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的吻很可怕吗？

苏自芳赶紧在跑道上慢跑起来，朝他接近。本来打算等接近他了再跟他打招呼装偶遇，没想到他像是接收到了什么感应一样，朝她这边看了一眼。苏自芳一惊，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仍然是呆呆地继续慢跑。

然而韩庭筠之后的表现却很奇怪。他朝苏自芳这边瞥了一眼之后，竟然转头就走——这让苏自芳错愕不已。然后更令人迷惑的事情发生了，他走了几步之后，又折了回来，给她打了个招呼：“你好！”苏自芳一头雾水外加哭笑不得：怎么？刚才他那是第一眼没认出她？转过头后才反应过来她是谁，再因为礼貌回头跟她打招呼？

说真的，这个让苏自芳受挫不小。因为他第一眼没认出她，恐怕是因为他在心里根本没把她当成一碟菜，之后和她招呼，真的只是出于“礼貌”。 对此她真有种心情如灰的沮丧感——之前的幻想不都化灰了么，但还是安慰自己：他能理我不就错了，现在开始努力勾他就行了。

转眼间韩庭筠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你好啊。”他对她说，“你在这里啊。干什么啊？运动？”

“是啊。”苏自芳赶紧在心里温习准备好的谎言，然后等着韩庭筠发问。

“我记得你家离这里很远啊。”韩庭筠果然提出了疑问。“你怎么到这里运动？”

“没办法啊。”苏自芳故意苦笑了一下，“我家附近没有这么规范的运动场……虽然大街小巷都可以夜跑，但是现在实在不太平……所以我就坐车到这里运动，然后再坐车走……哈哈，我知道这样看起来有点傻，但是没办法，人生在世，安全第一啦！”

她本以韩庭筠会说她“不傻”，没想到韩庭筠从鼻子里笑了一声。“不是吧，像你这么强悍的人，谁能打倒你啊？”

啥？苏自芳的感觉就像被人塞了一嘴的马粪。这句话看似是恭维，但从自己恋慕的男子的口中说出来，是让人挺不舒服的。这代表他一点都不关怀她。而且不是说男的对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即便她很强，也觉得她很柔弱，需要保护她吗……咋地？难不成她在他面前表演了一次“自由落体”，他就把她当成人猿泰山了？

对他这句话，她只有讪讪地笑笑。而韩庭筠大概也意识到自己的玩笑开过头了，赶紧笑笑岔开话题。

“运动是挺好的，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增加多巴胺，保证心情愉快。”

“是啊。”苏自芳故意苦恼地笑笑——其实她的苦恼倒也不全是假装。“尤其是心情苦恼的时候……唉，最近的事情真是搅得我焦头烂额啊。”

她本以为韩庭筠会问“你为什么苦恼”，没想到韩庭筠对这个问题毫无兴趣，只是笑笑说：“是啊，心情郁闷的时候，运动时最好的发泄渠道。”

苏自芳暗叫倒霉，只好再主动一些。“其实，店长，最近有件事，让我非常非常苦恼。我搅进脑汁，实在想象不出解决的方法。您能帮帮我吗？”

韩庭筠的眉毛微微皱了皱，然后脸上又是一副灿烂和温暖的神情：“那就把你苦恼的事情说一说吧，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于是，苏自芳就把小张她们的那一连串烂事说了一遍——她说得很客观，也没啥贬斥的言语，主要是怕韩庭筠觉得她是个乱嚼舌根、滥说坏话的坏人。

“竟然有这样的事情啊。”韩庭筠骇然失笑。

“是啊。”苏自芳叹了一口气。“现在感觉她们把我也怪进去了，有我什么事啊……真是的……其实我一开始也是好心，想让她们解除疑惑……我真没有什么不好的意图，顶多只是……不够谨慎，没想到如果让她们难堪的事情曝光后可能有的后果。”

