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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落后的异世界
苏自芳赶紧准备溜走,没想到刚一挪身子,就感到头上一阵拉扯的疼痛——头发和一从花的花枝缠在一起了?
她赶紧伸手去解。然而这丛花不知道是什么品种,枝条七岔八岔,上面还有小刺儿,把头发缠挂得紧紧的,再加上她看不见自己的头发怎么被缠的,不仅没有把头发解开,还把手指给戳痛了。
她这一搞,就把草丛搞得悉悉索索的,一不小心屁股还顶到了一棵矮树,把树也顶得晃了一下。
韩庭筠看到了,立即站起朝窗边走来。
苏自芳听到了脚步声,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不顾性命地又把身子往花草树丛里扎了扎——还好这里不都是那种花,否则这一下可够她受的。
韩庭筠走到了窗前,打开窗外往外看。
苏自芳藏在花草丛里,大气都不敢出。韩庭筠向左看了看,向右看了看,又朝远处仔细瞄了瞄——他被电视剧里的一些场景困住了思维,觉得如果有谁在外面偷听偷看,一旦本人发现就会火速逃离。根本没想到还有人藏在窗下的花草树丛里。因此他对窗下只是匆匆地一瞥,没有发现苏自芳。
因为没看见什么可疑的人,韩庭筠觉得自己只是心理过敏,便把窗户关了,对领班说:“我想大概是搞错了吧。我没有女朋友……”
领班想了一想,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这是,可能是弄错了。小方那家伙也跟那女人说了有几分钟了吧,她却还没找过来,肯定是弄错了!”
包厢里的几个人又说笑了几句,无非是猜测“这女的”是谁,以及她和男友是怎么相处之类的。苏自芳不再细听,勉力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钥匙——钥匙上面挂着指甲剪。她就用指甲剪把挂在头上的花枝剪断,头发一得自由就赶紧落荒而走。
因为此时已经是夏天,天还没有黑。于是公园里的很多人都看到了一个头发蓬乱,表情奇囧的女孩,头上带着几枝花匆匆逃走。
虽然这次搞得狼狈万状,苏自芳心里还是挺高兴的,因为她确定韩庭筠不是基佬。不过,没过多久,她就高兴不起来了。因为如果他不是基佬,那他被她亲了一口,却搞得像被蝎子叮了一口一样……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嫌弃她?
想到这里苏自芳的脑子都要炸了。她实在想不出,她有什么缺点需要被他这么嫌弃。想到这里,她心里又想被加了一把火,觉得一定要把这个问题弄清楚。
月亮落,太阳出,第二天终于来了。她头上一把火地赶到公司位,结果迎来的却是张如兰板着脸的一通训斥,说她这几天做的糕点质量有些下降,很多地方做得不仔细。客人们虽然没有在意,但是她发现了。她说做食品的,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工作态度,因为人的舌头是最敏感的,有那么一点点不对劲,人家以后都不会再来了等等等,巴拉巴拉一大堆。
苏自芳气得七处冒火八处冒烟,以大耐力才压住怒气。
张如兰好不容易才说完。苏自芳终于可以走了,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骂:顾客都没在意,你着什么急啊?是不是没事找事?更年期到了吗?当然了,张如兰比她还要年轻,是绝对不可能到更年期的,但是张如兰的表现只能让她联想到这个。
因为挨了这一顿骂,苏自芳心里一直别别扭扭。说真的,她现在才发现,像职场小说那样游刃有余,既轰轰烈烈地谈恋爱,又红红火火地搞事业,是非常非常难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能的事情。她这还没怎么谈恋爱呢,只是有些困惑,注意力转移了一下,就导致她工作出纰漏了。在进职场之前,大家都觉得当女强人很容易。等进了职场之后,才发现当啥强人都不容易。
因为心情低落,她觉得自己的脸色一定不好看,便去洗手间补妆。而洗手间所处的方位有些背阴,非常阴暗,即便开着灯,也显得十分阴暗。苏自芳走到卫生间门口的时候,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今天运气这么背,不会在洗手间遇到鬼吧?
