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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受恩大赦

作者:渔岸踏歌 | 发布时间 | 2018-08-19 | 字数:3543

仇余视察完廷狱之后,嘱咐薄信对几个重点犯人的待遇进行调整。陈汤与张庆被搬到了一个向阳的窑洞。窑洞还带了一个小院子,只有他们两人住。伙食也有了很大的改善。起码没有了沙粒、老鼠屎。饭菜也能管饱,偶尔还有油水很重的羊肉汤。陈汤被关在廷狱已经有三年多了。他渐渐习惯了牢狱生活。无论啥样的饭食,陈汤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一扫而光。从肠胃的不适,到能消化一切吃到胃里的东西,陈汤花了将近半年的时间。现在饮食突然改善,他的胃居然不太适应,还拉了好几回肚子。

陈汤自我解嘲地对张庆道:“张大人,我这个肚皮已经适应了清汤寡水的垃圾,吃点好东西吧,它还跟你造反!”

张庆说:“小兄弟,以后说话不要提到‘造反’‘谋反’这些词。我听到这些词语,眼皮就会不由自主地乱跳!”

陈汤笑道:“御史大人何故如此敏感呀?”

张庆说:“唉,你还年轻,也没有在朝廷为官。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这个词,不仅丢了自家性命,还把家里人也害得惨哟!”

陈汤经常向张庆请教朝廷里的一些趣闻轶事。张庆也是有问必答。反正两人住在一起,有的是时间。

陈汤又问:“御史大人,您说太平盛世,真的有人造反呀?”

张庆面露忧戚之色。他想起了被灭族的霍光一家。张庆沉默了一会,说:“兹事体大,难以评说。你陈子公也是熟读《春秋》之人。君臣之道,在于各守本分。君是君,臣是臣。为政之道,最怕的是纲常混乱。其实,何止朝堂是这样,小到一个村镇,一个家庭,都应该顺应天道,理顺纲常才是!”

陈汤与张庆两人年岁相差了近二十岁。出于对《谷梁春秋》的共同爱好,两人结成了忘年交。

有一天,天气晴好。薄信过来陪两人一起聊天。经过这几年的接触,陈汤发现薄信还是一个学者型的人才。他对秦律和汉律十分熟悉。正是因为有了薄信的推论,陈汤和张庆才进入仇余的优待名单。

见到薄信,陈汤开玩笑地说:“主簿大人,我和张御史要是不在特赦之列,你可怎么向仇大人交待呀!”

薄信非常自信地说:“天子大赦,势在必行!陈公子与张御史案由皆为事出有因,加之人才难得,如继续让你们待在大牢里浪费光阴,岂不可惜?”

陈汤被薄信恭维得浑身舒坦。他想起了薄信之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他说:“薄大人,我记得你说过,死灰复燃你也要用一泡尿浇熄。怎么现在你不准备尿了?”

薄信面无愧色。他微笑着,很沉稳地回答说:“陈公子火大,本人职小位卑,尿量不够,难以浇熄呀!”

陈汤大笑道:“人才!人才难得呀!如果我陈子公有发达的一天,我一定要将你延揽到身边!”

张庆也被薄信逗笑。他说:“子公,你就不要为难薄大人了!他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谓在其位谋其政是也!”

薄信回答说:“御史大人,谢谢您的理解!您真是大人有大量!”

陈汤接话道:“薄大人有暗含讥讽之意吧?”

薄信笑道:“岂敢,岂敢!日后小可还望陈公子大力提携的,怎么敢讥讽您呀!”

陈汤笑道:“好吧!不管你是不是讥讽,看在你对我们俩照顾有加的份上,我就不与你计较了吧!”

薄信拱手道:“谢陈大人开恩!”

陈汤皱眉道:“薄大人,有完没完呀?你这嘴巴也太厉害了吧?!”

张庆劝慰道:“好了!你们俩就别打嘴仗了!薄大人,最近有没有长安方面的消息呀?按道理,先天子葬礼过后,应该就下达大赦天下的诏书了啊?!”

薄信挨着陈汤坐下。薄信说:“御史大人,昨晚我在仇大人处饮酒。仇大人说,中书令石显和太子太傅萧望之萧大人之间意见不合,为特赦名单的事,在天子面前发生了争吵。天子口谕,让他们再议。所以,还得耽搁几天。不过,仇大人说,除了谋反及忤逆之罪,特赦的范围很大。新天子讲究宽大为怀,仁义理政。今后为官,再不用战战兢兢,谨小慎微了!”

张庆说:“唉,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不要称呼我御史!我是个啥御史呀?专门弹劾你们俩的御史!”

陈汤笑道:“能够被御史弹劾,怎么也得中两千石吧?我们俩现在还不够资格呀!”

张庆道:“小兄弟!你们现在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还怕没有这一天呀?别说中两千石,两千石,一万石都不是事!”

陈汤说:“御史大人。您比我年岁大了一辈人了!您一喊小兄弟,我这头发稍都打颤!受不起呀!”

张庆今天心情很不错。他有点开玩笑地说:“那又如何?难道让你呼我义父耶?”

陈汤听到张庆说到“义父”这个词,赶紧跪倒在张庆面前。他一拜到底,口中说道:“义父在上,请受义子陈汤三拜!”

张庆赶紧站起身,伸手相搀道:“你我本是难兄难弟,怎可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陈汤跪在地上,说:“义父金口玉言,怎可出尔反尔?”

