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他真的喜欢我吗？

离吃饭还有一段时间，苏自芳便打开电脑上网。结果发现自己的一对大学同学结婚了，晒了好些图上来。并不是所有的婚礼都是美丽的。尤其是结婚双方都是她认识的贱人的情况下。

这个女同学是女生中的贱人之冠，性格不仅烂到爆炸，长得也是尖嘴猴腮。虽然长成这样，却喜欢浓妆艳抹，什么拉风穿什么。夏天的时候最喜欢学欧美女星，穿低胸装超短裙，只可惜胸前没料，胸前衣服都挂不住，总是一边走一边往上拉衣服。而那位男同学，也是贱到惊天地泣鬼神。长得像《水浒传》里的镇关西，家里虽然有钱，但是极端小气。蛮横起来像个恶霸，刁蛮起来像个泼妇。这两人竟然能配在一起，只能说是“老天有眼”。

这两人的婚纱照有室内和室外风景区两大特辑，看起来全是奇葩逗乐型，男的宛如站立穿西装的野猪，杀气腾腾的脸上努力作着微笑。女的就是一个浓妆艳抹的猴子，脸抹得像个调色盘，白的煞白，红的鲜红，黑的深黑，蓝的深蓝，至于其他颜色，也全是清清楚楚，浓墨重彩。最搞笑的是，即便经过了PS，她的脖子还是黄乎乎的，和她那雪白的脸色差距巨大。

看到这些照片后，苏自芳只觉得辣眼睛。然而即便觉得辣眼睛，她还是嘲笑着把它看完。更意想不到的是，因为这辣眼睛的贱人婚礼，竟让她很有感觉，开始幻想起自己的婚礼来。一直到睡前都在胡思乱想。

恍恍惚惚的，她仿佛看到自己站到了白色圣殿般的婚礼殿堂前，身上穿着白纱、水晶和珍珠缝制成的精美婚纱，脖子上戴着钻石做成的满天星项链，每一颗钻石都亮得像真正的星星。无数朵红玫瑰从天而降，从她的身边飘过，带来无尽的芬芳。站在她面前的，就是穿着白色的结婚礼服的韩庭筠，俊美如画的脸带着柔和的圣光。

他微笑着问她，声音比最动听的音乐还要动听：“你愿意嫁给我吗？”

“我愿意，我愿意！”苏自芳一迭声地说。

“你愿意嫁给我吗？”韩庭筠又重复了一遍。

“我愿意啊！”苏自芳有些奇怪——她刚才的话她没有听见吗？他听了她的话后，依然是微笑着站着，没有给她戴戒指，也没有拥抱她。她越来越感到奇怪，忍不住主动抱了过去……

“小芳！小芳！”一个怪异而又熟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苏自芳感到很诧异，懒懒地睁开眼。结果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妈妈惊诧的脸——她的眼睛瞪得老大，几乎和她脸对脸——她竟然紧紧地抱住了妈妈，而妈妈正在拼命挣扎。

“哎呀，妈呀！”她赶紧放开了妈妈，又是害羞又是惊慌，“你在干吗啊？”

“你还问我干吗？”妈妈又好气又好笑，“我来叫你起床，听到你在那里咕咕哝哝不知道在说啥，就凑近想听听。没想到你一把就把我抱住了，还抱得这么紧……你到底梦见啥了啊？”

苏自芳的脸一下闹了个大红脸，又红又烫，简直可以煎鱼。

“你梦见啥了啊？”妈妈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她笑得很是古怪，说话不紧不慢，语气就像钩子一样朝苏自芳抛了过来。苏自芳心头一紧。她知道妈妈是“有人生经验的人”，特别善于捕捉恋爱的气息。因此绝对不能让她看出马脚来——也的确不能让她看出马脚来。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要是让她有了错误的理解，胡乱积极起来，那可不得了。

她狡黠地朝妈妈瞟了一眼，然后说：“我是梦见我成了僵尸啦，见人就抱着咬。”

“去！”妈妈的脸色一变，“小女孩子家家，天天看这些恐怖暴力的东西干什么？”说罢转身就——妈妈可是非常害怕这些恐怖的东东的。

苏自芳暗自庆幸过关，又把梦里的东西回忆了一遍。她的脸上带着痴痴的笑意，嘴角里还卡着一滴晶莹的口水，将流未流。老实说，韩庭筠只是似乎对她有意思，苏自芳就连结婚都幻想到了，实在有些夸张。没有办法，因为她的女汉子性格，又因为她学习和工作都有些吃力，比较占时间，之前她几乎没有谈过恋爱。当嗅到恋爱的气息时就来了个一条龙幻想，倒也不为过。

