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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一章 特别篇:脂粉楼初探
又过了片刻,伴随着一个男人的闷声低吼,那间房里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下来,仿佛整座楼都跟着一同变得死寂。
南过抠着指甲,静候着房间里的人们从新活过来。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着,当南过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双手在发抖时,那间房的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
“毛巾,热水,外面还有没有喘气的?”
一个赤条条的汉子从门里探出半个身子来,脸上带着欢愉之后的潮红和得意,可当他看到不远之外的南过时,这个人的脸色立马变得像死灰一样。
由于没穿衣服,南过花了点时间才认出那人是谁,那正是跟他同一批进入狗场的戴旭,三目相对,南过与他都显得有些尴尬,戴旭先一步反应过来,他抿了抿嘴唇,又将身体退了回去,并且还悄无声息的关好了房门。
南过始终没动,依稀能听到露字阁中戴旭与人低声耳语,随即是一记满含怨怒的拍岸声,再然后,戴旭的低语声复又响起,紧随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擦汗穿衣声,末了,屋内仿佛有人被扇了个耳光,却并没任何人呼痛。
一连串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可以听出走路的是两个人,一个脚步略显虚浮,另一个则是轻快敏捷。
房门再次打开,穿好衣服的戴旭率先走出来,扫了南过一眼,勉强算是用目光与南过打了个招呼。随后走出门来的是豹头环眼的魏顽,他佯装出一脸傲慢不屈的气势,眼神故意绕开了南过,大步流星的朝着梯口那边走去。
等到魏顽戴旭的脚步声再也听不真切了,南过这才鼓起勇气,走向了那扇半掩着的房门,抬起手来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请先等等!”
一个掺杂了无限的疲累与酸楚的声音在里面说道,南过也听不出说话的究竟是常静还是魏静。
“还等个屁,一个又一个臭男人,满脑子就只有裤裆里那点事好做了吗?杀头也要让人喘口气啊,被你们从白天拱到晚上,又从夜里拱到天明,你们他娘的都是驴下的吗?”
这破口大骂的声音一听便知道是魏静无疑了,她满心怨怼的向门外之人咒骂不已,但骂着骂着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等老娘再度凝成气垒的一天,一定把你们都杀光,一定把你们那东西剁了下酒,一定叫你们全都下油锅,炸得你爹娘都不认得!”
“闭嘴!”
常静大声呵斥着她,却也跟着她一起哭了出来。
南过跨步走了进去,外面的天气虽然已经很冷了,但露字阁中炭火熊熊,简直热得如同初夏一般。屋子中的地面上狼藉一片,东倒西歪的桌椅陈设,摔了满地的瓶盘器皿,还有被撕扯粉碎的衣裙布料,房间里到处都充斥着男女欢爱之后的气息,疯狂而淫靡。
此时魏静与常静正坐在床前的鞋榻上,相互抱在一起无声的抽泣着,破烂的衣衫难以蔽体,白皙娇嫩的肌肤裸露在外,但却尽是被人咬啮出来的殷红齿痕与指甲掐出的瘀伤,常静左乳上的牙印还在一滴滴的向外流血,魏静大腿上的瘀肿就像雪地里的一片片落梅。
“你怎么来了?”常静看到了南过站在门口,十分意外的低声说道,连忙寻找衣物来遮掩自己与魏静的身体。
这时魏静也抬起头来,脸颊上有一片大大的巴掌印,嘴角上也带着血丝,她看到南过之后,双眼中燃起了一片怒火。
“你想来看看我们现在到底有多惨是不是?你们北门厉害,余大门主神功无敌法力无边,你南大英雄忠肝义胆侠骨铮铮,你们舍不得杀那溜须拍马的伪君子,抓不住布置一切的雪苌珪,就只会作践我们姐妹俩来泄愤取乐,这是多大的英雄气魄。”
南过看着自己的鞋尖,声音低沉的说道:“我也是刚刚知道你们被送来这里。”
魏静发出一阵无比讽刺的大笑,然后对着常静说道:“常静,你听到了吗,这小子刚刚知道咱们被送来这里的消息,他就火急火燎跑来了。男人呵,无论多大年纪,管他是十五六岁还是五六十岁,满脑子里整天都在想的,不就只有床上打滚那点事吗。”
魏静掀开常静帮她披好的床单,扶着身后床沿,缓慢的站起身来,她解开已经被撕成两半的绿色肚兜,就那样浑身赤裸的朝南过这边走来,她的身上尽是深浅不一的齿痕与鞭痕,手脚上也有被蜡油灼伤过的痕迹,下身私密处肿胀充血得像个馒头,那片羞人毛丛也不知被谁狠心的撕扯去了一块。
“你是不是上次见到我们姐妹时就想过会有今天?来,来呀,你急急忙忙的跑来,不就是想睡了我们吗,没什么可害羞的,今天老娘绝对让你睡个够!”