韩庭筠笑了一声。既像是在笑，也像是短吁了一口气。“其实，她们这属于迁怒于人吧。因为太火大，情绪比较难以控制，所以把相关的人都恨上……其实这样的情况，在男生之间也出现过。之前我的一个室友交了一个女朋友。而我另一个室友，发现这个女孩子很轻浮。他一开始不相信，后来自己调查，发现真是那么回事。他感到很痛苦，那个最先发现真相的室友就叫他不要纠结，也不要留恋，赶紧和那个女孩断绝关系。为那样的女孩浪费时间，是猪脑子才会做的事情。他的话是对的，但是忠言总是逆耳的。那个伤心的男生被激怒了——其实是把自己的愤怒和痛苦发泄到他身上了，还和他打了一架。”

“啊！”苏子方微微一惊，“那之后怎样了？”

“之后很好啊。”韩庭筠说，“后来，那个被女友欺骗的男生知道室友是为了自己好，也觉得自己很不对，和室友道歉了。而室友明白他当时的心情，甚至是有种故意撩他和他打架的意思。他知道他当时心里有闷气，需要发泄，所以干脆就助他把闷气发泄出来。他们现在还是割头换颈的好哥们。”

苏自芳听了后羡慕不已，笑着叹了口气：“还是男生直肠子，想得开啊……女人肚肠里就有太多疙瘩了。其实我从小性格就偏男孩子，喜欢和男孩子一起玩，女人们的那些小心思，我是不懂……要是她们也能像这两个男生该多好。”

“你也不用太悲观。”韩庭筠瞄了她一眼。他瞄得非常小心和隐蔽，苏自芳完全没有发觉。“我相信在这件事上，女生和男生的想法不会相差太多。可能男生面对和解决问题的速度快些，表达问题也比较直接。过几天，等她们彻底冷静下来，她们就会发现这些事不关你的事情，主动和你和好，或者就是那种不动声色地和你和好如初的。”

苏自芳听了后，觉得的确会变成这样， 心里顿时像被熨斗熨了一样，妥帖舒服了不少。她偷看了韩庭筠一眼——她刚才心里跳出一个玫瑰色的问题，在她心头躁动着让她不得不发问。她以为她韩庭筠没有注意到，其实韩庭筠已经注意到了，但是假装不知道。发现她在偷看他后，他腮边的肌肉还稍稍地抽动了一下。

“其实啊……”苏自芳假装看向前方，“在这件事中，冲击到我的，还有一件事。那就是有些男人，为什么要对自己的女人如此薄待呢？我倒是听说，要钻石戒指在男人眼里只是一种虚荣，说钻石其实是没用的东西。只要得到承诺就可以了，还要这种没用的附带做什么呢？店长，关于这个问题，你怎么认为呢？”

“这个啊。”韩庭筠也是看向远方。夕阳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暖红和五彩的细边，使他的侧脸看起来格外美好。“我并不觉得女孩子要钻戒是无理的要求。既然一生一世的承诺都给了，为什么要吝惜一个钻戒呢？我是不会做出买假钻给我的爱人的事情啦。因为那样做，并不仅仅是对不起我的爱人，更是对不起我自己。如果那样做，等于表示自己的承诺和心意一文不值，实在也是在侮辱我自己。”

“哦！”苏自芳听了后简直心花怒放。光凭这句话，她就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绝世好男人。在这喜悦的推动下，她决定再进一步。

“唉。”苏自芳故意叹了口气。“她们要是能尽快想开，自然最好了。就怕她们在想开之前，和我对着干什么的……店长，如果她们排挤我，你可一定要帮我啊。”

韩庭筠微微迟疑了一下，然后说：“好啊。我一定会主持公道的。”

苏自芳顿时觉得天上像掉下了无数宝贝一样——在她听来，这是韩庭筠在承诺一定会保护她。她被喜悦冲昏了头脑，也有些得意忘形，竟忍不住扑上去，在他的脸颊上了亲了一口。

韩庭筠万万没想到苏自芳会来这一下，顿时僵住了。

而苏自芳激情减退后觉得自己这样做也有些“那啥”，不好意思地朝他吐了吐舌头。然而等她看清他脸上的神情后，她也顿时僵住了，吐在唇边的舌尖也停在那里，活像夏天被热得吐着舌头，然后瞬间被冻僵的狗。