有了这个梦作兴奋剂，苏自芳今天又是悉心打扮，上班的时候也感到很兴奋。然而今天特别忙，她没有机会和韩庭筠有啥接触，下班的时候又有些失落。她下一班就上QQ。

打开QQ后不久，QQ里的一个卡通帅哥的头像开始跳动。她点开一看，赫然发现是个蛋糕的图片，再仔细一看，发现这其实是个橡皮泥捏成的蛋糕，乍一看来非常逼真，倒也秀色可餐。

苏自芳非常开心，微笑着把图片放大，忽然又感到为难，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其实，像苏自芳这样，现实生活中的感情乏善可陈的人，在网上却是另外一个样儿。其实从六个月前开始，苏自芳就和一个“网上才子”开始了一场风花雪月的交往。他们以亲昵的称呼互相称呼，你给我写情诗，我给你写歌词，很是阳春白雪。这位网上才子知道苏自芳是个蛋糕师，还特意学用橡皮泥捏蛋糕逗她开心。不可否认的是，他很有天赋，捏的蛋糕都有模有样的，几近逼真。

这段网恋听起来相当美好，但是苏自芳并没有和这位网上才子见过面。因为她知道，网上的恋情只是虚拟恋爱。而就是因为是虚拟恋爱，才那么美好。如果硬要让它和现实社会对接的话，说不定一切都会被破坏无遗。而有些虚拟的东西，也可以提高人的自信，陶冶人的情操。所以就应该让它一直存在网上，永远美好着。苏自芳相信对方也一定是这样想的，从他从没有强烈要求和她见面就能看出来。

然而，虽然知道这只是虚拟的，但是她今天却有了种道德的压力。因为她遇上韩庭筠了，而韩庭筠明显对她有意思——就算其实他对她没意思，她也看准他了。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促成她和他的恋情”。 这样的话，她再和网上才子谈网恋，是不是有劈腿之嫌呢？苏自芳最恨劈腿的人，因此她自己绝不会当劈腿的人。因此她似乎需要和网上才子“分手”。 但是她乍一下实在说不出口。而且她和韩庭筠八字还没一撇，就这么着急踹“网上的”，似乎有些操之过急。

“怎么样？喜欢吗？”网上才子见她不说话，忍不住主动问她了。

“哦，还可以。”她心情矛盾地打下这行字。她已经做出了决定，就是之后和他聊天的时候“尽量克制”，慢慢地和他“冷下来”。

网上才子发来一个花猫甜笑的表情。老实说，发表情有时候表示很高兴，有时候却是因为心情不爽，无话可说，才发了个表情搪塞。苏自芳忍不住揣测起网上才子的心情来。而更让她忐忑的是，之后网上才子不再给她发东西了。然而，她想到自己已经决定和他冷下来了，不应该再如此纠结，便牙一咬关上了QQ。

第二天，她又是精心地熟悉打扮，并在自己绾好的发髻上罩了一个缀着水晶的发网。然而想起之前张如兰因为耳环找她麻烦的事，便没敢戴耳环——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件事显然让她非常愤慨——虽然少个耳环也许不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她的美丽，但是让她的“猎爱装束”上少个元件，绝对是可以被无限放大的事情。

整个早上苏自芳都在一边做蛋糕，一边往门边瞧。可惜韩庭筠一直没有出现。她微微有些气沮，只恨自己不能像那些服务员一样，可以“自由活动”。

服务员肖菊忽然带着一脸诡秘的笑容走了进来。

肖菊平常和苏自芳关系很不错，苏自芳见到她后挺开心，便笑着问她：“怎么？笑得这么邪恶？”

