，也怪不得他能偷拍她，并且知道她的手机号——找个她的熟人问一下就可以了！那他当初在网上和她“偶遇”，说不定也是他找人问到了她的QQ号，然后特意加她的！

于是苏自芳就和韩庭筠一起找到了那个工作室。工作室的老板叫张玉生，是个剃着平头、戴耳钉的年轻人。苏自芳和他有过几面之缘。他见到他们的时候不躲不避，情绪也没啥波动，估计不是那个什么淡淡樱空。苏自芳对他说他要找淡淡樱空，张玉生便一个电话把淡淡樱空叫来了。

一看到淡淡樱空，苏自芳的下巴差点掉到脚面上。这个人叫文双元，算是她在这个工作室里最熟识的一个人的了。她和他见过几次面，说过不少句话，见了面后还会打招呼。他竟然是那个跟踪狂？他说她想追求她？那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在现实中接近她呢？还要从网上接近她，作出跟踪狂的行为呢？

一看到他们文双元就呆了，掉头就跑。

“你别跑！”苏自芳大声喊道：“我们已经知道你就是跟踪狂了！”

文双元定住了。

张雨生大吃一惊，瞪大了眼睛，看了看文双元，又看了看苏自芳他们。

文双元在原处呆站了一阵儿，然后慢慢地走了回来，站到苏自芳他们面前，含着胸低着头，一副被淋傻了的公鸡般的模样，仿佛已经任杀任剐。

苏自芳本来有一肚子的自责和斥骂的话，叫她敞开骂一定可以骂到明天，但看文双元这个样子，一肚子的骂人话都骂不出了。她踌躇良久，只是狠狠地甩出这几句话：“文双元，我也认识你……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呢？！你这样好吓人你知道吗？你说我想要追求我，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呢？竟然在网上隐姓埋名地接近我？最后该搞得像个跟踪狂？你这是为什么啊？”

文双元低着头，嘴唇一直在微微颤动，听到最后忽然“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把大家都惊到了。苏自芳更是被惊得张口结舌，啥话都说不出了。

“我只是很喜欢你，很喜欢你……”文双元哭得抽抽噎噎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但是，我实在没有勇气接近你，因为我没有钱，又长得这幅德行……”

一听他说这话，大家又忍不住朝他打量了几眼。不错。文双元的形象是不敢恭维。又瘦又小，长相猥琐，脸上卡了一个大黑框的眼睛，腰还总是挺不直，算是猥琐型宅男的典型形象。

“我知道我要是在现实社会里先接近你，肯定是没有机会，后来我想到了……想到了之前听说过的一个故事，说一个妖怪，长得十分丑陋，爱上了一个公主，但是怕公主不接受自己，就天天藏在公主的花园里，不让公主见他，但是天天跟她说话……他慢慢地让公主了解了他的内心，凭自己内心的闪光点打动了公主，就让公主爱上他了……我在想，我也可以学这个妖怪……我再不济，也比这个妖怪强多了……所以我就先从网上接近你……本来一切都顺利的，都来没想到、没想到你忽然不理我了……我好慌张，好生气，不知道以后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自己的情绪，也无法控制它，所以就做出了这种行为……其实我也不是想吓你，只是想让你注意我，只要一点点的注意……我其实……真的没有什么坏心思……”

苏自芳听着他的哭诉，虽然一肚子的怒火依然没有消去，但也没法再骂他怪他。虽然他做事的方式有些欠妥，但是他是因为对她的爱才做出这种这种事的。而且仔细想来，他也没对她做什么坏事，他说自己没有恶意，倒也可以被采信。而且他哭成这个样子，真有点让她于心不忍，甚至也有些被感动。

“好吧。”苏自芳长叹了一口气。“既然你……没有恶意，那就算了吧。”

“苏自芳……”就在这时，张玉生忽然说话了。“也许我没有资格说这种话，我先请你原谅……我觉得吧，小文是有些蠢，形象也不太好，但是他对你真是一片真心，我在一旁听着都被感动了……俗话说，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他对你这么痴心，你是不是也能……考虑一下他？小文其实还是挺有才华的，好好发展，应该很有前途。而他的长相，其实也不是太糟糕，主要是他的表情管理不当，导致脸显得猥琐……”

听他这么说，韩庭筠和苏自芳又忍不住又仔细朝他卡在大黑框眼镜下的脸看了几眼。张雨生说的话倒也没错，他的五官并不难看，甚至还可以说有几分清秀，只是不知道是精神颓靡还是心理有什么障碍，导致肉都挤到了一块，才显得脸十分猥琐。

张雨生继续说：“而他的身材，其实也不是没法挽救的……他身材难看，主要是因为瘦，其次就是因为姿态不好——这主要是因为一些坏习惯。只要他好好锻炼，并且纠正姿态，身材也一定会变得挺拔潇洒……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男也会为悦己者容，只要你肯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努力改变的……你能考虑，给他一点点机会吗？”

苏自芳抿着嘴看着张雨生，心乱如麻。和文双元聊天时的点点滴滴又拥回了心头，一点一滴都在闪烁，但也都在戳她的心。说真的，在那个时候，她对文双元还是挺有好感的，甚至可以说是喜欢。但是她从一开始就认定了这种“QQ恋”只能是虚拟的，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它当真，无根之木，注定无法开枝散叶。而文双元之后的跟踪狂行为，实在让她有些难以接受。并不是说这件事本身有多严重，而是对曾经做过有极端性行为的人，内心深处到底是怎样的，她实在没有把握。而最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韩庭筠出现了。她可以确定，自己很喜欢很喜欢他。无论如何，她都是要和他在一起的。哪怕用水磨工夫死盯，甚至不择手段坑蒙拐骗。既然如此，她就不能给其他任何人机会——虽然文双元现在那样子很让她鼻酸，让她也想哪怕只是哄哄他，假装给他一个机会，让他不要再这么伤心，但是理性告诉她，这在长远来说，是害他。因为她未来根本无法让他在一起，给他虚假的希望，绝绝对对是坑害他。

想了这些后，苏自芳决定了。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文双元的眼睛，目光和语气都不容置疑。

“不好意思，真的很不好意思……我还是觉得，我们不适合。并不是说你不好，只是觉得我们不适合，对不起，真的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