南过瓮声瓮气的说道:“我来这里,只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到你们什么!”
魏静再次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大笑,“ 你能不能别这么假惺惺,从昨天到今天,来的那些男人们没一个像你这样扭捏虚伪道貌岸然,男人想睡女人,天经地义的事,你何必还非要摆出这副做派,来妓院里扮成不贪女色的假道学,不通风月的纯良人,你就不怕遭雷劈吗?”
南过假意咳嗽了两下,稍稍抬高音量说道:“我现在做了北门的接引使……”
魏静就站在他的面前,叉起腰,岔开腿,语带讥讽的说道:“呦,接引使,好大的官啊,难怪了你这一身的威风。”
南过继续说道:“做了接引,于是我就想……”
“就想借着官威来多玩几个女人是吧!”魏静极为不屑的插口说道。
南过叹了口气,脱下了身上的小褂摔在魏静身上,然后绕开她,走到常静的身边。常静明显被他的举动吓到了,用床单死死遮住了自己的胸脯和两腿之间。魏静见状,立马扔了南过那件小褂,紧张的跑过来,拦在常静身前。
“常静那里被磨破了,你先从我开始吧!”魏静盯着南过,露出一脸舍生赴死的绝然神态。
南过禁不住再次叹气,他用极度压抑的语调对魏静说道:“我不是来找你们嫖娼的,如果我真想找女人也不会来找你,我们家那个谁长得比你们俩加在一起都漂亮,我犯得着花这冤枉钱吗。”
魏静一时语塞,她想起那个年纪轻轻、身材傲人,甚至连女子见了都会心动的羊角髻,那眉眼间若有似无的异域风情,那饱满丰腴的两团肉锦,那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肢,那笔直修长的一双美腿。想到这些,魏静瞬间气势全消,与羊角髻相比,她这一身的本钱确实羞于见人。
“你要是不嫌寒碜,就这么继续光着我也无所谓。我只是想来问问,北门接引的手下还缺两个狗腿子,你们干不干!”南过说道。
魏静侧过头去,有些羞赧的将身体藏到了床帷之后。
“姓朴的那哥儿俩死了,我刚刚上任,许多事情不明白,也更加懒得做,你们要是有心来帮忙的话,我就直接带你们走。”南过说道。
“你这话当真?”魏静仿佛决死之人突然间看到了一条生路,两眼放光的盯着南过看了又看。
南过不说话,仍是盯着自己的鞋尖。
魏静撕下床帷披在身上,她宁可就这样直接跟着南过走出去,也不愿在这脂粉楼里多留半刻。
“南过,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们不能去!”一直坐在鞋榻上的常静忽然说道。
“为什么不能去?”还没等南过提出疑问,魏静抢先回到常静的身边大声对她问道。
常静微微笑着,抬手整理了一下魏静凌乱的发鬓,淡淡的开口说道:“魏静,首先你要明白,咱们现在的处境是咎由自取,这些年得门主庇佑,你我可曾对谁有过好脸色吗?就更不要说那些被咱们至伤致残的人了,你我痛恨男人,每每揪住机会,总要将那些人重重的惩处责罚。若是没有门主她老人家当年的垂青,你与我还不是要像现在这样过活,这些年的太平日子,本就不是咱们应得的,天道好轮回,该到自己头上的就要认命。”