肖菊一步跨到她的身边，把手掌伸到她的面前。只见她的手掌上垫着一方纸巾，上面放着一个嵌着两小一大三颗钻石的钻戒。

“那边有个帅哥，要做一个‘甜蜜蜜’奶油蛋糕。请我们帮忙，把戒指放到蛋糕里。”说着便接着身体的掩护，把一张百元大钞塞到了苏自芳的口袋里。

哦。苏自芳一下就明白了。这帅哥肯定要用电视剧里时兴的方式，对女友示爱啊。这个忙她当然会帮——不仅仅是因为有小费，而是因为她一贯喜欢帮人成全好事。

等肖菊走后，苏自芳精心做了一个甜蜜蜜蛋糕，准备把戒指放到奶油花里。然而她刚把戒指掏出来，正准备把戒指往奶油里放的时候，张如兰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你想干嘛？！”

天！苏自芳吓得差点把戒指扔了——她什么时候过来的？简直像忽然从地底下冒出来一样！

“没干什么。”苏自芳赶紧把戒指戴在自己的手指上。可惜她的手上带着透明的塑料手套，戴上戒指显得不伦不类。

“你想往蛋糕里放戒指？”张如兰白眼一翻，冷冰冰地说。

“是啊。是有人想向女友表白，我帮他个忙。毕竟这也是好事嘛，哈哈。”苏自芳笑着说——她觉得张如兰应该只是怀疑她“收小费”帮人做事。把钱的部分隐去就没事了。

“什么好事？”张如兰的脸黑得简直像倒扣过来的黑锅，“你把戒指放到蛋糕里，要是那女人嗓眼儿大点，吃得快些，把戒指吃进肚子里，或者是把戒指卡在嗓子里，那该怎么办？到时候，也许他们的家人对那个男人只会骂声‘笨蛋’，对我们西点店却会追究责任，说我们‘不注意食品安全’，说不定还会起诉我们呢。”

“这个，不会吧……”苏自芳觉得她说得玄乎，忍不住低声提出异议。“就算出了事，这个戒指也是男的要放的……”

“你太天真了！”见苏自芳敢提出异议，张如兰脸上的横肉都要立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个戒指是我们店放进去的。按照法律，责任是少不了的！如果沾上诉讼，肯定要赔钱！再说要是被告了，赔钱还真是小事，关键是会对我们西点店的名声有毁灭性的打击！”

苏自芳依然觉得她说得有点过了，但她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便不再说什么了，默默地把戒指放进了口袋里。

然而，即便她“投降了”，张如兰依然不依不饶：“你赶紧把这个戒指还给人家。你今天这个错误，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我要上报！”

上报？苏自芳一听这话就急了。被上报的话，就有可能受到处罚了？她刚上蛋糕师才几天？要是背了一个被处罚的记录，以后还怎么混？最重要的是，这件事如果被上报，肯定要传到身为店长的韩庭筠那里，张如兰要是再偷换概念，添油加醋地那么一说，她的形象就……

“不，不行！”苏自芳着急之下，说了一句会让事态变糟的话，“这点事你就要上报？！太大惊小怪了！”

“大惊小怪？！”张如兰脸上的横肉全涨红了，恨恨地说：“你做这件事的风险其实不小！说不定你根本没觉得自己错，之后在我看不见的时候还会再干呢！再说为了杜绝你以后再干这件事，必须得让你长个记性！”

“这……”苏自芳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用上了头顶。

“发生什么事了？”一个声音忽然响了起来。

苏自芳回头一看，只见是韩庭筠——他来工作间视察了？顿时感到无地自容——不太光彩的事情还是被他看到了。但在羞惭的同时心中又升起了希望，想看看这位“心目中的恋人”会不会帮助她。

“发生什么事了？”韩庭筠走到她们二人中间，淡淡地问。

苏自芳本来想先说的，张如兰却抢先开了口。苏自芳有些怒，但想想还让她先说吧。一来她是领班，二来她现在心浮气躁，在这种情况下反而容易说出纰漏——比如说添油加醋啊，上纲上线啊，在上级面前态度不合适啊。如果张如兰说出了纰漏，她之后再反击，只会更有利。

张如兰把事情说了一遍。口气不好，态度也不是该对上级汇报时的态度，但是并没有偷换概念或者是添油加醋。苏自芳也不好再说什么。

韩庭筠听了后，微微地点了点头，然后朝苏自芳看了看，又朝张如兰看了看。他的表情十分淡然，看不出有什么内容，因此也看不出有什么偏倚。苏自芳忽然感到一种莫大的恐惧——该不会她之前的感觉全是错觉，之前的幻想也全是妄想，韩庭筠对她根本没有意思，完全不会向着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