然而说来也邪性,就在她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就隐约听到卫生间里传来了女人的哭声。苏自芳感到头皮一炸,几乎要拔腿就跑,却没有迈得动步。因为她听出来,这是张如兰的声音。
张如兰似乎在厕所最里面的那个格位里,不只是哭,还在一边哭一边诉。
“妈,你叫我忍,你叫我怎么忍啊?好好一个大男人,自己不赚钱养家还不说,还天天游手好闲,吃吃喝喝,没事了好去赌……一天到晚还伸着手找我要钱……这还像话吗?”
诶?
苏自芳的耳朵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没办法,八卦就是女人的天性。她不仅偷听,而且还分析了。听她的口气,不像是在说兄弟,也不像是在说男友,倒像是在说丈夫?老实说,据她之前偷听来的信息,她以为张如兰只是在谈男友,结果男友找她家要嫁妆,没想到她竟然已经结婚了?而听她的口气,像是在和她妈妈打电话?
“你别说什么当初也是为我好!”
张如兰忽然怒了,把苏自芳也吓了一跳。
“都是你的责任!”
看来张如兰对她妈妈发怒了。至于发怒的原因,也不难推想。
“都怪你,非说什么女孩子越早结婚越好,16岁就让我跟他摆酒成婚……他家啥都没有,就是有他一个儿子……男人……男人那玩意儿,难道就这么重要吗?女人就非得配个男人,才能算成人?我到他家后,根本没法过生活,成婚后半个月就出去打工……我在外面吃苦受累,拼命赚钱,还得把钱再送回去给他……”
张如兰越说越愤慨,也越哭也越厉害。苏自芳不由自主地听入神了。
然而就在这时,门忽然开了。张如兰竟然一边哭,一边拿着手机走了出来。
苏自芳措手不及,逃也来没来及逃。天哪,一般来说,人不是该哭完了,情绪稳定了,再开门出来的吗?怎么在哭诉的最高点出来了?
张如兰出来后看到苏自芳,顿时愣住了。她的脸顿时涨得吓人——简直像个紫茄子,不,像个紫南瓜!
“你都听见了?!”张如兰恨恨地问。苏自芳呆呆地看着她——不说话此时就等于默认。
糟了。肯定糟了。张如兰这么小气,有这么好面子,肯定是死也不愿意家丑外扬的……天啦,她不会立即在这里掐死她灭口吧?
张如兰一脸紫涨地盯着她,盯着盯着,脸上的神情忽然垮了,接着竟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苏自芳顿时懵了:这又是想乍样?忽然想起卫生间是公众地点,别人要是进来了,看到张如兰对着她嚎啕大哭,不知道会怎么想,赶紧劝她:“哎呦,你别这样……别这样哭,这样哭伤身体……赶紧出去,出去透透气……卫生间里气味浊……”
虽然苏自芳劝得很不成章法发,但张如兰还是跟着她出了卫生间。店的后面接着公园,苏自芳便把她带到了公园里的一个花草繁茂的角落。在这里,张如兰把满腹的苦水都倒了出来。当然了,她和苏自芳关系不咋地。大概是因为苏自芳在她情绪最激动的时候撞破了她的秘密,就像在皮球涨最大时戳破皮球一样,所以干脆把所有的东西都倒给她。
在苏自芳的声声哭诉中,苏自芳算是知道了个大概。原来张如兰家在农村,小时候因为长得丑,妈妈怕她以后嫁不出去,就给她早早地定了个娃娃亲——那时候农村男多女少的问题还没有凸显出来。要是在现在,别说长得丑的,就算缺胳膊少腿的也会有人等着娶。
等她长到了十六岁,他妈妈就让她跟那个男人摆酒成婚。那个男人比她大四岁,是家里唯一的儿子,被惯得不像话,游手好闲还好吃喝赌博——只少了一个嫖字。而他之所以没有嫖,那是因为在那个穷乡僻壤没有嫖的地方。
张如兰受不了,结婚半月后就跑出来打工,之后吃尽无数苦头,但也算在城市里创出了自己的一席之地。然而,即便她挣钱挣得十分辛苦,还得把钱寄回去养这个男人。她这些年虽然吃了苦,但也开阔了眼界,觉得一个女人家不一定非要有个男人,想要把这段婚姻给结束掉。然而不巧的是,近几年,张如兰的弟弟长大了,也面临着娶媳妇的问题。而近几年,农村男多女少的问题凸显出来了。张如兰的妈妈便盯上了张如兰的小姑子,想要搞个“换亲”,把张如兰的小姑子配给自己儿子。既然要换亲,张如兰就不能跟那个男人离婚了,否则“亲”根本无从换起。