张庆说:“我就是开了一句玩笑!老夫身陷囹圄,自身难保,岂能做你的义父!”

陈汤对薄信说:“薄大人可以作证!你亲耳听到御史让我呼他义父了吧?!义父如不答应,我就跪地不起!”

张庆说:“子公呀!我一个残躯之人,已是风烛残年,于你无任何助益!你认我做义父无一点好处呀!”

陈汤情真意切地说:“义父博学多才,铮铮铁骨。我只有作为义子,才能时常接受义父的教诲。请义父答应小儿的请求!”

薄信见状,也劝张庆道:“御史大人,您就答应下来吧!陈公子一片赤忱,您与他萍水相逢,也是缘分不浅!您就认了吧!”

张庆犹豫不决。

陈汤再次叩首道:“义父,我陈汤无论贵贱贫富,一定都将您视如亲生父亲!从今以后,我一定谨遵您的教诲,忠于朝廷,全力奉献。绝不给你丢脸!”

张庆只得点头道:“好吧!我答应你!快快请起!”

陈汤这才喜滋滋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薄信说:“两位,这是喜事呀!这可得饮酒庆祝!对了,御史大人,您新收了义子,该给他留个纪念物吧!”

张庆为难地说:“我被关进廷狱,已身无长物。子公,等出去之后,义父给你再行补发吧!”

薄信说:“御史大人,我知道你有个东西可以留给陈公子。您刚到廷狱的时候,有块玉佩寄存在储物间,还是我经手的。要不,我给仇大人招呼一声,这个玉佩就算给陈公子的见面礼吧!”

张庆惊讶道:“此物还在?”

薄信道:“还在还在!我不是说了嘛,这是我经手的!御史大人,您意下如何?”

张庆点头道:“甚合我意!”

薄信又问:“我是问您饮酒庆祝的事!您意下如何?”

张庆道:“我与子公皆身无分文,如何请薄大人饮酒呀!”

薄信道:“这个您不用发愁,您只要点头就行!我自有办法给您办到!至于钱的事情,您以后认账还钱就是了!”

张庆说:“既然薄大人愿意帮忙,我们父子当然求之不得!至于请谁,那就请薄大人代劳了!”

薄信拱手道:“你们父子俩继续聊,我这就下去给你们办理酒席去!”

薄信没有食言。第二天晚上,就在张庆与陈汤俩人关押的窑洞门口, 摆上了两排案几。张庆与仇余坐在中间上首位。陈汤手执酒壶,站在两人身后,专门负责敬酒。除了张庆和陈汤,其他客人都是廷狱的官员。

在大家的鼓噪下,张庆端起酒盅,即兴发言。他说:“老夫风烛残年,又遇缧绁之祸,幸得在座的仇大人、薄大人、王大人等各位大人的另眼相看,才留有老命一条。你们是老夫的贵人!但有出去的那一天,老夫决不会忘记各位!今天,老夫又喜收螟蛉之子。老夫义子陈汤为报丧母之仇,手刃仇人。因急于报效朝廷,未及丁忧期满,被举荐入朝,触犯律条,也算罪有应得!老夫希望陈汤今后要引以为戒,忠心赤忱,报效天子,为我大汉添砖加瓦!今晚,请大家举杯,尽兴畅饮!不胜感激!老夫敬大家一杯!”

酒过三巡。仇余站起身。薄信赶忙招呼大家道:“请大家安静!听仇大人训示!”

仇余道:“各位,按照定例,我们今晚的宴会有违汉律律条!但是,本官为啥要同意为御史大人和陈公子举行庆祝?大家有所不知。就在今天下午,有长安信使送来了朝廷的通告。通告内容本来是要明天上午宣布的。正巧,御史大人喜收螟蛉义子。我就提前在今晚宣布吧!”说着,仇余从身边的布袋里掏出一卷竹简。他徐徐展开,朗声念道:“大汉特赦通告:先皇驾崩,天子新立。顺天适意,万民拥戴。万物新生,气象万千。天下苍生,翘首以盼。今天子顺应民心,爱民如子。宽仁怀柔,德配天地。特诏令天下,除谋反、弑父、忤逆等罪外,其余罪责一概赦免!接获通告,立即生效!”

参加宴席的人纷纷起身,向张庆和陈汤敬酒。

“御史大人,恭喜恭喜!”

“陈公子,恭喜恭喜!”

“御史大人,以后飞黄腾达之时,可不能忘了小人哟!”

“陈公子!您博学多才,年轻有为,又有义父提携,前途不可限量呀!”

陈汤激动得满脸通红。他对敬酒来者不拒。一直喝得身形摇晃,走路不稳。

陈汤端了一盅酒,来敬张庆。

他说:“义父!小子不才,今生能做您的义子,实乃三生有幸呀!来,请义父接受小子的敬意!小子先干为敬!干!”

张庆劝道:“子公!稳重一点!饮酒过度误事伤身!”

陈汤道:“义父!没事!小子有这个自制力的!”

张庆有些恼怒地训斥道:“我看你已有醉意!不要喝了!”

陈汤竖起食指道:“义父!最后一盅!最后一盅!绝对最后一盅!”

最后一盅还没有喝完,陈汤就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参加宴会的人一个个都走了!薄信说:“御史大人,今晚就别收拾了!等明天我安排人过来收拾就是了!您早点休息!明天,我来送您回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