对这说法,魏静显然不能服气,可还未等她张口驳斥,常静又继续说道:“魏静,门主她死了,你与我现在所遭受到的一切,都是在承担她老人家最后那场落败的后果,你想没想过,如果这次当真推倒了北门,我们俩跟在门主身后共享着无限风光的时候,是否也会觉得那风光本就该属于你我?就是这样的道理,如今大事未成,眼下这番落魄,也正该是你我来承受。”
魏静低下了头,几缕汗湿的长发垂落下来,就像随风舞动着的芦苇。
常静揉了揉她淤肿的脸颊,淡淡笑道:“况且,你我傲慢自负的脾性触怒了北门那厮,他绝不会想要咱们好过,就算有南过做了新的靠山,你就不怕那厮因此对南过耿耿于怀?狗场新添一场大乱,场外的狱吏都已经开始介入了,这么微妙的局面之下,有心人三言两语就能挑拨得那厮与南过心存芥蒂,北门实力太过强悍,倾尽狗场全部也难测其深浅,没人敢再去打他的主意,若是有人心存报复或重塑威望,南过才是首选目标。你我姐妹若是贪图一身轻松,迟早害了他。
“另外,你和我气垒破碎,再也运转不得术力,自保都成问题,又能帮他做些什么?就算做些日常杂事传信跑腿,但你我既不是谁家妻小,又不再算做楼中妓子,即便被人捉去了当街猥亵也说不出那人的错处来,真到那时,你我到底算是为南过帮忙去了,还是为他添乱去了?
“虽说我比你大了半个时辰,但从小到大都是你在维护我。我怕死,即使活到了眼下这个地步我也还是不想死的,既然我不想死,你就不可能抛下我独自解脱,这就是你我的命,楼中那么多姑娘,不也都慢慢熬过来了吗。你我姐妹双生,那些个男人只是图一个新鲜,等熬过一两个月,这份新鲜劲儿过去了,咱们的日子也许就好过了。”
说完了这些话,常静捧着魏静的脸,微微浅笑着落下泪来,那颗晶莹泪滴倏地一闪,划过脸颊凝在颚上,如流星也似。
南过注定不能完全理解她这番话中暗含的深意,但看着她们两人依偎在一起流泪的模样,南过就明白,她们不会跟自己走了。
他拾起地上的褂子之后,便无声的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当他站在走道长廊中将门关好的时候,却发现那个四五岁的小姑娘正靠着墙壁站在角落里,小小的肩膀上搭着两条干净毛巾,脚边还放着一大铜盆的热水。
小姑娘的个头还没有南过的一条腿长,此时她的整个后背与两只手臂都贴在墙上,仰起稚嫩的小脸打望着南过,乌溜溜的一双眼睛灵气十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搞完了,去哪里付钱?”南过佯装着镇定,摸了摸口袋里的二百来贝,听羊角髻讲的行情,找一个人陪着喝喝酒就要一百贝,他现在找了两个人还做了全套,二百贝似乎是有些不大够。
小姑娘抬起手,将飘进嘴里的几缕发丝用手指挑了出来,眨了眨眼,才对南过说道:“掌楼吩咐过,不能收你的钱!”
南过心中大石落地,吐了口气之后,便心安理得的向着梯口那边走去。
“你就这么走了,很快就会有别人来摘她们的牌子。”小姑娘在后面平静的说道,青稚的童音清亮悦耳,然而所说的话语却别有玄机。
南过转过头来望着她,略显歉疚的说道:“她们又逃不出这里,就总会有人来摘牌子的。”
“她们自打被送来这里,就一刻也不曾闲过,应该让她们歇歇,哪怕就几个时辰也好,女人若是那个地方落下了伤,是会活活疼死的。”小姑娘目光低垂着,竟给人一种历尽沧桑的错觉。
南过点了点头,迈起脚步向回折返,小姑娘端起脚边的铜盆,跟在南过的身后,一同走进了露字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