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将计就计
等随从一口气冲到用膳房时，饭菜已经上来了，主食跟平常一样，是米饭，另外炒了两个青菜。
袁继咸的饭菜跟学子们一般无二，只是用的餐具与学生不同，这是后厨为了便于区分特意安排的。
袁继咸说：“大家都不用客气，跟平常一样吃就是！”
拿起筷子正准备下口，随从气喘吁吁地跑来惊呼道：“大人！先别吃，小的有事情禀报！”
袁继咸放下筷子说：“什么事？咋咋呼呼的？你不进来吃饭站在外面做什么？”
见随从累得上气不接下气，袁继咸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对同桌的傅青主和另外几位学子说：“你们先吃着，不用客气！我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没等傅青主他们说话，站在门口的随从顿时变得凶神恶煞一般板着脸恐吓道：“大人就算再随和也是朝廷命官，你们这些书生果然这般没规矩吗？”
傅青主赶紧起身作揖说：“大人平易近人是我等的福气，读书人怎可造次？大人离席，我等自然是要等待的。”
“大家都听到了吗？大人离席，谁都不要着急！”其薛宗周对其他学子说。
其他人纷纷点头称是。
随从见状，这才放心地附在袁继咸耳边，将孟怀与后厨掌事之间的对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什么？姓张的太歹毒了！”袁继咸咬着牙愤愤地说。
“大人，我们该怎么办？”随从问。
“他当真说毒药下在了青菜里？米饭里没有吗？”袁继咸皱着眉头问。
“小的听得真真的，绝对不会错。”
“好，我知道了！”袁继咸唇角微微一挑，计上心来。
从门外走进来，落座后操起筷子吃了两口，顿时怒骂道：“这是什么饭菜？是给人吃的吗？啊？”说着，直接将桌子掀了，学子们见状顿时吓得不敢吱声。但袁继咸显然还在气恼中，疾步走到旁边几张餐桌前，一一将桌子掀翻，碗筷落地后发出清脆碰撞声此起彼伏，学子们不知发生了何事，吓得目瞪口呆。
“谁都不准吃了，都给老子滚回去！”袁继咸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一般咆哮着，眼睛里迸射出熊熊烈火。
负责授课的先生战战兢兢地凑过来，想问个究竟，结果刚一开口便被袁继咸给骂了回去：“全都走开！”
谁也不知道为何袁继咸的态度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发生这么大的改变。方才还口口声声要与学子们一起用餐，不过眨眼功夫就摔了学子们的饭碗，这究竟是闹的哪般？
刚刚还整整齐齐的用餐厅眨眼间变得一地狼藉，随处可见的饭菜，白花花的大米饭，还有触目惊心的碎瓷片……
授课先生叹了口气说：“走吧走吧！留下几个人值日生将这里清扫一下，其余的人都散了吧！”
傅青主见状，主动留下来，与薛宗周一起打扫，其他人则饿着肚子跟随先生回了教室。
屋子里只剩下傅青主与薛宗周两个人，二人低着头一言不发，认认真真地收拾着一地的狼藉。
他不明白为什么袁提学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之前他从父亲以及其他学子的嘴里对此人了解颇多，人人都称他是一位十分有正义感的好官，所以他相信一定另有原因。
后厨与用膳房当中只隔着一堵墙，中间有一扇门，以便于领饭的人来回走动。此时，躲在门后的孟怀与他的堂叔正贴在门上偷听隔壁的动静。
见学子们都走了，厨房管事的顿时乱了阵脚，压低了声音抱怨道：“这个姓袁的真是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儿发的什么疯？你瞧瞧，咱们好好的计划不是让他给搅和了吗？”
“嘘！有脚步声！”孟怀用力将他往后一拽，随后，随着一阵重重的脚步声，门便被咣当一声合上了。随后，还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二人仔细一听，好像是上锁的声音。
“袁……”憋了一肚子疑问的傅青主正准备开口问个究竟，却被袁继咸一个眼神给堵了回去。
无奈，傅青主只好低下头继续收拾。
“不要破坏现场，马上离开这儿，去教室集合！”袁继咸凝神想了一会儿，终于开了口。
“是！”既然已经领教了袁提学的火爆脾气，傅青主便也不再多问，拽着薛宗周快速离开。
“青主兄，袁提学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说要跟我们一起吃午饭吗？为何会突然发这么大的火？是不是因为后厨没有给他准备丰盛的酒席啊？可是他是临时决定留下的，后厨又不能未卜先知，这也怪不得别人啊！”刚一走出用膳房的门，薛宗周憋在心里的话便再也忍不住了。
