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茫然四顾行江畔

韩信走在江边，形单影只，步履蹒跚。

远离了南昌县城，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走路都轻飘飘的踩着棉花糖一般。毕竟饿了三天了，不光身轻，而且脑袋发昏。

饥饿长久地伴随着韩信，让他有了耐性。他低头饮了一掬江水，只是江水落肚之后不仅没有顶饱，反倒是让他肚子疼了起来。

这些天他没有吃上一顿热乎的，也得亏现在还在夏天，偶尔路边遇见一颗果树也还能吃一些，不然韩信早就饿昏在路边了。

此时感觉着肚子里小肠不停的抽搐，皱了皱眉头，躺地上呻吟了起来。奈何蝉鸣心燥，翻来覆去不过是消磨时间，无济于事。

等着肚子稍微舒服了一点，韩信又站了起来。此时他也不知道自己来到了何处，又该往何处去。但是在南长城的所有不愉快，确实与他无关了。他此时只关心自己该去何处吃饭，而再也不曾想起陈春，想起那不给自己吃饭的嫂子，想起不给自己赊米的粮铺老板。

远离确实可以消磨忧愁与烦闷，但人生的路还在眼前需要继续走。

韩信紧紧握着自己那一把抵不上一顿饭的剑，却觉得前路渺茫。

“站住！”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暴喝。

紧接着一串紧急的脚步声便从前边传来。韩信只看到一个披头散发的中年壮汉一脸焦急地朝着自己跑了过来。他赶忙侧身闪躲，却还是没能躲开。那壮汉来到韩信身边之后猛地一推，随后继续朝着前边跑，显然他十分的着急。

“别跑！”

“小子，让我们给抓住，一定打你个半死！”

韩信饿得饥肠辘辘，哪里顶得住这么一推。他当下就被推倒在地，一咕噜滚在草地上。只是被推翻之后他不仅没有生气，反倒是哈哈笑了起来。

紧接着几个手拿棍棒的农夫从后面追了上来，口中嚷着脏话，喘着粗气。也不知道前面那壮汉偷了这些人多少银子，竟然惹得他们这么不要命地追奔。这些人匆匆打韩信身边跑过去，但是最后一个打韩信身边经过的人听到韩信哈哈大笑，当下就停住脚步，转身问道：“你这乡巴佬，笑什么呢笑？”

韩信也不害怕，一边笑着一边说道：“你手中拿着棍棒，五六个人追着人家跑，很明显抓住之后就是一顿毒打。就这你还喊不要跑，傻子才会不跑呢？”

“哎，你小子皮痒痒是吧？”这汉子拎着手中的棍棒朝韩信说道。

韩信赶忙举手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算你识相！”这汉子倒也没有深究，拿棒子吓唬了韩信一下便要转身离开。韩信这边说了两句话便觉得口干舌燥，开始喘气。正要放松呢，却听到前面一阵草木摇晃的熙熙攘攘之声。再仔细一看，却发现原来是这些人已经把逃亡的那个大汉给抓住了。

此时拿大汉走路一瘸一拐，仔细一看发现他左脚上一个拇指大小的伤口正在不停地往外面涌血，看来是刚才在逃跑的时候不小心被丛林中的灌木给刺穿了脚掌。这倒是他运气不好了。

韩信心中十分好奇，原来要逃跑的人是谁，这些再后面追捕的又是谁呢？

正当韩信要开口发问的时候，只听得身后又有人喊道：“奶奶的，累死老子了。”一个穿着官服的衙役拄着一把长柄的刀走了过来。看到大家簇拥在一块，他盯住了那脚掌流血的汉子，冷冷说道：“你跑啊，你再跑一个试试？”

看到这一幕，韩信已经大概猜到了这里发生了什么。如果不出意料的话，这一定是一队前往咸阳服徭役的壮丁。其中有一个壮丁想要逃跑，而其他人害怕被连坐，所以追了出来。这种事情在南昌县城也时有发生，他已经见怪不怪了。但韩信没有当下离开，只是有些好奇，这个官吏会如何处置这个壮丁。

要知道，现在壮丁并不好抓。秦国建立六年以来，抓了太多的劳役。在一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当壮丁能够赚钱养家，到后来却发现所有的壮丁姬忽都是有去无回，甚至不少都死在了他乡。二世皇帝登记之后，强抓的壮丁越发多了起来。现如今能够凑齐一支队伍的县城已经太少了。而只要是一支队伍出发，人数便是定死的，抵达咸阳时若人员不齐，负责押送壮丁的官吏要受到严厉的惩罚。而同期一支队伍里的其他壮丁，也都要受到处罚。所以一旦有人逃逸，为了自己的利益，队伍里的官吏和其他徭役都会拼命把逃跑的壮丁给抓回来。

这时候问题就来了。有的队伍为了防止这个壮丁再逃，就好吃好喝给人伺候着，毕竟一个不怕秦律诚心要逃的人，还真是不好防范。而有的队伍则时直接抓回来一顿暴打，想着给逃跑的人一些教训。可这教训人时手重了把人打伤打残，一路奔波辛苦，会拖延时间，延期到了咸阳，后果还是很严重。

打量着后边追上来的这个官吏一脸的横肉，戾气十足，显然是个不好对付的。韩信猜测这个脚上受伤的壮丁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小子，你倒是跑啊？”

果不其然，这官吏刚一上来，就给那脚上还在流血的壮丁来了一脚，怒道：“你小子跑啊？真以为你能跑得了？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一个人跑了就万事大吉了。拖延了行程，老子不去咸阳也先回去把你一家老小都宰了，大不了咱们一起玩完！”

听到这话地上那被抓回来的壮丁惨然一笑：“要是我家里有人还敢跑？你吓唬不住我。”

“刘灿，你这是在害我们啊。你这一跑，兄弟们都被你给连累了。”有一个方才紧紧追在这逃跑壮丁身后的农夫一脸埋怨地说道。

“哼。”那壮丁冷冷一笑，道：“这怪不得我。去了咸阳，左右也是一个死，与其被累死饿死，倒不如跑了划算。告诉你，大泽乡那里，陈胜已经起义了。那是楚王派到关外的大将军，过不了多久，楚王就会派人北上来攻打秦国。秦国的什么狗屁皇上，再也不能作威作福了。”

“什么？”韩信猛地惊奇，他本在地上幸灾乐祸存着看戏的心思，却没有想到突然听到这么一个大消息。

但是同行的官吏和壮丁却没有太大的震惊，韩信看他们一个个皱着眉头，有的还低头沉思，却都没有否认这个消息，显然，他们也都知道这个消息了。

“你小子再胡说看我不撕烂你的嘴。”那官吏猛地一脚踹上去，不让壮丁再多说什么。

韩信愣在原地，不知道这些人后面又干了什么，那个脚上受伤的大汉最后如何了，他们又是何时离开的？韩信不知道，他也毫不关心。

陈胜在大泽乡起义的消息就像是一声惊雷，在他心中炸响，让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他不止一次跟人说过，现如今酷刑重罚的大秦已经是命不久矣了。但是大秦该如何终结？是谁来推翻秦国，他从来都不曾思考过。他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要主动起义造反。

现在陈胜起义了，陈胜竟然起义了？他怎么就敢起义呢？

寻常人听到陈胜起义的小子自然是敬佩崇拜，韩信却有些诧异。他不知道陈胜怎么就敢起义。

“时候已经到了吗？”韩信茫然抬头，自言自语。

六月大雨天，气象如孩面，乌云盖顶，说变就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