而那个男人就吃准了她家这个想法,变本加厉地找张如兰要钱,而且越要越多。这一次要的,竟然是之前的两倍。张如兰生气了,不愿给,他便天天到张如兰家里滋扰。而张如兰她妈还惦记着换亲的事情,便老是打电话来,劝张如兰按数给他钱。张如兰实在委屈得受不了,这才在今天爆发了。
听了这件事后,苏自芳自然十分愤怒。这些事情,她在一些写农村的小说里没少看,但只是觉得那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现在在现实世界里撞到了这种事情,她只觉得恍惚,外加怒发冲冠。她叫张如兰一定不要屈服,坚决不要再给那个男人钱,也坚决要把这段婚姻断了。至于她弟弟的婚姻,让她弟弟自己想办法。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且是个自强自立的女人,绝对不可以做任人使唤,和为人换利益的牲口。
张如兰听了之后,眼里有了些坚定的光芒,用力地点了点头。苏自芳出于一时义愤,提了很多建议。她提的建议也没有错。然而有时候,光有建议是不行的,而且说不定还反而会引来祸端。
几天之后,店里忽然来了一个人,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烫着一种俗称杀马特的七彩爆炸头,身上穿着一个花衬衫,脚下一双皮拖,皮拖上沾满泥污。
他一进门,就大叫大嚷着要见张如兰。店里的人问他是谁,想干什么,他便气沉丹田,用尽全身的力气喊道:“我是张如兰的丈夫华根柱!”
他这一声喊得十分响亮,不仅整个店的人都听见了,连店外一大圈范围内的人都听见了。
“你这是干什么?!”张如兰赶紧从后面跑出来。
“干什么?”华根柱掐着腰,“你在说胡话吗?这个月的家用,你还给不给?不给你想叫我们一家老小饿死?”
“什么一家老小?”
张如兰气得浑身发抖。
“明明就是你一个人在找我要钱!再说你、你缺吃饭的钱吗?你是拿我的血汗钱去喝酒赌钱……你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要钱不会自己挣?!”
“我自己当然有挣钱。”
华根柱露出了一副无赖相。
“但是我家花销大啊,光是养我妹妹,就需要钱啊——谁说我吃喝赌钱了?谁看见了?叫他站出来?我一直安分守己,好好过日子呢!”
因为华根柱这么一闹,苏自芳和韩庭筠也都出来了。按理说,苏自芳此时应该跳出来支持张如兰,却有些犹豫不决。因为她也懂得看人的。这个华根柱看起来像是个彻头彻尾的无赖,是那种像豺狗一样的存在。
“你、你真是当面扯谎不嫌丑啊!挣过什么钱?”
张如兰一副气得快要吐血的样子。
“一天到晚就知道喝酒,早饭就要一瓶酒四样菜……你自己喝酒不够,还要喊上狐朋狗友一起喝,喝过了还要赌钱,吆五喝六的……多少钱都不够你糟蹋!你竟然还敢说你干活挣钱,当面扯谎不怕被雷劈啊你!”
华根柱打了个哈哈:“我那是正常的社会应酬,人要做生意赚钱,不和人搞好关系怎么成?我这叫投资。你身为老婆,就该支持我的投资。”
“估计你这投资,几千几万年都收不回来吧?”张如兰冷笑着说。
“就算收不回来又怎样?你该我的!”
华根柱彻底露出了无赖相。
“你看,我一表人才,娶了个你这模样,怎么说都吃亏了吧?既然吃亏了,你不该给我点补偿?还有你那娘家妈,还打我妹妹的主意,想要‘换亲’,你看看你那模样,能换啥啊?既然如此,你家多帮衬点钱,难道不应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