“我觉得应该跟饭菜丰不丰盛没什么关系，袁大人不是那种人！”傅青主语气坚定地说。
“我也觉得纳闷儿，袁大人一向为官清廉，又维持正义，听村里老人说，他为此得罪了上头不少大官，这才被贬到这儿来！”薛宗周说。
“嗯，你方才没听袁提学说要保护现场吗？估计这饭菜有问题，不过，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咱们最好不要妄议，先回教室看情况吧！”傅青主叹了口气说。
回到教室后，其他学子纷纷向二人打探情况，先他们一步回到教室的孟怀见陷害不成，便开始挑拨道：“我看这位袁大人就是因为后厨没有给他单独开小灶怀恨在心故意找茬儿，害得咱们饿肚子！”
“是啊！想吃美味佳肴回府上吃啊！咱们又没请他来，现在倒好，连糙米饭都没得吃！”其他学子纷纷附和道。
傅青主看了授课先生一眼，授课的先生一言不发，算是默认了学子们的意见。
傅青主起身说：“大家稍安勿躁，我认为袁大人并非我们想的那般不堪，他一定有别的什么原因，咱们耐心地等一等，相信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
说完，傅青主用力拽了一把身旁的薛宗周。薛宗周起身附和道：“是啊是啊！胡乱猜忌于事无补，大家放心，袁大人不会让咱们饿肚子的！”
“你俩这么维护他，是不是刚才留下你们填饱肚子了？”孟怀再次起哄道。
“快看，外面来了一群官兵！”靠近门边的一位学子突然惊呼道。
众人赶紧停止了争论起身抻着脖子去看，果然，看到外面有一队官兵迈着整齐的步子朝着用膳房跑去，袁提学的随从一路小跑着在前面带路。
“出什么事儿了？怎么还惊动官兵？”戴廷栻惊呼道。
“你们瞧，官兵都朝着用膳房去了，不会是跟中午的饭菜有什么关系吧？”白允彩说。
“先生，大家都饿着肚子，这会儿肯定读不进去，要不，让我们出去看看吧？”薛宗周问。
授课先生是一位上了年纪满脸布满“蜘蛛网”的精瘦老夫子，他缓缓地抬起松弛的眼皮慢条斯理地说：“提学大人的吩咐想必你们都听到了吧？”
“听是听到了，可是……
“别可是了，你们啊！看不进书就老老实实地坐在这儿，别出去给我惹事儿了！”
“这……”薛宗周想不到反驳的话来，只好不情愿地闷声退下。
傅青主拽了一下薛宗周的衣角，示意他坐下，然后微笑着起身说：“先生，郭新病了，正在寝室里躺着呢！方才提学大人命人给他服了药也不知道好点儿了没有，我能去看看他吗？”
老先生重新抬起眼皮子，缓缓说道：“这样啊！那你去看看他吧！快去快回！”
“谢先生！”
“先生，我陪他一块去！”薛宗周迅速跟上傅青主的脚步。二人一言不发，加快脚步朝着用膳房的方向走去。
孟怀见先生垂着眼帘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想趁机跟着溜出去，结果刚走到教室门口时，身后便传来先生的呵斥声：“站住！”
孟怀满脸堆笑地转过身：“呵呵，先生。”
先生不急不躁地缓缓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孟怀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笑着说：“先生，学生尿急，想出去方便一下！”
先生不高兴地白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懒驴上磨屎尿多！快去快回！”
孟怀连忙作揖：“多谢先生！学生去去就回！”
用膳房的门前站满了官兵，他们静静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待一个结果。很快，便有人气喘吁吁地从寝室的方向跑来：“头儿！小的去看过了，那寝室里的确躺着一个人，一身大汗看样子情况不太好！”
过了一会儿，一名士兵将一根银针拿到为首的头目面前低语了几句，为首的头目顿时将手一挥，说了声带走，当下便有人将厨房的管事从里面推搡出来。
厨房管事的伸手拽住为首的官兵略带哭腔喊道：“官爷！你们为何抓我？小的冤枉啊！”
为首的头目拽住他的手用力往后一推，而后嫌弃地用手拍了拍被抓过的衣袖说：“冤枉？你饭菜里藏的毒，该不会是我给你下的吧？那躺在寝室里起不来床的学生该不会是我害的吧？”
“这……”
“有什么冤枉等你到了衙门去跟县太爷说吧！带走！”头目一声令下，一行人便将厨房管事的以及另外几名厨子一起带走。
而后，头目对从里面走出来的袁继咸抱拳说道：“袁大人，我们告辞了！”
袁继咸微微一笑：“有劳！”
此时，紧跟在傅青主和薛宗周二人身后的孟怀正好与堂叔擦肩，堂叔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嘶吼：“救我！救我！快去找张大人来救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