韩庭筠的脸上竟然是一脸的惊骇，甚至可以说是惊恐——不，即便是用惊恐也无法形容。他那样子，活像被蝎子在脸上叮了一口。

苏自芳也愣了，赶紧退后了一步。

韩庭筠呆呆地看着她，然后用手背在脸上抹了一下。

这是干啥玩意？

苏自芳感到自己脑中的神经都被揪了一下。嫌弃她的吻脏吗？虽然心里有个理性的声音告诉他，这可能只是下意识的举动，但苏自芳还是有种要气炸的感觉。当然了，比起气炸的感觉，更强烈的，是难以言喻的害羞和尴尬。

“哈哈……”她讪笑着说，“这可能有点太突兀了……你别介意，我只是听说你愿意保护我，我很高兴，表示感谢……其实这没什么的，在现代社会，这没什么的……法国人还拿亲吻打招呼呢。”

“哈哈，是这样……你不用介意，没事的……”

韩庭筠笑着回应。他的笑容看起来是那么的费劲，低下还似乎隐藏着很多东西。

“啊，是这样的……天晚了，我也累了，我就先回去了。”说完这个他就匆匆离去，从他的那个姿态看，怎么看都像是在逃跑。

苏自芳呆呆地看着他离去，心里就像揣了个蝎子。之后坐公车回家，还差点坐过站。回到家里，她对着镜子左看右看，一边看一边神经病般地在心里嘀咕：我有那么差吗？被我吻了就像掉块肉？

当然，不管怎么看，她都不差。

那是乍回事？是因为韩庭筠是柳下惠鲁男子一般的人物，过于正派？那也不对啊。就算他是个很正派的男人，忽然被个女孩子吻了，顶多是感到尴尬，不会“趁劲上”而已，也不至于露出像被蝎子蜇了一样的神情。那是因为韩庭筠之前没接触过女孩子？乍一下被女孩子吻了，猝不及防？那也不会啊。韩庭筠条件这么好，现在的女孩子们也早已不再像以前那样矜持，向他主动示好的女孩子肯定如过江之鲫。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自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差点把自己吓了一跌。因为她想起了网上的一个说法，那就是优秀的男孩子肯定喜欢男孩子。老实说，这只是一些腐女的玩笑话，但随着社会进度，中国的同性恋群体慢慢地浮出水面，里面的确有不少帅气而优秀的男孩子。韩庭筠被女孩子吻了一下就像掉块肉一样……难不成是因为他是个同性恋？

这个猜测有些无稽，但苏自芳越想就越觉得像是这么回事。结果她一夜没睡好，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件事。有个声音一直在她的脑中回响，声波波及前肢百骸：韩庭筠是同性恋吗？不会吧？

因为胡思乱想了一夜，第二天去上班的时候，苏自芳一点都没精神。而在她看到韩庭筠的时候，顿时感到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顿时像被灌了一百杯滚烫的咖啡一样“有精神”，心也像被放进了滚烫的铁锅里一样，疯狂乱跳起来。

“你好。”韩庭筠看到了她，跟她打了个招呼。他的表情十分平静，语气十分平常，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也恰到好处，完全没有超出正常范围——总而言之，就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他这种态度，给了苏自芳一种震撼，让她觉得自己之前那些发狂的乱猜乱想都可能是没必要的，莫名其妙地冷静了下来。但心里因此又有了另一种“没着没落”，甚至还有种愤懑：你这种态度是什么意思？我可是吻了你诶！

之后一整天，苏自芳的心里都乱乱的，烦烦的。要说昨天晚上她的心情像是一个失控疾行的大车，而这车现在就陷在了泥潭里。烦乱和猜疑全都糊在她的心上，温水煮青蛙一样。老实说，她现在真的非常非常想找个方法弄清楚，韩庭筠到底是不是弯的。但是也有个理性的声音提醒她，千万别往浑水深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