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靠山倒台

结果呢，周参谋冲他嘿嘿一乐说：“给他，给他，又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免得坏了你五爷的名声。”见他不乐意，周参谋又歪着嘴巴嘎嘎道：“五爷，眼光得放长远些。很快，咱们就会过上大老爷一般的生活了，至于这点小营生，去他妈的蛋，让那窦天权玩去吧。”

想到抢来的那些东西，也的确带来了不少争议。虽然每月也能落下不少银子，但和周参谋说的巨额财产比起来，也就他妈九牛一毛。当时涂德胜脑子一热，竟同意了。

可是没过多久，他就后悔了。同庆社给的那点钱是死钱，没过几个月就花得差不多了。少了以往每月的进项，底下兄弟们的日子也越来越捉襟见肘。大家伙刚开始只是偶尔抱怨两句，后来竟说起难听的闲话来。

至于同庆社这边，当真不费一兵一卒就从涂德胜那儿取回了妓馆烟馆赌馆的管理权，窦天权和谭老四反倒犯起了嘀咕，这涂德胜是啥意思？自从围攻窦家大院吃瘪之后，除了上一回暗中指使巾帼社的人围攻懿友社之外，一直都没再有其他动静，这完全不符合他眦睚必报的性格啊。龟儿子，定是在憋啥阴谋吧？

“你狗日的倒是去啊，怎么不去？”看到牛二木桩似的杵着，涂德胜上前就是一脚。狗日的，什么贴心兄弟，这分明是哪痛戳哪儿嘛，根本不讲兄弟情分。他越想越冒火，照准地上又是一脚，地上的茶杯碎块像是一枚锋利的暗器，直击牛二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

“去就去！”牛二也是气急了，捂住额头转身就跑。涂德胜抓起桌上的茶杯盖子直直朝他后脑勺砸去。

“哎哟，”一声惊叫之后，就见周参谋捂住额头进来了：“我说五爷，你这是啥待客之道嘛。”

一看来的人正是罪魁祸首周参谋，涂德胜更是说不出话来，只得咬着后槽牙在那儿来回踱步。有气不能撒，憋得他腮帮子突突直跳。妈的，要不是这家伙，他窦天权能风光到今天？想着原本属于自己的女人，今天却以江湖海底老板娘的身份当着大家伙讲话，他感觉自己那脸就像当众被人用鞋底抽打一般。

“看五爷这样子，好像是对我有些不满啊？”周参谋看出了端倪，黑着脸移步到了涂德胜跟前。

周参谋把话挑明了，涂德胜反倒不好继续生气了。他的烟馆赌馆已然那样了，不能把最后的希望也断了吧。他扯开嘴巴想笑，但看起来却是要哭的样子：“周兄，你说哪里话，我怎么会对你有不满？我是在生牛二的气，狗东西，没点眼力价。”

“他是不是跟你说，窦天权又开新店呐、你的白杏还盛装出席了呐？”眼看涂德胜强那脸变黑了，周参谋特有的嘎嘎怪笑又出现了：“五爷，我们的机会来了。他窦家，现在就是秋后的蚱蜢，恐怕没几天可蹦跶的咯。”

一听周参谋话中有话，涂德胜赶紧拉他落座：“周兄，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来听听。”

他急，姓周的可不急，反倒在那里摇头晃脑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这话说得妙啊。他以为是春风得意，不料却是末日到了。”

涂德胜很不喜欢周参谋说那话，要是他给的是好消息，按这句话的意思，不就是后面有祸事在等着他们吗？尽管不喜欢，他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是窦天枢那老丈人翻船了吗？”

“五爷聪明，”周参谋冲他啪啪鼓了鼓掌，这才悠悠道：“据可靠消息，就在前天下午，窦天枢那老丈人被人弄死在李子坝。两枪，枪枪爆头，我的天，太血腥了。”说话的同时，他还把手比成手枪状，在涂德胜脑门上比划了一下：“重点是家也被抄了，据说他那漂亮的小姨子也被掳走了。”

“谁干的？”涂德胜拨开他的手道。

“你猜？”

“难不成杨森又杀回来了？”

“孺子可教也。”

“刘湘的人马就没去救他？”

周参谋又是一阵怪笑：“谁知道呢，或许是因为什么事给耽误了，抑或是睡着呢？这些事我们哪看得懂。”顿了顿，他又眼眉弯弯道：“或许人家杨森要的是报复，刘湘要的是地盘稳定，牺牲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而达到双赢，何乐而不为？”

“你的意思是，我们可以动手了？”

“还得等等。”

“还等？”

“即便动手，也得找个堂而皇之的理由，要不何以堵悠悠之口呢。”

“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涂德胜变得愈加烦躁起来。

“听说这几天，城里有很多人在游行示威呢。”周参谋点了支烟，猛抽了一口：“五爷有没兴趣看看热闹去？”

“你是说让日本人滚出日租界那事？”老百姓抗议游行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涂德胜弄不懂这事与他们的计划有什么关系：“这都抗议一两年了，人家日本人还不在重庆该干嘛干嘛，有什么卵用？再说，这和我们好像也没有什么关系嘛。”

话说， 在九一八事件发生之后，各界要求收回王家沱日租界的斗争也进入了高潮。除了组织各种群众集会之外，还采取了各种有力的措施对日租界进行经济封锁。据说在腊月的时候，一艘满载日本海带和墨鱼的驳船驶抵重庆港，老百姓闻讯后，全拥到码头去堵截，不准日货上岸。因为风大浪急，那艘日本货船因为靠不了岸竟沉没于长江之中。不仅如此，那些住在租界里边的重庆市民，也举行了罢工罢市的斗争。各家不仅都悬挂起中国国旗，门上贴出了反日标语。还都相互约定，凡是日军舰人员需要的煤、水及蔬菜等日用品，就算给再多钱也不卖。

在激越的民愤中，日本被迫归还了王家沱租界。很快，《新蜀报》刊登了驻渝日领事馆准备下旗的通讯。

“五爷，难道你这两天没看报纸？” 周参谋有些惊诧。

“难道出了什么大事？”不是涂德胜不爱看报纸，主要是他也看不懂，写个名字，还都歪歪扭扭凑不到一块去。

“报上说日本人动手了。还说是我们主动挑衅，炸了他们在沈阳柳条湖修的铁路。”

“我们的人？我们的人还敢主动挑事？”涂德胜虽然大字不识几个，平时在茶馆听别人聊得也不少，在他看来，这种时候没人愿意去干那样的傻事。

“贼喊捉贼呗，据说现在日军已经侵占沈阳了，”周参谋又狠狠吸了一口烟，那表情显得特别的凝重：“我估计日本人这回没安好心，准是栽赃嫁祸，好找动手的理由。”

“你的意思，咱们要跟日本人打仗咯？”涂德胜看周参谋那表情，觉得这事一定不会小。

“暂时应该还打不起来，某些人或许还抱有幻想呢，”周参谋一脚踩灭了烟头：“管他妈打还是不打，趁还没打起来的时候，我们先捞些钱财在手才是王道。”